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紀磊循着葉蕭所指望過去,目光所及,是一片爛泥崩解散去後,顯得空蕩醜陋的胸腹間。
“……這個,我不知道。”紀磊很明確地把握住了葉蕭疑問所在。
對此,葉蕭點了點頭,並不懷疑。
老瘋子將自身弄得那麼骯髒污濁,堪比俘虜營地裡的半獸人,自是想要掩蓋那些爛泥,又怎會被紀磊這樣的小字輩知道呢?
紀磊又問道:“葉哥,你還沒有告訴我怎麼知道我也在這的?”一邊問着,他一邊用力挖着,一個足可埋人的大坑漸漸成型。
紀磊的注意力全在自身疑問上,並沒有察覺到藉着剛剛一指,葉蕭悄然停下來挖坑的動作。
葉蕭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好像在鼓勵他加把勁兒一樣,道:“還記得我問起這個老瘋子情況時候,你是怎麼說的嗎?”“啥?”紀磊兩膀子用力,將一捧土揚出去,一時還真沒想起來當時說了啥。
“你說,醉了,也就醒了。”葉蕭在他肩膀上的手上用了用力,接着道:“總結得如此精闢,回答得如此不假思索,這可不是道聽途說能得來的。”“不管直接、間接,你跟老瘋子肯定發生過關係,不然不會對他有這麼多瞭解。”“既然如此,你明明看到我買了這麼多酒往這裡來,跟過來不是很正常嗎?”“我既然猜到這些,留心一下,發現你很難嗎?”葉蕭一句句說出來,充滿了理所當然,完全不用解釋,怒其不爭“你怎麼不動動腦子”的感覺。
紀磊眼睛睜大,嘴巴張得更大,見鬼了一樣地看着葉蕭。
“葉哥,你……你……你的腦子是怎麼長得?”以紀磊從來沒有真正出過小石城的見識面來說,憑着他一句話就摸到這麼多底下的東西,簡直是出了鬼了。
這樣的表情,葉蕭早就在迪迪他們身上見識多了,習慣了,渾然不以爲意地擺了擺手,繼續道:“你既然不知道老瘋子身上的爛泥,看來跟他直接接觸的可能性不是很大,那麼就是間接接觸了。”“是那個……小孟?”葉蕭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注意着紀磊的表情。
果不其然,聽到“小孟”兩個字,紀磊一震,再震,驟然沉默了下來。
他好像在衝着地面的大坑撒氣一樣,一捧捧的泥土把大力地揚起,沙沙沙地下雨一般,灑落到了或進或遠的地方。
葉蕭的話,還在繼續:“你說沒有見過老瘋子身上有爛泥,可看到剛纔那一幕,你半點不奇怪,連一點好奇都沒有,就好像……見過一樣!”“紀磊,你告訴我,你在哪裡見過這種爛泥長身上的情況?”葉蕭拍了拍紀磊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停下來了,坑已經挖好了,別說躺個小老頭兒,就是迪迪往裡面躺都可以翻個身,夠夠的了。
“我猜一下,還是那個小孟,對吧?”葉蕭最後一句,如驚雷一般,直接將紀磊炸醒了。
他將手上廢舊兵器一扔,拍着雙手,不幹了:“不對啊,葉哥,你就光動嘴了,怎麼活兒全是我幹了?”……終於發現了。
葉蕭訕訕然地收回了放在紀磊肩膀上的手,露出燦爛笑容,理直氣壯地道:“你是戰士嘛,我就一道士,在挖坑上面哪裡能跟你這個專業的相比,能者多勞嘛。”……你纔是專業挖坑的。
紀磊翻了翻白眼,跟着葉蕭一起過去將老瘋子搬進了新挖的坑裡面。
葉蕭也不吭聲,搭着手一起給老瘋子蓋上土,剩下的幾甕酒,太半都澆在了墳頭上。
“願你在地下,不用再一直停留在那一晚上。”葉蕭和紀磊做完這些,對視了一眼,尋了處乾淨所在,一屁股坐了下去。
沉默稍頃,紀磊開口了:“葉哥你說的都對。”“是小孟。”葉蕭跟着問道:“那是什麼人?”“倖存者。”紀磊先吐出這麼三個字來,接着似乎覺得不足以形容小孟這個人,又補充道:“小石城年輕一代的第一人,壓得我們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真正的先登、飛魚,擔山。”“公認的未來瑪法大陸上的最強戰士。”一溜兒下來,紀磊中間還喘了口氣才說完。
葉蕭整個人都震驚了。
“倖存者”這點他早有預料,畢竟老瘋子都直接說了,只有他跟小孟活了下來。
換句話說,那個小孟,應當是十年前這個戰士營地的戰士學徒,還是年紀很小的那一種。
……其他的是什麼鬼?
紀磊知道葉蕭不明白,喘了口氣,也不停頓,嘰裡咕嚕地往下說了下去。
原來,這個小孟真是小石城幾十年一出的牛逼人物。
他本來身爲碎顱教頭戰士營地的倖存者,無親無故,與一個老瘋子爲伴,應該會得到同情和照顧的。
偏偏小孟卻是碎顱教頭僅存的傳人,在奈何不了碎顱教頭的情況下,不知道有多少那一晚上受害者的家屬,對着小孟側目而視。
雖不至於迫害,冷淡、冷漠、排斥什麼的,卻是少不了了。
小孩子們學着大人模樣,對同爲小孩子的小孟亦不友好。
偌大小石城,小孟只能與老瘋子爲伴。
誰也沒有想到,漸漸地長大了的小孟,竟是顯露出了驚才絕豔的天資來。
“小石城裡所有人想要欺負的年輕一代,全都給揍成了豬頭模樣。”紀磊嘆了口氣,小小年紀,竟有一種意興闌珊的模樣,帶着敬畏的語氣道:“爲什麼說他是真正的先登、飛魚、擔山呢?”“因爲每次比賽的冠軍不過是一時稱呼,小孟是這三項年輕一代的記錄保持者。”“做到了前無古人的地步。”葉蕭聽到這裡,終於繃不住了,不敢置信地問道:“有這麼厲害?”“就是這麼厲害。”紀磊苦笑地道:“我師父對他挺好,親手教過他拳法。”這點葉蕭倒不懷疑,他總猜測拳聖跟碎顱教頭有不清不白的關係。
“結果小孟……”紀磊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像是在重做一場噩夢一般。
“……他出拳如炮,總隔着一丈出拳,拳到人道,就像是石炮或是弩炮轟擊、炸開一般。”“一旦貼身,小孟又能以拳爲錘,好像虛握着兩把錘子一樣,觸之則飛。”在紀磊的描述下,葉蕭彷彿看到了一個堅毅的少年,虛握着拳頭,昂然地站着曠野中,仰天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