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色暗的早,便早早歇下了,朦朧中聽到外頭稀稀拉拉的腳步聲靠近,不待起身,卻見皖蘇已經急忙的跑了進來。
重陽的眉心一跳,皖蘇甚少這般急切,一見她這樣,重陽的心不免有些慌了,只佯作淡定的問道:“出了什麼事?”
皖蘇卻並未先過來回話,而是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案前,一把將那冒着青煙的香爐扔了出去,方纔走到重陽跟前,在重陽耳邊低聲道:“皇貴妃從咱們這回去之後就嚷嚷着身子不適,”
她的舉動與她的言語都讓重陽一頓,眉心倏然一跳:“太醫瞧了?說什麼了?”
“說…”皖蘇說着,擡眼望了重陽一眼,語氣有些吞吐不決,似乎在考慮着該如何說,這樣子更是讓人着急。
“到底說什麼了?”重陽又問了一遍。
“說…”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皖蘇纔開了口,眉頭,卻是緊緊鎖在了一起:“皇貴妃無礙,只是那盒荼蕪香中混有少量的麝香,皇貴妃便是聞了氣味纔會身子不適。”
麝香二字,如同晴天霹靂一般的打在重陽的心上,她愣在了那裡,目光呆呆望向門口那青煙微揚的香爐,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娘娘先別急,可能皇上根本不知道里頭有此物呢,您現在有着身子,又聞了這麼久的麝香,千萬不能再動怒了。”皖蘇上前好言寬慰着。
重陽擡了擡眸:“宮中妃嬪有孕,所用的物件爲了保險起見,都會讓太醫驗一驗,皇上怎麼會不知曉這個道理,更何況,是香料,若是沒有太醫的許可,他怎會送來,既然送來了,那定然便是他知曉的。”
“娘娘千萬別這樣想,也許皇上也是被人矇蔽,也許是太醫與某個想要害娘娘的人聯手,皇上根本不知情。”皖蘇絞盡腦汁想着藉口,卻是說的連自個兒都不信。
皇上將香料賞賜下來之後,胡承嗣便告假回家,若說太醫院有人與後宮勾結,那胡承嗣這邊就說不過去。能做到這一切的,除了他還是他。
他賞賜了,他知曉重陽一定會用,而再授意太醫禁口,此事,便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看重陽與腹中胎兒的命數。
果然,果然他還是對她有疑心,甚至,還懷疑了她腹中的胎兒。
“皖蘇,去傳近日來爲我請脈的劉太醫來。”重陽微微閉眸,也不知究竟是哪裡難過,或者是哪裡痛楚,只覺得,整個人都沒了力氣一半的,靠在那裡,丁點兒力氣都用不上。
她的孩子,難怪,難怪會如此的虛弱,明明她的身子,不至於如此。
“劉太醫,說說吧。”待劉太醫來了,她便淡淡的開口,其實心中一驚不抱希冀,但是卻是要問,亦不知是想着爲他開脫,還是想着讓自個兒心中好受些。
“娘娘…”那劉太醫嚇的哆哆嗦嗦的,跪在那裡半晌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說。”重陽不耐的擺擺手,此時,她話都懶得說了,只閉着眼眸,靜靜開口,平靜的,連她自個兒都覺得詫異。
“微臣不能說,說了,便是死罪呀!”
“不說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滅了你的口。”皖蘇一揚手,更是不耐,懶得再費脣舌與他多言,直接準備動手。
重陽卻擡了擡手,小腹,又開始痛了,痛的鑽心,一滴水滴順着臉頰落下,亦不知是冷汗還是什麼,打在錦被上,上頭的鴛鴦戲水針線細密,卻望的人眼眸生疼。
話已至此,還需要再多說麼?
“娘娘--”皖蘇嚇的慌了神,一把將劉太醫推到了一邊,快步過去扶住重陽:“你怎麼樣?”
重陽緊皺着眉頭,臉上細細密密卻是水珠子,卻是真真兒的疼,她隱忍着不出聲,只緊緊抓着皖蘇的手:“快去,快去請胡太醫來,我,不行了。”
好容易說出這句完整的話來,便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皖蘇忙將她裹進被子裡,拿着帕子給她拭去汗珠子,對着外頭大喊:“明月,明亮--”
卻只有明亮一人進來,也顧不得許多了,對着明亮急促的吩咐:“你好生照顧着娘娘,我去請胡太醫。”
說着,又拍了拍重陽的手,堅定道:“娘娘一定要挺住,奴婢這就去把胡太醫帶來。”
轉身見劉太醫還跪在那裡,一腳踹了過去,“娘娘與孩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定然要你全家陪葬。”
說着,飛身而去。
明亮見狀忙上前照拂着重陽,一邊給她擦着汗,一邊低聲安撫,起先重陽還會應她一下,到了後來,便疼的有些不省人事了,只是蹙着眉,十分痛苦的樣子。
明亮哪裡遇到過這樣的情形,只急的不知所措,盼着皖蘇早些回來,但是皖蘇尚未回來,明月卻推門進來了。
這幾日,她總是偷懶,整日裡也見不到個人,如今見了,明亮卻只覺是救星一般的,兩人一起,總算是有商有量,不至於太害怕。
明月上前,望了重陽一眼,方纔轉向明亮:“姐姐去打盆水來給娘娘擦擦臉吧,流了這麼多汗,待會子該着涼了。”
她平日裡哪裡這樣說過話,總是咋咋呼呼的,如今這樣平靜的說着,與素日裡大相徑庭,明亮稍稍一愣,瞧着重陽蒼白無血的臉頰冷汗直冒,這才點頭:“那你好生照看着娘娘,我去打水,去去就來。”
說着,起身,快步出去。
明月方纔走到牀榻前,卻並未去照看着重陽,而是頂頂站在那裡,不聲不響,亦沒有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