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沙沙~~~”黃沙凝成的石碑在寸寸地飛碎,濺落在青石地磚上,發出聲聲異響。
原本聽不到任何聲音,除了視覺外,其餘感覺全被隔絕的葉蕭等人,偏偏將這聲音聽得真真切切的,像極了一聲聲低低的嘲笑。
頃刻之間,石碑化沙,上面刻着的所謂“黃泉遊戲”規則,無形中轉移到了在場的八個人心中。
下一刻,爲這一幕怔住的所有人“譁”地散開,警惕地望向那堆黃沙。
它攤開散落着,不曾聚成墳、塔狀,而是在不住地散開,攤成了一張詭異笑臉。
在這個瞬間,包括葉蕭在內,所有人寒毛卓豎,耳中彷彿能聽到聲聲癲狂的大笑。
“裝神弄鬼。”葉蕭咬着牙,瞥了一眼敞開着的石殿出口。
那裡陽光明媚,一覽無餘,連門帶門檻一應沒有,壓根不可能阻住任何在場任何一個人的腳步。
只要願意,就能離開。
葉蕭摸着下巴,紋絲不動。
加上他合計的八個人中,一時間就沒有任何一人向着門外去,彷彿所有人都在思索着什麼。
至少,葉蕭是的,他腦子電轉,一個個念頭在飛速地閃過:“什麼黃泉遊戲,這壓根就是一個殺人遊戲,無論怎麼選擇,每當沙漏裡的沙子漏盡,就一定會死一個人。”“還有,八個人裡,七隻牛,一隻狐,不是牛死,就是狐亡,這分明指的就是牛魔族和靈狐族嘛。他們招誰惹誰了被恨成這個樣子,都給做成了遊戲來玩。”葉蕭不得不讚嘆,“黃泉遊戲”後面的存在,堪稱一聲“會玩”。
一陣連自個兒都聽不到的“嘖嘖嘖”之聲後,小道士沉下心來,分析起所謂的黃泉遊戲規則。
“沙漏一盡,立刻就要選出一個人來殺死,不然的話,隱藏在八個人當中的‘狐’就會出手隨機殺死一人。
先不說‘狐’要怎麼實施,這個規則本身就是坑吶,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嘛。”葉蕭只是在腦子裡想想就覺得涼颼颼的,好像身邊一個個被光輝掩蓋的人隨時可能掏出刀子來給他一下。
不僅僅是小道士,在場衆人大多下意識地跟其他人保持起了距離。
就算牛魔人不是以腦子好聞名,以他們有限的腦回路,也能輕易地想出這個規則裡面可怕的地方來。
要是不自相殘殺,那麼屠刀可能就會落到自己身上,爲了防止這種情況,就得選出自己人除掉。
不見血色,盡顯殘酷。
葉蕭定了定神,繼續思索起規則來。
“這個遊戲想要結束,那麼只能是狐殺盡了牛,或是牛選出了狐來殺死,二者選一。
這真是……”葉蕭磨着牙花子,恨不得始作俑者出現在面前,狠狠地一口咬下去,不咬下多半斤肉不算完。
排除了運氣成分,一陣自己人的自相殘殺幾乎不可避免。
“這個,就是你想看到的嗎?”葉蕭喃喃自語着,擡頭望向石殿穹頂。
這一聲,問的是掩蓋在黃泉遊戲殘酷規則與無盡狂笑後面的不知名存在。
穹頂上當然沒有人,只有滄桑樑柱,堆積塵埃。
“沙沙沙~”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沒有什麼東西再飛散成沙,而是石棺上的沙漏,開始一顆顆地往下漏着沙礫。
沙礫漏得其快無比,在所有人目光聚焦小,漏出了一條連綿不絕的線,頃刻之間,沙漏底部堆出了一個小小的沙堆。
沙堆呈墳包模樣,在不住地變大,好像要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貪婪地吞下去,埋下去。
黃泉遊戲,開始了。
若不是聲音被隔絕,葉蕭相信在這一刻,石殿當中定然會充滿倒抽涼氣的響聲。
他第一個收回了目光,轉而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此時,衆人站得分散開,這會兒還在他身邊的就只有一樣籠罩在光輝當中看不清楚表情的迪迪了。
其餘人等,要嘛是一樣兩人彼此緊靠,要嘛是各自孤零零地散開,即便是光輝掩蓋,一種名爲“警惕”的目光,還是清晰地透了出來。
葉蕭的目光在他們一個個身上停留,又移開,不多不少,在每一個人身上停留的時間都相差彷彿,好像要將什麼東西自他們近乎一模一樣的外表上琢磨出來。
旋即,他真的看出了點什麼。
“咦,有意思。”葉蕭眉頭一挑,不斷摩挲着下巴的手頓住了,要不是身上光輝掩蓋所有,對面的人一定會看出他眼睛裡在放着光。
在場有八個人,乍看起來,無論是形貌還是身上的光輝都是一致的,細看之下,卻有細微的區別。
比如他跟迪迪身上的光輝偏向金色,有的則偏向銀色,有的是青銅色,有的是黑鐵色。
金、銀、銅、鐵,光分四彩。
在黃昏光輝的主色調下,這些微弱的區別不仔細看察覺不到,一經察覺,又能輕易地分辨出來。
葉蕭雙手環抱,開始陰謀論:“站在遊戲後面的那位存在這是方便我們認人嗎?認好了人,更好地自相殘殺吧?”想歸想,下意識地,小道士還是將每個人的區別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估摸着,在這個當口兒這麼幹的不只是他一個。
“看來,是時候做下準備了。”葉蕭扭頭看了看迪迪,再擡頭望了望穹頂,最後深吸了一口氣,打破了石殿當中死一樣的沉寂。
他一步步地走了出來,走回了石棺之前。
三兩步的距離,不緊不慢的步子,光輝都掩蓋不住揉肚子的動作,好像在無聲地說“我餓了”,牢牢地吸引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葉蕭的目標,赫然是無辜被一起捲入石殿的小動物們。
它們身上點綴着昏黃明亮光輝凝成的金點,雖然沒有像葉蕭他們一樣被光輝掩蓋隔絕各種感知,卻一樣受到了影響。
這麼好半晌功夫裡,驚慌失措的它們不是沒想過跑,然而不管是動作飛快的羚羊,還是慢騰騰的蠍子,做得最好的不過勉強爬起來,還站得搖搖晃晃地,步子都邁不出去。
大黑在裡面算是好的了,看上去依然如醉酒一般。
理所當然地,這樣狀態的大黑,怎麼都逃不過葉蕭隨手一抓。
小道士單手拎起嚇得半死的大黑,提溜到眼前端詳起來,時而給轉個圈子,時而捏捏大黑身上的肉,看上去好像是在挑肥揀瘦,判斷着哪一塊肥美好吃。
大黑只是動作遲緩,腦筋可沒遲緩,別人想到的它也想到了,瞬間嚇得面無狗色,四肢划水一樣亂舞着。
它好像在“汪汪汪”地大叫,可惜葉蕭聽不到,就是聽得到,也聽不懂它是在喊“偶的肉是酸的酸的,不好吃啊汪~”葉蕭哪裡理它,拎着大黑後頸上的皮不放,拿腳聚地上黃沙成坑,探手入內,隨手撿了一些滯留在石殿內的枯枝,擦起一張火符燃起火來。
他做這個動作時候用身體擋住其他人視線,就是大黑都被葉蕭用手腕給轉了個圈子背對着,沒人看清楚他是怎麼點火的。
“這該不算故意表露身份吧?”葉蕭嘿嘿一笑,隨手撿起黃沙退去時候遺留在地上的枯枝一段,將大黑綁在上面,毫不猶豫地就將它遞到火上烤。
這個動作,很好地詮釋了什麼叫做迫不及待,什麼稱爲垂涎欲滴。
“嗚嗚嗚~汪汪汪~~”大黑不是要哭了,是真哭了。
這是烤肉啊,烤的是它的肉,還是活烤啊。
大黑一雙呆萌大眼睛裡面噙着淚,用渴望的目光望向門外,從沒有一刻這麼懷念它的主人。
“主人啊,你快來救偶啊,熟了,要熟了~汪。”大黑包含着熱淚在水深火熱裡時候,石殿裡其他人全震驚了,以一種看神仙的目光望向葉蕭,心裡面閃過同一個念頭:這是哪裡鑽出來的吃貨?
八輩子沒吃飽過嗎?
這是吃東西的時候嗎?
沙堆上的火併沒有燃多久,只是十來個呼吸功夫就熄滅了,大家想象中的滴油和肉香噴鼻等喜聞樂見場面並沒有出現。
大黑渾身絨毛在流淌着火一樣的光,叫得是慘點,離熟還遠。
“不愧是神獸啊,就是耐烤。”葉蕭讚歎一聲,在所有人“嗶”了狗的目光聚焦下,絲毫不在意熟不熟的問題,緩緩地拎着大黑湊到口邊。
剛鬆了一口氣的大黑渾身毛都炸起來了,嚇的。
“他這是要生吃啊!”大黑驚嚇到了極致,腦子裡竟然冒出了一個奇詭無比的念頭:“被狗咬的人就見多了,偶這是第一條被人咬的狗吧?”莫名的榮耀感瞬間被驚駭淹沒,大黑眼睜睜地看着葉蕭張開嘴巴,一口啃在它後腿上,好大一口!
一瞬間,親眼見證這一幕的所有人全都腦補出了一個場面,某個牛魔人踞坐在火堆旁,拿起一根雞腿,一口下去撕扯下來大半邊肉。
就是這麼大口。
大黑白眼都翻起來了,叫着只有石殿裡小動物們才聽得到的悽慘“汪汪汪”,內心是崩潰的。
“主人,主人,你在哪裡?快來救偶啊,有人咬狗啊~汪。”“他真咬啊~嗚嗚嗚~”不得不說,神獸除了耐烤之外,還耐咬,葉蕭啃了半天,愣是連油皮都沒啃破,就啃了一嘴巴毛。
大黑眼瞅着要嚇暈過去了,葉蕭無奈地鬆口,無比嫌棄無比鬱悶無比氣憤地將它狠狠地一扔。
向上扔!
大黑怪叫着,翻滾着,被直接扔上了穹頂,撞在樑柱上,震得漫天塵埃揚揚灑灑而下,落在了下意識擡頭望的所有人頭上。
一羣人,做鳥獸散。 щшш☢ тTk an☢ ¢o
大黑回魂一樣地四肢爪子張開,死死地抱住樑柱不放,打死不下來,打得死也不下來。
葉蕭連頭都沒有擡過,在那一瞬間,眼中精光迸射,掃過在場所有人。
他這一舉動,亦將被“黃泉遊戲”震住的某些人驚醒了過來,一個呼吸時間過去,忽然有人狠狠地一跺腳,一甩手,如下了什麼決定般,大踏步地向着石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