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瑾走進去的時候,牀榻上的人早已進入了夢鄉,兩牀被褥分別蓋在母子二人身上,卻沒有一個人是老實的睡姿,不是露出了手,便是露出了腳。
輕笑一聲,小心的將被褥給他們蓋好,也沒有要人進來服侍,直接自己脫了外衫,只餘寢衣,上牀先暖了身子,才湊過去將人攬在懷裡,順帶將小的挪到自己的手可以觸碰到的地方。
大手攬着,懷裡的兩個,一大一小,都是他的。
蘇靜翕聞到熟悉的味道,眼眸未睜開,只人縮着身子,往他懷裡拱了拱,繼續入睡。
宗政瑾有些好笑,用手將她提了提,半放在身上,一手護着,以防她不小心翻過去壓了小的。
真是操心甚多啊。
……
蘇靜翕醒過來的時候,是被宗政珺的哭聲吵醒的,迷迷糊糊的聽見聽瑤抱着人在哄,強迫自己睜開眼睛,“什麼時辰了?”
“娘娘,已經是辰時一刻了,皇上走了有小半個時辰了。”
蘇靜翕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皇上昨晚來了?”
聽瑤一愣,顯然沒有想到皇上昨晚來了,竟然沒有叫醒娘娘,同樣也沒有想到皇上昨晚來了,娘娘竟然睡得那般沉,沒有意識。
其實聽瑤不知道的是,宗政瑾連帶蘇順閒等人早已練出了一身本事,伺候梳洗之時不發出任何聲音,在宗政瑾的刻意吩咐之下,自然不會有太大的動靜。
蘇靜翕從她的表情中便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昨晚她本來睡得便比較遲,宗政瑾來了,而她沒有反應,想必時辰也不早了。
“把他抱給本宮吧。”
聽瑤走過去,“四皇子醒來過後,便一直哭鬧,奴婢哄不好,抱出去哭得更加厲害,不得已纔在這裡,可是吵醒娘娘了?”
“無礙,本宮的孩子,吵吵也當不得什麼,”蘇靜翕將宗政珺抱過來,揮了揮他的小胳膊,“你說是不是啊?”
“父……父皇……”宗政珺淚眼婆娑,嘴裡卻還是口齒不清道。
“……”
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啊!
……
蘇靜翕哄了片刻,便讓人帶下去餵食了,自己梳洗過後,走出去便聽見小傢伙正坐在椅子上,呀呀道,“要……不……”
見她走過去,高興的揮舞手臂,咿咿直樂。
蘇靜翕坐在他旁邊,接過清歡手裡的木碗,餵了一勺麪糊,放在他的嘴邊,卻不願意張嘴,“不……不……”
蘇靜翕挑眉,對着他搖了搖頭,“不行,必須要吃。”
麪糊是除了本身的原料之外,還加入了許多的新鮮蔬菜,冬季蔬菜本就難求,分來關雎宮的也不過是剛剛夠吃而已。
宗政珺癟嘴,想要哭。
聽瑤在旁邊想要勸阻,“娘娘,四皇子還小,不若……”
“不行,就是因爲還小,所以不能縱慣他,省得他以後以爲哭便能解決問題,”蘇靜翕還沒等她說完,便打斷了。
以宗政瑾對她如今的寵愛程度來說,宗政珺作爲她的長子,亦是宗政瑾僅有的兩個存活的皇子之中,較爲健康且聰明的一個,日後會有的造化,定然不會小。
慈母多敗兒,這樣的道理並不是聳人聽聞,她能做的,只是想要在宗政珺入學之前,盡其所能教給他如何學會思考,如何解決問題,即便教不了這些,起碼不能溺愛他,縱容他,更不能害了他。
“這是爲了他好,多吃點蔬菜,對小孩子有好處,”蘇靜翕緩了緩語氣。
宗政珺與她對視了幾眼,發覺乾嚎無用,只能在蘇靜翕的壓迫式的目光之下,含淚張嘴,吃了下去。
蘇靜翕喂完大半碗,這才掏出繡帕,給他擦了擦嘴,“你做的不錯,待會可以吃糕糕哦。”
“糕糕……”
宗政珺喜愛甜食,最愛的便是各式的糕點。
蘇靜翕自己用了早膳,淨手過後,正準備起身,便見代曼從外面進來,一臉喜色。
輕笑一聲,“發生了什麼,值得你這般高興?”
代曼掃了一眼殿內的人,見都是自己人,走近兩步,這才說道,“娘娘,奴婢聽說皇上免了寧將軍的職位,正讓他從邊關趕回來呢。”
寧將軍身爲鎮國大將軍,戰功顯赫,這些年一直都駐守在邊關,甚少回過京城,在京城一帶的百姓心中,可能地位還沒有那麼高,但是在邊關,名聲與威望卻很高。
“你說皇上除了寧將軍的兵權?”兵權易主,當下便是最容易發生動亂的時候,但若宗政瑾早有謀劃便另當別論。
代曼點點頭,“奴婢是這般聽說的。”
蘇靜翕在初入宮的時候,或者說在得知寧琇瑩亦在參加選秀的時候,她便知道,寧琇瑩定會被選上,且品級應當不會太低。
即便她不懂謀略,但是卻知道這便是政治。
寧琇瑩不過是寧將軍選擇放在皇宮之中,作爲皇上身邊的一個人質,皇上接受了,等同是在彼此示好,給與對方信任的一個契機。
而只要寧將軍不叛國,不做出讓宗政瑾難以容忍之事,那麼寧琇瑩這輩子,即便是身處後宮之中,沒有恩寵,沒有子嗣,也同樣不會過的艱難。
但是亦是因爲同樣的緣由,寧琇瑩這輩子或許可以步步高昇,但是不可能會登上鳳位,更不會有子嗣,她可以榮華富貴,但是註定孤老。
可惜,寧琇瑩到底活的不夠明白,心思不夠通透,奢望本不該屬於她的東西,犯了皇上的忌諱,害了自己,連累了寧家,首當其衝的便是寧大將軍。
其實蘇靜翕昨日便該想到的,寧琇瑩沒有參加壽宴,唯一的可能定然是因爲宗政瑾,與寧琇瑩有關的,今日便該輪到了寧家。
如果不出意料,不出幾日,寧家也應該在京城不復存在了。
真是不作死便不會死了。
“本宮知道了,這件事還是不要議論的好,今後不要再提起了,”蘇靜翕淡淡的吩咐道。
後宮不得干政,永遠都是最佳的藉口。
是福亦是禍。
“是,奴婢明白。”
蘇靜翕站起身,走了兩步,掃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陽光正好,晴空萬里,“去拿件披風過來,本宮要出去走走。”
除了昨日的週歲宴與壽宴,她已經很久沒有出去逛逛了,整日待在關雎宮裡,雖不覺得悶,但是卻有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久了之後,她並不是十分喜歡。
代曼早就想勸自家娘娘多出去走走了,整日裡都待在宮裡面,與常年茹素禮佛的順妃娘娘不差上下,聞言連忙福了福身子,“是,奴婢這便去。”
趁着這個空隙,蘇靜翕又逗了逗宗政珺,可惜小傢伙正一個人玩玩具正樂呵,根本不怎麼搭理她。
“四皇子就讓他待在主殿裡面吧,這幾日天氣涼,你們不要隨意的把他抱出去,吹着涼風了,千萬不要染了風寒。”
這個朝代,醫療技術並不是十分的發達,即使是在皇宮裡,聚集了天下技術最好的太醫,但是因爲風寒或是風寒引起的各種疾病而喪命的人,並不在少數。
“是。”
重華宮
“去備車攆,”喬靜姝在殿內走了兩圈,想了想,還是決定道。
青綺心裡一喜,可是想到什麼,又暗了神色,“是,奴婢這便去吩咐。”
喬靜姝望着她的背影消失,才訥訥的轉回目光,內心依舊掙扎,真是不知道自己選擇這般做,是對還是錯。
……
冬日裡能夠盛開的花,不過是晚菊,水仙等,而其中綻放得最美的自然只是傲然於枝頭的早梅了,尤其是在皇宮裡。
蘇靜翕幾乎沒有猶豫,便帶着人往梅園而去,左右無事,乾脆棄了車攆,選擇徒步,順便欣賞沿途的風景。
前幾日已經下過雪了,昨日開始放晴,如今積雪早就被清理乾淨了,只除了高處還剩了那麼一些潔白,宣示着它的到來。
梅園在長樂宮附近,而長樂宮是在西六宮之中。
蘇靜翕走在長樂宮的附近,擡頭望了一眼高大的硃紅宮牆,“長樂宮可是新修的?”
她並不經常來西六宮,梅園統共也就來了那麼一兩回,先前還是坐的轎攆,並沒有對此多加註意,平日裡沒有人談論,她也就沒有當回事。
代曼走在旁邊,四處望了望,湊近,小聲道,“娘娘,奴婢聽姑姑們說,長樂宮是皇上登基之後,重新命人修整的,住的是前朝的熙妃娘娘,聽說還是先皇特地題寫的宮名呢。”
蘇靜翕在入宮之前,聽自家爹爹說起過一些,只不過爹爹知道的並不多,她也就沒有再問,總覺得這些事與她干係並不是很大。
可是如今心裡有了他,愈來愈將他放在心上,總想要了解得更多,忍不住好奇與他一切相關的事情。
但是,蘇靜翕到底知道分寸。
點點頭,“好了,本宮知道了。”
她之前在紫宸殿見過那樣的一幅畫,傾國傾城的絕世女子,想必便是前朝的熙妃娘娘,如今的的母后皇太后,亦是他的母妃。
美好純淨,清新貌美,想必帝王遇見了,亦是會如同一個普通男子,陷入愛戀當中的吧。
長樂宮。
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