“噗通。”葉蕭深吸了一口氣,跳入海中。
恰有一道浪頭打過來,小道士就跟落進海里面的一片樹葉一樣,瞬間被打沉,捲走。
好半晌,足足在數十丈外,他“噌”地一下,迅猛無比地冒出頭來,張口大力地呼吸着。
“爽!”葉蕭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得意地望向腰間。
在他腰上圍了一圈子葫蘆,不下十個葫蘆全綁在身上,彷彿是一個移動的筏子,浮力之大他是體驗到了,剛壓根不用使勁兒,自己就從水裡面冒了出來。
“迪迪不是一直吵着要去小石城嘛,回頭等去完比奇城,我就喊他一起去一趟。
到那正可以試試看,是這個蒼月島和狐月島之間的海峽難渡,還是他們那個要命?”葉蕭浮在水面上,狠狠地搖了搖頭,不僅將腦袋上的水甩掉,同時還甩乾淨了各種雜念。
“撲騰~撲騰~”小道士與腰間浮成了一片的葫蘆一起,吭哧吭哧地向着蒼月島方向遊了過去。
漸漸地,從岸邊望過去,別說在海里面不住撲騰的葉蕭了,連大片浮動的葫蘆都縮小成了一個小黑點,波浪中若隱若現,漸至不見。
天色,亦在一點點地暗下來,半是天在黑,半是雲在密。
烏雲,從四面八方被風兒推動過來,在兩島之間海峽上空,堆成了山一樣的鉛雲,彷彿隨時可能凝聚成石頭砸落下來,填平天塹,將蒼月島和狐月島合二爲一。
“隆隆~~”時不時地,就有悶雷聲響起,聽起來很高,很遠,猶如隔着薄薄的木牆在聽隔壁人打着震天響的呼嚕。
葉蕭遊着遊着,犯了嘀咕:“該不會要下雨了吧?喂,至少等我游過去了再下吧。
頭頂下雨,中間起浪,下面全是水,別把我葫蘆給打沉了。”游到現在,一開始的新鮮感散去,要不是在海邊長大從小戲水玩兒,葉蕭早就支撐不住了,忍耐着麻木的雙臂在一下下機械地划動着。
這要是再來個狂風暴雨,大濤大浪的,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汪~”大黑四肢趴住一個葫蘆,全身溼潤,一邊打着哆嗦,一邊不忘開口表示贊同。
“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不得那麼多,咱們遊快點吧。”“喂,大黑,要不你變個身,把我馱過去?”葉蕭眼睛閃亮閃亮的,天色晦暗成這樣,還險些刺瞎了大黑的眼睛。
一開始他只是胡說八道,閒着逗悶子,說到後來,他想起曾見過的幻境,在那裡面,山海主站在神獸巨猿肩膀上,橫渡大海,再是大風大浪都動搖不了定海神針一樣的神獸,何等威風,何等霸氣。
想一想就讓人悠然神往啊。
葉蕭的眼睛是越來越亮,大黑乾脆閉上不敢看,四肢趴緊了葫蘆,直接裝死。
“切。”葉蕭一看沒戲,不爽地瞥了瞥嘴,在心裡面深深地浮出了“神獸是別人家的好”這種念頭,認命地繼續向前往。
中間不忘一邊口頭教訓,一邊拿手指頭彈在大黑腦門上,讓他裝死!
有這麼一路,從此之後,大黑對“別人家神獸”這個說法深惡痛絕,最恨比較了。
遊至半程,原本應該是最累的時候,葉蕭反而鬆了口氣,停下了不住划動就沒停過的手腳,任憑捲起數人高的大浪一下一下地推動着。
海浪在一波波地從狐月島方向向着蒼月島方向推過去,葉蕭懶洋洋地借了一把風,順流漂動。
在這個時候,他就無比地慶幸在腰間綁葫蘆的舉動,不然的話哪裡有這會兒的偷懶。
正因爲閒下來,不用“吭哧吭哧”地賣力氣,葉蕭有了閒情逸致觀察情況,猛地發覺了不對。
“不對勁啊。”“怎麼……起霧了。”葉蕭雙手按在葫蘆上,仗着水性好,生生讓自己在水中保持了站立姿勢拔高起來,好像在踩着只有淺淺一層淹過腳踝就見底的淺水一樣。
人一拔高,視野便寬。
葉蕭清晰地看到在這烏雲匯聚,風雨將至的大晚上,本不應當起霧的海峽上,升騰而起一股薄薄的霧氣,並在飛快地轉濃。
天色再暗,小道士一雙招子還是亮的,不至於將眼前這一幕當成是自然現象。
忽聚忽散,晦明晦暗的霧氣籠罩下來,霧氣掩蓋下的夜之海峽,似乎並不平靜,隱隱地能聽到一些雜七雜八,無法對號入座的聲音,更能看到若隱若現的龐大影子,在攪動着霧氣。
“咕嚕。”葉蕭忍不住嚥了一下唾沫,覺得自己似乎捲入了什麼奇怪的事情裡面。
與此同時,他激凌凌地打了一個寒顫,水溫彷彿也在這一刻突然地變冷,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在透過道袍,穿刺皮膚,沁入血肉,直達骨髓……“撲哧撲哧”地,一路上矢志裝死絕不應聲的大黑跟被人踩了尾巴一樣,“噌”地一下站起來,仗着身材嬌小,穩穩地立在葫蘆上,鼻子不住地**着。
“對了,還有味道!”葉蕭看着大黑的樣子,好像看到了上次大黑一不小心聞到了他穿了幾天沒洗臭襪子時候的模樣,甚至反應還要更誇張。
隨着霧氣漸濃,海面上的確浮動着一股淡淡的味道,不濃,但也不好聞。
葉蕭嗅了嗅,臉色發青,有要作嘔的感覺,脫口而出:“腐臭味道。”大黑對着他翻了一下白眼,接着又連連點頭,好像在說“就是腐臭味,你才聞出來?”葉蕭看是看懂了,懶得跟它爭什麼人鼻子怎麼比得上狗鼻子靈之類的,神情凝重下來,將自己沉入水中,只留下一個腦袋在外面。
這個時候情況不確定,曝露在外面可不是一個好主意。
大黑見狀想要有樣學樣來着,可惜它太過袖珍,葫蘆又浮力太強,怎麼摁都摁不下去,急得它在葫蘆上團團轉。
葉蕭連看熱鬧的心都沒有,眼睛在一點一點地瞪圓,嘴巴長大得可以放入一顆雞蛋再出來。
他看到,霧氣深處,有一艘船在發出“嘎吱嘎吱”的骨節響動,一點一點地駛出來。
先是船頭,再是船是船身,最後全無遮攔,龐大近百丈的船體徹底曝露到了葉蕭視線當中。
船體很白,不是皚皚白雪的白,是森森白骨的白。
整艘船,竟是由白骨搭建而成,通體有鬼火熒光,照透了或濃或疏的霧氣。
在這個葉蕭乘葫浮於海,霧鎖海峽之際,有白骨化舟浮於海,在船頭,他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