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妍苑
蘇靜翕一直靜靜等待回宮的旨意,可是五天了,並沒有什麼消息傳出來,同樣的,她這五天來也沒有見過他。
“主子,你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呢,”聽瑤把她的衣裙拉下來,興奮的說道。
蘇靜翕也笑了笑,“御賜的雪花肌膚膏,用的各種珍貴的藥材,效果自然好。”
“主子,你都知道啊?”
蘇靜翕掃了一眼擱置在桌案上的小瓶子,不過兩個拇指般大小,所耗費的藥材無一不珍貴,隨便一樣花費的銀子都夠普通人家用上一輩子,甚至是有價無市。
或許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已久,久到她已經認同這種等級制度,並不因此悲天憫人,鬱郁於懷,投胎不同,家世不同,本來就會有不同的生活軌跡。
也許有時會羨慕平凡小老百姓的生活,也許有時會面對這些勾心鬥角覺得累,可是不管如何,那都只是想法,不會成爲實際,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並不是話說的太過冠冕堂皇,而是這是事實。
若讓她變成一個小老百姓,每日爲生計愁眉,或是變成一名伺候人的丫鬟,每日想方設法討主子歡心,這些如果是從一開始就是那樣,也許她會接受,然後想盡辦法讓自己活得更自在些。
但是現在,恕她無法,沒有辦法做到,但同樣的,她依然會想法子讓自己過的更自在些,活的更張揚些,少些顧及,少些害怕。
所以,她現在還是要爭寵,從不曾停歇。
“主子,蘇公公來了,”襲香走進來,通傳。
蘇靜翕點點頭,“快讓他進來。”
“奴才給珍主子請安。”
“蘇公公不必多禮,襲香,看座,上茶,”蘇靜翕揮了揮手,“不知蘇公公前來所爲何事?”
蘇順閒在繡墩上小心的坐了半邊屁股,並不敢坐實,“皇上讓奴才過來,請珍主子晚間往觀星樓一聚。”
蘇靜翕挑了挑眉,“不知可有其他姐妹同行?”
“珍主子好生打扮便是,“蘇順閒並不明着回答,只隱晦提起,”奴才還得回去伺候皇上,奴才告退。”
“噢,對了,這是皇上親自打獵所得的鹿肉,送來與珍主子嚐嚐鮮,”蘇順閒起身,走了一步,又指着門邊小太監手裡的東西說道。
蘇靜翕掃了一眼,含笑,“有勞蘇公公替本嬪謝過皇上。”
“這是自然,”蘇順閒行了一禮,走了出去。
“將鹿肉送去廚房,今日中午就吃這個吧。”
絳雪齋
“主子,眼線過來報,蘇公公往岱妍苑去了,還帶去了鹿肉,據說是皇上親手所獵的呢,”上官湄身邊的宮女過來回稟。
上官湄,如今的祺小儀憤憤,“外祖母把那些眼線給我,不是爲了知道這些沒用的消息的,我要知道關於皇上的,皇上的,懂不懂?”
那宮女不自覺的縮了縮身子,“奴婢明白,奴婢知錯,求主子饒命。”
她是被太后分到晶瑩軒的,一行四個人,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人還在主子跟前,另外三人說是去了別處,到底別處爲何處,衆人心裡都明白。
上官湄喝了口茶緩了口氣,“行了,收起你那不中用的樣子,想要哭給誰看啊你,這副倒黴樣子看着就煩。”
那宮女連忙擦了擦臉,復又磕了磕頭,頭伏的更低,不敢出聲。
上官湄自生自氣,過了一會也緩了過來,“出去吧,我餓了,去弄點吃的來。”
那宮女應了聲,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
蕭寒齋
“主子,蘇公公剛往岱妍苑去了,”湘婕妤身邊的宮女紫竹走進來說道。
湘婕妤聞言放下手裡的繡活,“可知道是爲什麼而去?”
“回主子,咱們的人並不敢靠近,珍嬪身邊的人嘴又太嚴實,只知道他們在蘇公公離開後,拿着鹿肉去廚房了。”
“鹿肉?哼,想必毓靈齋和薔薇苑的人很想知道呢,”湘婕妤使了個眼色,至於絳雪齋,她自動的忽視了。
人再不中用,也敵不過她背後的靠山大啊,太后,幾乎所有女人入了宮,一輩子的奮鬥目標。
“主子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說着退了出去。
岱妍苑
“主子,你穿這身衣服可真好看呢,”襲香服侍她穿完衣服,站在一邊誇讚道。
蘇靜翕笑笑,並不接話。
聽瑤幫她挽發,“主子長得好看,穿什麼都是點綴而已。”
“好了好了,就你們多話。”
蘇靜翕打扮完畢,帶着聽瑤往觀星樓而去,一路上並沒有多少人,遠處是山,燈火隱隱約約,樹木夾雜,寂靜的有些滲人。
“主子……”
蘇靜翕穩了穩心神,拍拍她的手,“無事,走吧。”
“珍主子,你可算來了,皇上已經到了,”小夏子走過來,行了一禮說道。
蘇靜翕見着人,知道自己剛纔大概是陰謀化了,“帶本嬪進去吧。”
“是,只皇上吩咐了,就主子一人進去便可。”
蘇靜翕皺了皺眉,隨即淡笑,“皇上的吩咐,本嬪自是不敢不從,聽瑤,你就在外間吧。”
聽瑤明顯有些擔心,“主子,這……”
“聽瑤姑娘,皇上在裡面呢,咱們做奴才的進去做甚,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小夏子在一旁勸道。
蘇靜翕對聽瑤點點頭,自己走了進去。
一條蜿蜿蜒蜒的石子小路,兩邊是低矮的花叢,間隔着幾米有一盞宮燈,朦朦朧朧,並不真切,蘇靜翕碎步往前,湖水盪漾,微波粼粼,亭子周圍都圍着紗帳,隨風飄揚,裡面隱隱坐着一個人。
“嬪妾參見皇上。”
“過來,”宗政瑾躺在軟塌上,執酒入盞,好不愜意。
蘇靜翕走進去,並不明白他的用意,站立在旁邊,怔怔的望着他。
“怎麼?幾日不見翕兒連話都不會說了?”
蘇靜翕撇了撇嘴,走過去坐在他旁邊,“嬪妾這不是怕皇上……”
話還未說完,外面傳來很大的動靜,宗政瑾皺眉,“何事?”
蘇順閒也不知道從哪裡走出來,“回皇上,薔薇苑的寧良娣遇刺了。”
“什麼?”蘇靜翕大驚,站起來。
宗政瑾顯然比她淡定多了,把她拉下來,“你怕什麼?”
“嬪妾……嬪妾這不是太驚訝了麼?”蘇靜翕嘀咕。
即使她聲音再小,宗政瑾也是聽見了的,“隨朕去看看。”
薔薇苑
“你家主子如何?”宗政瑾等人走進去,蘇靜翕見他只是坐着,並不說話,於是只好開口道。
一旁的宮女明顯受到了驚嚇,不停的抖動着身子,半天也不敢說一句話。
蘇順閒走過去,“主子問話,還不快回答,不要命了?”
那宮女跪下,低低哭泣,“有刺客進來,主子便和刺客打鬥起來,沒多久那刺客就刺傷主子逃跑了,太醫在裡面診治,奴婢……”
蘇靜翕望向上首,他還是靜靜的坐在那裡,不發一言,感應到她的目光,回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蘇靜翕覺得沒意思,也走過去坐下,暗暗打量這個屋子。
一時之間,屋內無人說話,靜的有些詭異。
太醫走出來,“回皇上,寧良娣已無大礙,人不久便會醒來,只是……”
“只是如何?”宗政瑾開了尊口,淡淡的四個字。
太醫整理了一下措辭,頭伏的更低,“只是傷在腹部,流血過多,今後受孕怕是較艱難。”
“如此,”宗政瑾站起來,冷冷兩個字,轉身便走了出去,臨出大門,”珍嬪隨朕一起。”
蘇靜翕在這一系列的事情中,並未回神,聞言愣愣的看了他一眼,便邁開步子,隨他走了。
岱妍苑
“主子,你醒了?”聽瑤站在一邊,聽見動靜掀開簾帳,問道。
蘇靜翕應了聲,並沒有起身,腦袋有些疼,昨晚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斷斷續續的,她也不知道是夢還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昨晚,宗政瑾把她送到岱妍苑,並沒有隨她進去,而是留下一句,“你不信朕”,便揚長而去。
蘇靜翕回來後,很晚才入眠。
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現在仔細回想,讓她去觀星樓,不知所爲何事,去的路上卻沒有守衛,進去沒多久,兩人甚至沒說幾句話,便傳來寧良娣遇刺的消息。
在薔薇苑,他的態度淡淡然,似乎早有預料,或是根本不在意,總之淡漠的有些可怕,一個女子不能受孕,不能做母親,在這深宮裡等於葬送了性命無異。
她不禁有些恍然,如果躺在那裡的人是她,是不是他也可以這樣若無其事的如看戲般,一個如此,僅此而已,決定了她的未來。
知道自己是杞人憂天了,陷入了死衚衕,他看穿了她的不信任,於她可是大大的不利,身爲帝王,可以他自己不信任別人,卻不能允許別人不信任他。
他知道,他似乎都知道,前些天是他們遇刺,昨晚是寧良娣,沒有增強防衛,也沒有派人追蹤刺客,莫非……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都說得通了,只是,這樣的他,未免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