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做的是壞事,那自然是該乖乖的聽話,跟着墨雲曜走的,可是現在不是,她只是想幫助一個需要幫助的人而已。
或許,這樣可能很白蓮花,但是,換位思考,如果現在將豆腐皮換成了墨雲曜自己,他該怎麼辦?
當年要不是雲妃一時善念,哪裡來的神龜老兒,哪裡來的長生?
所以說,這個世界還是有因果報應的,作爲一個陰陽師,總是該有些信念的。
墨雲曜看着慕容水月,知道今日要是不給她一個理由,她是怎麼都不會乖乖的跟自己走的。
但是,墨雲曜卻並非不想說,而是怕說了,慕容水月就更加不肯走了。
墨雲曜嘆了口氣,輕輕的將慕容水月拉回剛纔的河裡,指着還在發光的河底,問她。
“你知道河底爲什麼發光嗎?”
慕容水月搖頭,估計是些會發光的石頭,雖然罕見,但是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可是,墨雲曜的答覆,卻讓慕容水月險些咬掉了自己的石頭。
“這些都是骨灰,長久積攢在河底的石頭上,連河水都沖刷不掉。”
人的體內很多磷,所以死後磷留在土地上就會燃燒發光,於是乎,就有了人民所謂的鬼火,這些東西,慕容水月還是懂的。
只是,這河底怎麼會有那麼多的骨灰?
慕容水月看着河道延綿而去,如同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蛇,一路延伸到山邊的盡頭,熒光就想是一條袖帶似的,一路跟了過去。
那麼長的一條河,得有多少骨灰積攢啊?
這裡不會又是一個萬人坑吧?
慕容水月盯着河道,居然有種說不出的悲愴感。
“這、要死多少人,才能形成這樣的規模?”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人生,就有人死,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個是不是就會是你。
“這裡曾經是一個戰場。”
墨雲曜對此似乎非常的熟悉。
“什麼戰場?”
慕容水月從來沒有聽說過,京城外的那個地方,有那麼大的一個戰場。
墨雲曜搖搖頭,嘆了口氣,終於打算如實的將事情的始末說出來。
“還記得當初太子黨跟墨晨軒之間的戰役嗎?”
慕容水月點頭,那場大戰幾乎驚動了整個東洛國,太子謀反,先皇駕崩,邊疆蠻夷趁機大舉進攻,想當初多少人以爲,東洛國估計要完了。
可是,東洛國在墨雲曜跟慕容無痕的支持之下,還是安然的度過了危機,從當初的風雨飄搖,到今天的欣欣向榮。
只是,墨晨軒自己太過於薄情寡義,翻臉不認人,一點不記得墨雲曜曾經爲他立下的汗馬功勞而已。
可是,那場大戰,不是在皇宮裡面進行的嗎?跟這裡小山村有什麼關係?
“太子當初定下的謀反時間是三月春獵,而且,他當時所要做的,並非真正的謀反,只是清君側,也就是說,他要殺的人,只是墨晨軒一個人而已,太子,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殺父皇,這一點,我可以替他作證。”
“可是,最後太子卻提前行動了,還將原本的清君側變成了直接的舉兵反叛,試圖弒君篡位,你知道爲什麼嗎?”
墨雲曜說着,將目光轉向慕容水月,神情有些黯然,似乎在講述一段他不願意觸碰的回憶,那是一個傷痛,永遠埋藏在他心底。67.356
慕容水月還是搖頭,她不是猜不到,而是不想猜,因爲這樣心會疼。
“因爲,墨晨軒假借父皇的名義,將太子身邊幾乎所有黨羽,跟清君側一事有關聯的,沒關聯的,全部騙到這裡,屠殺殆盡。”
屠殺殆盡四個字,說得輕鬆,可是聽在慕容水月心裡,那卻是顫動的心慌。
她心慌的是墨晨軒的狠辣,以及河道里無辜的冤魂,最重要的是,那個屠殺所有人的劊子手。
墨晨軒當初只是一個皇子,他就是有那麼狠的心,卻沒有那麼大的能力,要跟太子黨抗衡,至少,他得有一個得力的支持者。
而這個人,定然是非慕容無痕莫屬的。
放眼東洛國,也只有慕容無痕有這個能力,將這些人全部誅殺。
“他們做着一切的時候,我都看着,可是,我無能爲力。”
墨雲曜有些感傷的閉上眼,他遠遠地看着,看着他們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痛苦呻吟,可是,他也只能遠遠的看着,連靠近一點,給他一點憐憫都做不到。
“這就是爲什麼,當初你會在墨晨軒跟太子之間徘徊不定?”
慕容水月看着墨雲曜,將他的痛苦全部都看在眼裡。
墨雲曜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我其實是沒有理由選擇太子的,可是,他的行爲實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慕容水月知道墨雲曜指的他是墨晨軒,當初太子縱然有錯,貪污腐敗,欺上瞞下,魚肉百姓,但是,該死的也只是那些參與過這些事情的人而已。
其他人何其的無辜,偏偏要爲此配上了身家性命。
“墨晨軒很聰明,他假借父皇之名,讓太子黨以爲他們已經被皇帝所不容,於是直接將他們逼上了謀反的路,最終在這條路上萬劫不復。”
“其實,我們真的該好好謝謝丞相,若非他當年肯讓我從軍出征,恐怕我很快就要步太子的後塵了。”
慕容水月緊緊的抱着墨雲曜的腰,除了這樣,她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可以安撫他。
“這條河裡冤魂太多,不是你一個人的力量可以超度的,所以,我們還是走吧,遠遠地離開。”
墨雲曜也緊緊的抱着慕容水月,雖然事情不是他做的,但是,對於一些枉死的冤魂而言,他們只要有人填命就夠了。
可是,慕容水月卻不打算走。
“我不走,如果我走了,你會一輩子活在內疚當中的。”
慕容水月態度很堅定,她要幫這些冤魂超度,在他們還沒有成爲惡鬼之前超度了他們,否則,墨雲曜會一輩子爲了這件事情而內疚。
她不想看着墨雲曜愧疚、後悔、難過。
“清兒!”
墨雲曜雙手握着她的肩膀,將她從自己身上拉開,眼神複雜的看着她。他想超度這些冤魂,比誰都想,但是,他明知道慕容水月沒有這個能力,他不能讓她爲了自己而冒險。
“噓。”
慕容水月忽然將自己的食指抵在墨雲曜的嘴脣上,滿心歡笑着說道。
“不要說話,一直都是你在爲我付出,今天就讓我爲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以嗎?愛是兩個人的事,不是嗎?”
慕容水月如是說道,墨雲曜緊緊的握住她的手,鄭重的點頭。
“好。”
於是,慕容水月站到河邊,盯着熒光閃閃的河道,表面看起來平靜無波瀾,並且還有些美豔的河水,實則埋葬了多少的冤魂,估計已經計數不清了。
慕容水月彎下腰,隨手在河岸上撿了一塊石頭,輕輕的往河裡一擲,忽然,“轟”的一聲,原本還平坦如鏡的河水,一下子翻騰起來,朝着岸邊的慕容水月就一下子卷席過來。
慕容水月趕忙退後,可是還是快不過奔騰而來的河水,一下子被下面的河水纏住了雙腳,動彈不得。
墨雲曜一下朝着慕容水月伸出手,一把捉住慕容水月的衣袖,急速的往回一拽,然後,隨着“嘶”的一聲,拽到手裡的只是一塊布而已。
“清兒~”
等墨雲曜回過頭去尋找慕容水月的時候,她早已被水捲了進去,此時的水浪如同龍捲風,一層一層的將慕容水月包裹在裡面。
墨雲曜在外面,只能模糊的看到慕容水月的身形在水裡扭動,可是顯然,她已經被水給束縛住了。
“清兒~”
墨雲曜大叫着,拔劍就要衝上去。
可是,忽然有人一把拉住他,淡淡的一聲。
“你不是他們的對手,退後,我來。”
說完,一道黑色的身影從墨雲曜的身邊閃了過去,一頭扎進捲起半空的水裡。
此時,長生跟暗絕他們都已經到了墨雲曜的身旁,眼睜睜的看着水裡出現兩個身影,不停的在跟不停的來回滾動的水珠抗爭。
是神龜老兒。
墨雲曜總算是放心了不少,有神鬼老兒在,清兒至少還有個依靠。
“少爺,你沒事吧?”
暗絕有些擔憂的看着墨雲曜,可是,墨雲曜卻沒空理會他,目光一直集中在水裡的慕容水月身上,至少草草的回了暗絕一句。
“我沒事,你放心吧。”
“怎麼回事?”
一旁的蛇妖也忍不住開口詢問,不就是進村子救個人嗎,怎麼就跑後山來了?還惹上一羣怨靈?
“清兒說要幫他們超度。”
墨雲曜現在是非常的後悔,就不該讓她去招惹這些東西的。
“果然又是她,真是打腫臉充胖子,就她那點本事,也敢招惹這麼多的怨靈,簡直就是活膩了。”
蛇妖毫不客氣的埋怨慕容水月的不自量力,但是,心裡卻還是無比的擔心的。
這個人,從來不讓人省心,
可是,現在說這些顯然沒有用處了,慕容水月如今被困在陣法裡,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墨雲曜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親自上,將慕容水月從陣法裡救出來。
此時,神龜老兒已經進入捲起的水簾裡,只是,外面看着清晰透明的水簾子,進來之後才發覺,事實壓根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