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翕故意提高了音量,周圍的人都能聽清她的話,也不等赫連靈雨反應,便直接擡腿往前走去。
周圍太監宮女的低聲議論及鬨笑,皆令赫連靈雨白了臉色,想也沒想,便抓住蘇靜翕的裙襬,企圖攔着她離開。
也不知到底是誰絆了誰,蘇靜翕失了力,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栽去,倒下卻並沒有多大的疼痛,一看才發現是代曼在電光火石之間墊在了她下面,阻了大部分的墜力。
而自己,不過是手心紮了一點細小的石子,冒出了一點血跡。
蘇靜翕起身,心中氣極,直接走過去,“啪啪”扇了她兩個耳光,也不等她反應,“如今便是你想跪也跪,不想跪也得跪。”
赫連靈雨捂着臉蛋,淚如雨下,“珍昭儀娘娘,你怎可如此欺負人?”
蘇靜翕拉着代曼起來,怒極反笑,“欺負?本宮就是欺負你了,你能如何?若是不服,你願意找誰便找誰吧,但是現在,本宮是昭儀,你不過是一介小媛,不跪也得給本宮跪着。”
轉頭見寧琇瑩準備說話,直接說道,“若是寧芬儀感念姐妹情深,大可陪她一起跪着。”
說完也不想再理會她們,直接扶着代曼往關雎宮走去。
留下二人不可置信的目光與心裡的咒罵。
關雎宮
聽瑤跪在地上,細心的幫她將石子挑出來,“娘娘,還需忍着,還有幾個。”
石子雖然扎的不深,但是卻數量卻不少。
蘇靜翕皺着秀眉,點點頭,“無事,本宮能忍。”
好不容易等她包紮完畢,蘇靜翕額頭都出了一層細汗。
“娘娘,可要先去沐浴?”
蘇靜翕起身,往外走去,“不了,先去看看代曼吧。”
清夢的醫術的不錯,正在給代曼包紮,好在冬日裡的衣裳厚實,並未受什麼傷,除去如她一般手心被石子紮了之外。
“跟在本宮身邊,似乎每次都是你比較倒黴。”
不論是先前被人下毒,或是被人罰跪,還是今日做了人身肉墊,受傷害的人都是她。
代曼忽視的娘娘的調笑,正色道,“奴婢爲娘娘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願的,與奴婢自身相比,奴婢更不願意娘娘受到任何傷害,身子有任何不妥當。”
在關雎宮伺候她兩年,代曼早就沒了那些不該有的心思,她的一舉一動,所有行爲,都讓自己從心裡想要忠心於她,甚至是將這條命都給了她。
心甘情願,沒有勉強。
蘇靜翕自是清楚她話裡的真情,聞言也收起了臉上的嬉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你們這羣人,本宮也足夠了。”
宮裡不是沒有真情在,只是看你自己是否在意它,珍惜它,善待它。
這件事沒多久便傳遍了後宮,蘇靜翕也沒有想過不讓其他人知道,不在意別人如何評判,更不在意他會如何處罰她。
一個月的獨自用膳,獨自用膳,雖然初初有些不習慣,可是時間久了,似乎也不是不能夠接受。
習慣都是可以改的。
他的變化,她察覺之後,先是害怕憂慮,然後是淡然處之,現在是與他一般的漠視無所謂。
愛如何便如何吧。
不是她不在意了,更不是她不放棄了,只是她想要賭一口氣。
機會給他,時間給他,若是他還是不能夠讓他們的關係突破一步,那便如此吧。
在這深宮的一隅,默默的關注着他,放在心底深處,掩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似乎也不是難於青天。
要麼他愛上他,要麼她獨自愛着他。
二選一,沒有第三。
衆人也在等待着皇上會如何處罰這件事的主人公,可惜紫宸殿久久沒有消息傳出來。
事實上是,宗政瑾根本沒有給蘇順閒將此事稟報此事的機會,從重華宮回來之後,他便一直待在內室,沒有出來。
好不容易等到晚膳,宗政瑾出來了,蘇順閒見他的臉上陰沉得可怕,卻又不敢說了。
用膳過後,思慮良久,整理了一番措辭,蘇順閒終於鼓起勇氣,小聲道,“皇上,今日御花園又鬧出了些動靜。”
還沒等蘇順閒將事情的經過說出來,宗政瑾便不耐煩了,“讓舒貴妃按照宮規處理吧。”
若是按照宮規,只怕關雎宮那位又要被禁足了,可是明日便是三皇子的週歲宴,若是到時候皇上見不着人,只怕自己又要遭殃。
左右都不是,索性賭一次,跪了下來,“皇上,事關珍昭儀娘娘,她……”
“砰”的一聲,宗政瑾手邊的茶杯直接摔在了蘇順閒跟前,濺起的茶水弄溼了她的衣襟,卻不敢有絲毫動彈。
“她又如何了?”良久,宗政瑾終是開口問道。
蘇順閒慶幸自己賭對了,頭伏地,不敢看向上首,“回皇上,珍昭儀娘娘受了一點輕傷……”
蘇順閒也不傻,自是挑如何讓他擔心,如何讓他不安的話來先說。
果然,宗政瑾被吸引了注意力,面上雖不顯,手上的扳指卻越轉越快,“給朕仔細說清楚了。”
等蘇順閒大概的敘述了情況,許久都不見上首傳來任何旨意,擡頭只見他揮了揮手,蘇順閒無聲的應了,退了出去。
真是搞不清楚。
不止他搞不清楚,宗政瑾也搞不清楚。
自從那日過後,兩人便是默契的冷戰了,不同於上次,這次來得顯然更沒有緣由。
宗政瑾不喜歡太過聰明的女人,可是於這件事上,明顯小女人的聰明已經超過了他的想象,可是無論如何,他都討厭不起來。
冷落了她一個月,亦是冷落了自己一個月。
這一個月以來,他過的並不好,即使流連於後宮,可是爲了只有他自己清楚的原因,選擇的女人都是無法受孕的女子,喬靜姝與安舒窈,這輩子她們都不會有子嗣。
可是即便如此,面對同樣鮮嫩年輕的玉體,他卻打從心底提不起興趣,有欲|望卻不想與其歡好,寧願自己憋着忍着,卻不願意下手。
其中的原因,已經讓他不得不深思了。
所有的東西,都能讓他無端的聯想到她,不是見不了面便不想念,而是無時無刻,每分每秒,他都想要見到她,與她待在一處,便是不說話,只靜靜的坐着,他都願意。
更是沒有以爲的不見面便能忘記,根本沒有。
可是那個明明說愛他的女子,一個月,他沒有動靜,她也沒有動靜,沒有主動找他便罷了,卻還在遇見他的時候逃避他。
是否是根本不想見他,他不知道。
這便是她口口聲聲所說的愛麼,他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可是他不知道答案,也害怕知道。
“皇上,第五大人求見,”蘇順閒走進來,小聲道。
他現在說話,都不敢大聲說話了。
宗政瑾收回了思緒,“讓他進來吧。”
兒女情長,果然不適合他。
“微臣參見皇上,”第五硯時走進來,行禮道。
“起來吧,”宗政瑾揮了揮手,“大晚上的你跑進宮來作甚?”
第五硯時無視了他的鄙視,捋了捋鬍鬚,“回皇上,微臣前來,是爲了替孟聞天討要一道賜婚聖旨。”
他並不想來,卻被逼得無奈,實在是受不了孟聞天每日的聒噪。
宗政瑾挑眉,“不知新娘是何人?”
第五硯時對他的明知故問有些無語,卻還是一本正經的答道,“回皇上,是暹羅國的九公主。”
二人便是歡喜冤家,見面雖吵吵,但是不見又尋着各種機會見面,先是袁墨燁與蘇駿文,後是他,都被迫當了好多次的藉口。
“讓他自己來,”宗政瑾不屑的冷哼,他先前的一番話將自己的心緒攪亂,現在又想自己幫他賜婚,哪有這樣便宜的好事。
第五硯時早就想到他會是這個答案,也與孟聞天商議了,若不是孟聞天早知自己說錯了話,這個時候站在這裡的人,自然不會是他。
對上首的人的心思也猜到了一些。
“皇上,難道不想要孟聞天成家?”
宗政瑾嗤笑一聲,“你少來這套,朕再想他成家,他不也拖了這麼多年麼,再多幾年,朕也不在乎。”
反正朕現在心情也不爽。
第五硯時輕笑道,“微臣也以爲是如此,只是皇上難道不好奇他與九公主到底爲何發現了自己對彼此的心意麼?”
“不好奇,”薄脣輕啓,冷冷的吐出三個字。
第五硯時心裡一堵,“皇上難道不想也解開自己的心結?”
“不想。”
第五硯時心裡覺得好笑,面上卻不顯,“那微臣便與皇上說說吧。”
見他沒有反對,這才正色道,“在微臣看來,皇上終究不是先皇,珍昭儀也不是熙妃娘娘,不是一樣的人,如何會做一樣的事。”
“情深情淺不由人,感情之事,本就不能控制,再說放在心底,你知我知,其他人如何會知道呢,如今袁家已經覆滅,微臣以爲,無人再能阻擋皇上的心意。”
“皇上應相信心中所想,而不是眼睛看到的,況且,皇上是皇上,如此俊美多才,世間哪有女子不喜歡呢,”第五硯時繼續誇讚道。
宗政瑾眼底露出鄙視,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不知道他說的是對是錯,卻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他如今所做之事,與父皇當年無異。
而他,不能成爲第二個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