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天太冷了吧,附近的飯店都已經早早地打烊了,只有一家名叫“月半夜曲”的咖啡廳,還在那裡亮着燈。蕭湘帶着高明軒,就來到了這裡。
咖啡廳裡也冷冷清清的,只有稀落的幾個顧客分散在角落裡。昏黃的燈光下,摩卡咖啡的甜膩的香氣,飄蕩在了空蕩的咖啡廳中。
蕭湘要了兩杯咖啡,又買了幾個手抓餅。餅一拿上來,高明軒就迫不及待地拿起餅,狼吞虎嚥,他左手拿着一塊餅,不斷地往嘴裡送,一邊大口地嚼着,手抓餅上的番茄醬粘在了他蓬亂的鬍鬚上。他又用左手拿起桌上的咖啡,一飲而盡,他的喉結不斷地上下滾動着,熱滾滾的咖啡從他嘴裡流出來,流到了他那破舊的軍大衣上。
終於,他舉起袖子擦了擦嘴,打了個嗝,臉上是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然而,他很快發現蕭湘正在驚訝地看着他,他又變得滿臉通紅,尷尬地低下了頭。“對不起,蕭湘,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我…”
蕭湘搖了搖頭,說道:“沒關係的。學長,你怎麼,也來這裡了?”
這時候,明軒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黯淡,他低下了頭,露出了痛苦萬分的表情,兩行淚水從他眼裡流出,滴落在桌子上。
“蕭湘,我求求你,可以…不要再問嗎?我…我…”
他依然低着頭,啜泣着,儘管如此,他還是漸漸地,把一切都哭訴了出來。
這一切,都要從那一個他們都永生難忘的,不夜之城說起。
那一個煙雨濛濛的春天,邵華強的鐵蹄踏向了臨安市,繁華的不夜之城,化成了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的人間煉獄!
戰火熊熊地燃燒着,臨安大學停課了,“晴天見”再也開不下去了,高明軒只好和千千萬萬的市民一樣,逃離了這個傷心之地,回到了他的故鄉——風城市,回到了他母親的身邊。
然而,風城市的生活卻同樣不輕鬆。這裡雖然遠離戰火,卻依然籠罩在暗王兵的陰影之下。物價飛漲,明軒又沒有什麼別的謀生技能,他打算重操舊業去經營咖啡廳,然而,暗王兵開出的天價店租,嚇得他瞠目結舌,不禁斷了這個念頭。
他的夢想徹底破滅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支撐着這個家的母親,也因爲積勞成疾而病倒了。他們家一下子失去了經濟來源,家裡僅有的一些積蓄,也隨着“晴天見”一起毀在了戰火中。明軒無力負擔天價的醫藥費,只好帶着母親,在一家名叫“水泉診所”的小診所裡,做一些簡單的治療。
診所的醫療水平畢竟有限,看着母親的病一天天地惡化下去,他不禁心急如焚。萬般無奈之下,他唯有拿起吉他,上街去買唱。
在暗王兵橫行的城市裡,這無疑是個非常危險的舉動。暗王兵的城管們終日不停地在城裡遊蕩着,一旦被他們抓住了,不但一天的辛苦付之東流,更會招來一陣毒打。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縮着身子,倒在地上,任憑暗王兵的拳腳打在身上,雙手去緊握在胸口,握着那一條鍍金的十字架吊墜。
那吊墜,是他死去的父親留給他的。父親是一名牧師,他走的時候,明軒還小,那個時候他趴在父親的牀頭大哭着,父親卻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露出了一絲艱難的微笑。
“孩子,不要哭,你要記住,總有一天,爸爸會離開你,媽媽也會離開你,可是,主卻永遠也不會離開你!無論這個世界怎麼變化,無論過去千年萬年,主永遠在那裡,他是永生的。孩子,你要時刻記住,主與你同在,無論生活再怎麼艱難,只要你一心向善,主會在天堂永遠地保佑你的…”
那時候,冬日暖暖的陽光,透過病牀的窗戶,在父親身上流淌着,如同一道聖光照耀着他。他的眼睛雖然眯着,眼裡卻是一片寧靜和安詳…
每當他握着吊墜,父親那安詳的笑容,就會浮現在他腦海裡,他覺得一有一道聖光從天而降,照在他身上,撫平了他心中的創傷。就連暗王兵拳腳,也彷彿輕了許多…
然而,那一天還是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