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
“本宮以爲蘇靜翕是個聰明的,原來也不過是隻會露出尾巴的假狐狸罷了,”賢妃不屑道。
從重華宮回來沒有多久,沒接到了舒貴妃曉諭六宮的旨意,接着蘇順閒又傳了皇上的口諭。
有人在譏笑麗小儀,也同樣有人在嘲笑蘇靜翕。
恃寵而驕,得意忘形。
“不過是有了身孕罷了,還真以爲自己能生出個什麼東西出來不成,”賢妃嗤笑道,“當初舒貴妃都不敢像她這樣放肆,她倒好……果真是年紀輕……”
“那咱們的計劃可還要繼續?”青衣站在一邊,問道。
賢妃皺眉,想了想,“算了,先這樣吧,皇上把芙兒身邊的奴才換了,咱們又損了好幾個得用的人,人手越來越少,人一少,事情就難辦,然後便容易出現紕漏。”
“娘娘說的是。”
“以後咱們得謀劃好了再出手,一擊便中才是,”賢妃嘆了口氣,“至於關雎宮的那位,便讓其他人去動手吧,總有人看不慣的,何況,照她這樣子,只怕遲早也得自食其果。”
“娘娘高見。”
賢妃淡笑了一聲,“芙兒的燒退了沒?”
“回娘娘,二公主燒已經退了,太醫說等會便該醒了。”
賢妃應了聲,想到什麼臉色又變得陰鬱,“本宮不會就這樣放過她們的,本宮的孩子,怎麼可能會輸給一個已經沒了母妃的孩子,芙兒的病總不能白白受了。”
“大公主只不過是一個人護着的小孩子罷了,娘娘想要如何還不是一句話的事麼?”青衣勸慰道。
“之前要是這樣說,本宮倒也相信,但是今日看來,蘇靜翕是擺明了要護着大公主,皇上只怕也會……死者爲大,再大的罪過,人死了也就不會追究了。”
“奴婢以爲,大公主如今已經八歲了,再過幾年便會挑選駙馬,娘娘報仇並不晚……”
賢妃讚賞的看了她一眼,“你說的對,而且蘇靜翕自己懷有身孕,月份大了只怕自顧不暇,大公主畢竟是外人,不會一直看顧的,咱們便先等着瞧吧。”
“是,奴婢明白。”
“隨本宮去看看芙兒吧,她也該醒了。”
“是。”
關雎宮
蘇靜翕本以爲宗政瑾會和她慪上一陣子,少說也有好幾天,可是這夜,他卻依舊來了關雎宮。
蘇靜翕表示很高興。
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從牀上立馬起身,去迎接他。
宗政瑾在內室的門口,穩穩的接住了她,皺着眉頭,“你跑什麼?”
蘇靜翕抱着他的腰,巧笑嫣然,“臣妾高興啊。”
宗政瑾本來有點不爽的心情,此刻完全變好了,不過下一秒又不好了,“你走過來不知道穿鞋麼?”
身上也只穿了一件寢衣,腳上光光的,珠圓玉潤,在微黑的地板上只顯巧足白皙,褻褲寬大,透着光隱隱可見兩條筆直的雙腿。
他一直都知道,裡面是何等迷人的風景。
蘇靜翕見他不說話,只肅着一張臉盯着她的雙腳看,下一秒,便踩上了他的龍靴,“皇上抱着走。”
宗政瑾氣極反笑,也沒想與她見識,就這樣攬着她一步步往牀邊走,走的極慢,好在距離並不長。
蘇靜翕爬上牀,連忙把腳放進被窩裡。
宗政瑾從外面把手伸進去,觸手便是冰涼,也懶得發脾氣了,垂眸不語。
蘇靜翕本來以爲他會說她幾句,然後她再撒撒嬌,這關便可過了。
可是他此刻,不說話,也不看她,倒弄的她心裡有些毛毛的。
拉了拉他的衣袖,“皇上?”
“……”
“皇上?”
“……”
“……”
蘇靜翕猛地撲到他身上,不出意料的他十分穩當的接住了她,沒等他說話,直接開口道,“我以爲你不理我了。”
宗政瑾本是想生氣,可是後來意識到是徒勞,便沉默的思考該如何讓她記住這個教訓,沒想她忽然間撲過來,他卻下意識的接住了她。
宗政瑾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不能讓朕省點心?”
蘇靜翕見他語氣有鬆動,討好的湊過去,親了親他的下巴,笑嘻嘻道,“皇上得把臣妾放在心尖上,那樣臣妾就可以讓皇上省點心了。”
宗政瑾挑了挑眉,他的心本就不大,且大部分已經被楚周國的江山所佔據,剩下的那麼小的部分,也不知不覺的被一些其他的東西佔住。
能留給她的,不用想也知道很小。
宗政瑾摸了摸她散下來的秀髮,觸手依舊順滑無比,“今日你膽子很大,若是朕當時不答應你呢?”
“臣妾也不知道,只是臣妾覺得大公主太可憐了,一想到要是臣妾的孩子以後也沒有了母妃,受了這樣的欺負,若是有人願意幫她,臣妾便是在九泉之下也會安心的,”蘇靜翕趴在他的肩膀上,與他相對而坐。
宗政瑾聽她悶悶的聲音從耳朵後面傳過來,心裡有些鈍木,“你總是胡思亂想什麼呢?你不會有事的。”
宗政瑾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他知道他不應該生氣的,她做的事情本就合他的心意,她做的事情都是他不能夠去做的,起碼是不能夠光明正大的去做。
她沒有錯。
“可是生產的事情誰說的準……若是臣妾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皇上,你答應臣妾一定不會讓我們的孩子……”
“朕不答應,”宗政瑾與她四目相對,一字一句,“你若是有什麼不測,你的孩子那就只是你的孩子,朕不會管他。”
宗政瑾十分不喜她這樣沒有避諱的揣測,即使他不信神佛,可是他也不願意她說這樣的話。
萬一成真了呢。
他想都不願意多想。
蘇靜翕並不覺得避諱,反而覺得很有討論的必要,畢竟在這個朝代,醫療技術並不是很發達,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門關走一圈,難產血崩是常有的事情。
聽他這樣乾脆決絕的拒絕她,蘇靜翕心裡發堵,眼淚也就跟着落下來了,“嗚嗚……”
這樣的事情她不是沒有想過,正是因爲想過了,所以才能夠更加理智的意識到這件事的重要性,交代後事不是誰都願意做的,可是以如今她的情況來說,反而應當是相當有必要的。
當初懷孕之時,她並非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她依舊想要順從他的心意,因爲她與他一樣,同樣想要有一個孩子。
她與他的孩子。
自己能夠活多久她不確定,唯一能夠確定的便是自己願意拼盡全力爲他孕育骨血,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
她有多瘋狂,她愛的就有多深。
宗政瑾足足愣了三秒,見她放聲大哭,不同於以往的梨花帶雨,此時當真一絲美態都沒有,精緻的五官都扭曲了,只有那雙半開的眸子,盛滿水霧,亮晶晶的。
因着這雙眸子,勉強入眼。
無助的用手幫她擦眼淚,可惜徒勞無功,落下的速度遠遠快於他擦乾的速度,“好了,莫哭了……”
“乖,莫哭了,”宗政瑾摸着她的小腦袋。
“……”
“莫哭了,聽話,”宗政瑾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從來沒有觀賞過女人哭泣,以往那些女人梨花帶雨也不過是爲了博取他的憐惜,他若是心情好,便會哄上兩句,若是心情不好,直接走人。
可是此時,他心情不算好,但又不能走人。
鬼使神差的湊過去吻她的眼淚,溫熱的,鹹鹹的,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有些癢癢的。
癢在了心間。
蘇靜翕被他弄的很癢,卻因爲被他禁錮在懷裡,不能動彈,只能被動的受着,無奈只好止了哭泣,瞪着眼睛,“皇上……”
宗政瑾微微放開她,眼睛紅紅的,睫毛上亦沾染上了還未散去的水霧,整個眼眸盛滿亮澤的光輝,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嗯。”
被她的表情逗笑,“哭夠了?”
“嗯,”蘇靜翕低下了頭,有些不好意思。
宗政瑾看出她的羞惱,好脾氣的繼續哄,“勿羞,朕不笑話你。”
蘇靜翕纔不相信他的鬼話,看他嘴角上揚的弧度便知。
爬到裡側,“臣妾要睡覺了。”
宗政瑾挑了挑眉,配合的說道,“那安置吧。”
兩人相擁而眠。
宗政瑾不知從何時開始,與她同睡之時,再也不是以往那般平躺筆直,而是順着她,與她相對而睡。
睡覺如此,他們二人在其他方面亦是如此。
譬如,他們二人最喜歡的便是相對而坐,她坐在他的腿上,近的可以數清彼此眼睛上的睫毛。
譬如,他們二人歡愛之時的姿勢,最喜歡也是最傳統的姿勢,可以看清彼此臉上的神情變化。
蘇靜翕閉着眼睛,過了一會,發現並沒有睡意,應當是白日裡睡多了。
於是便睜開眼睛,望着他的臉。
用手指虛幻的描摹他臉的輪廓,長得真是……好看呢。
宗政瑾在心裡嘆了口氣,即使他睡覺的姿勢變了,可是他的警覺並未消失,尤其是她如此灼灼的目光,即使想睡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