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能時時刻刻都守在我身邊,而這陣子慢慢的磨合之後,已讓我學會了如何在他不在我身邊的時候也能好好兒照顧自己。
縱然我的心裡是貪戀的,貪戀着與他在一起時那每一時每一刻的時光,但我也知道我留不住他、亦不能因我之故而把他留住,因爲不管是我還是他,都必須在心裡分清一個主次輕重。
皇上回了乾元殿那邊兒去處理正經事,我總這麼躺着也覺的身子骨僵乏的很,便叫冉幸服侍着起了來,旋即着裝綰髮、一通妝點。
這邊兒一通折騰之後,春分忽又來通稟,說是甄嬪和端才人過來了!
我心一動,思量着自己此次能夠脫困也委實賴於她們二人的努力救助,心裡當是感激她們的。而這同時我亦有着諸多疑問不能排解,也是得見她們一見、說一些略貼己的話纔是好的。
邊這樣動着心思,邊叫春分去引她們進來。
這兩個人進來對我行了禮後,我便又叫賜坐。她們都是我這錦鑾宮一宮的嬪御,來我這裡也不是頭一遭了,特別是江嫺更是如此,故而此刻也沒有怎樣的生疏和拘謹。
冉幸上了茶點,後在我的示意中引着旁的宮人行禮後退下。於是這內裡便留下我們三個人可以好好兒的說說話。
“二位妹妹。”我面上做了些微動容的神色,擡手親自斟了一盞茶後對着她們敬了一敬,聲音沉澱,“這一次本宮能夠證得清白,委實賴於二位妹妹的不憚努力。這心裡頭有着諸多的感動,一時半會子的卻又是不知該從何處說起纔是穩妥的……如此,權且在這裡以茶代酒,敬二位妹妹一杯了!”這話兒越往後說便越是動容,我再敬一敬,旋即仰脖將這茶盞傾倒、清茶飲下去。
這話說的真真假假的,我是該感謝,但我更知道她們之所以會幫助我本是因爲我是她們的倚仗,說白了橫豎都是爲了自己!且我對這端才人也一直都是懷疑的,我約摸着這次的事情沒準是端才人並着禮淑女一起行謀,後端才人臨陣反水、倒向了我。
但不管怎麼樣,這表面的一種姿態還是得做出來,莫不然的豈不是要叫旁人指摘我榮寶妃不知感恩、是個沒心沒肺無情無義的冷血之人了?
“呀,姐姐千萬別這麼說呢!”江嫺忙也斟了盞茶後敬向我,“這些都是妹妹們應該做的,倘使姐姐這樣折煞我們,我們可委實不應該來這一遭了!”
“是啊是啊。”這禮淑女見狀後也是一慌,忙也跟着江嫺一併的斟了茶後敬向我,“倘使論到這‘敬’之一字,也決計該是妹妹們敬姐姐!姐姐一直以來辛苦打理這後宮,對妹妹們如此的拂照着,此刻這般委實叫妾身誠惶誠恐了!”
眼見她們如此,我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勾了脣角綻一簇徐徐薄薄的笑,也是場面的逢迎。
“姐姐可覺的,這身子骨好一些了不曾?”飲下這一盞茶後,江嫺探探身子不無關心道。
我擡
手撫撫左側的太陽穴,顰眉微微,徐徐然的嘆一口氣:“還不是老樣子。這陣子以來身子骨啊,便沒有大好的時候。”聲音不高也不着重,故含着一種隱隱的黯淡。
“唉!”端才人也側首一嘆,旋又轉眸對着我關切道,“娘娘可切莫被這一樁樁的煩心事給攪擾的亂了心緒!就拿時今纔過去的那件事兒說吧,爲了那麼個淑女,真心是不值當呢!”
我心裡一動,轉眸對上她故作關切的眸色,心下起了微哂。這就是端才人與甄嬪的區別,倘使是甄嬪的話都到了這個地步,她決計不會再跟我扯這些場面上虛的東西!
誰不知道太后纔是幕後主使?而這端才人還在口口聲聲的道着“禮淑女”云云,這話兒聽在耳裡就覺的很虛僞,也就止不住的勾脣笑一笑,意味是莫名的。
想必江嫺跟我一個心緒吧!她一勾脣微微笑笑,轉轉眼瞼後重又凝眸對端才人道:“好了,榮寶娘娘時今還病着,不讓娘娘招,你倒先來提了這已經過去的舊話來招娘娘了!”眉彎蹙一蹙,似是在告誡。
這禮淑女登地一下就做了恍然大悟的模樣,忙擡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側頰:“哎呀!瞧我這嘴,如此的不受控制,當真是該打!”
我沒再多說什麼,又與這兩個人東東西西的扯了些閒話。期間總覺的江嫺有那麼幾個時刻看向我的眼波有示意,她似乎是有話要對我說的,但礙於端才人也在這裡便不好開口。
又這麼過了一會子,天色也漸漸晚了,許是端才人也瞧出了江嫺有事情要單獨對我說,倒也知趣兒的起了身子一一告辭。
江嫺便也藉着這個勢頭的對端才人道:“妹妹且先回去吧!本嬪還不怎麼覺的乏味,過會子想獨自去錦鑾花園裡頭走走,散散連日來這悶浮的心呢。”
端才人也是會意,行禮後便退下。
待那簾幕掀起來後又穩穩的落下去,一縷縷幽微的燭火光影就此嫋嫋於眼簾深處鋪陳開來,室內便又只剩下了我與江嫺兩個人,微妙的感覺忽而便侵襲着自四處過來。
我重滿了一盞茶,就勢徐徐的推到了江嫺的面前,不動聲色、沒言沒語的等着她先開口。
“唉……可算是走了!”江嫺往進深處望了一望,料定端才人已經回去後,這次手撫心口且嘆且道了句,“嬪妾原本是要來瞧姐姐、同姐姐說說話兒的,不想倒在半路遇上了她。”她看着我,如此的解釋了一句,“真真是無奈的很!”
聽她這話果然是找我有事情的,她這是在嫌棄端才人礙事。我面上卻未置可否:“好了,現在有什麼話便可毫無顧慮的說出來了吧!”淡着聲色道了句。
江嫺回一回神,展顏後重又聚攏:“姐姐。”她把身子向我探探,似乎又微嘆了句,“嬪妾一直很擔心,包括現在。”
“什麼?”我邊在心裡忖度着她可能的擔心,邊斂眸順口一問。
江嫺亦斂眸,旋又擡起來
,蹙起的眉彎間沉澱了一脈微凝,聲音比方纔愈輕徐下來:“擔心後宮還會不會有太后的人!”這一句話她說的沒有兜轉。
我心下隱隱會意。江嫺倒不像端才人那樣跟我兜轉,她是一語道破了這一切都是太后的行謀。
我微微搖首,聲色如面上的表情一轍平靜:“這後宮裡頭,一直都有太后的人。”淡淡一句,這是實話。
“可是,話卻不是這麼說的!”江嫺沒能感染我的平靜,反倒愈發的急迫起來。她起身行至我的身側,頷首後對着我耳畔低低急急吐言緊密,“比如當前這事,那禮淑女怎麼都是太后的人,卻又如何能夠如此不機謹的行個謀、做個事還能被人給發覺了去?換言之這端才人她是當真撞見了禮淑女的勾當,還是本就與禮淑女蛇鼠一窩、悉知真相、事後反水,故而這般……”
她的語氣很急,聲音卻很低,到了最後越來越輕,似乎是在自行忖度、又似乎是刻意留有餘地引而不發。
但就這麼聽着她逐字逐句的道着,我心下卻覺的委實是無關痛癢。
“呵。”勾脣微微,我斂眸笑言,“禮淑女也好、端才人也罷……還有那位慧淑女,都是太后提點的人。未保,就只有禮淑女纔是太后的人。”這話依舊拿捏的抑揚頓挫,悠然淡然的很。
江嫺瞧見我仍舊是這麼一副鎮定自若的姿態,她也就慢慢的斂了這周身此刻的浮誇氣質,重又把身子落座回自己方纔的位置,權且一語不發,安靜的聽我說完。
我也不刻意看她,眸波流轉的隨意:“但這後宮裡從來就沒有誰永遠是誰的人這麼一說。”這一句話吐口後,方纔把眸光甫一下定格在江嫺的身上去,眯了眸子徐徐冉冉,“端才人是明白的,她是通過這件事情進一步換取本宮的信任,表達自己已經投誠在本宮一方、對本宮忠心。”又錯開眸色似嘆非嘆,“但似她這樣的投誠,本宮前前後後也經歷過不少。其中真心有之,而假意投誠、實則潛伏者,卻是更多!”落言微利。
“那……”江嫺斂了一下眸子後又擡起來,眸波漣漪、眉心染肅,“那我們該怎麼辦?”問的輕徐。
我眼瞼微動,眸波回看向她:“沒有怎麼辦。”態度依舊是簡單的,但這話委實是對我。
沒有怎麼辦,除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之外,又能怎麼辦?沒辦法!
江嫺又靜一靜,啓口微微、似要言語,但終究不曾成言。
我復又轉了眸波,把這口吻曼下來,緩緩然道:“畢竟今天這事情,本宮能夠逢凶化吉也委實少不得端才人她的功勞。”邊穩着心,我繼續道,“既然她已投誠,況且這端才人也不是傻子,以本宮今日之勢,她有什麼理由不向本宮靠攏?”
“所以……”江嫺擡眸幽聲道,“權且不懷疑她的真心,至少現今她的投誠,會是真的。”
我頷首微微。
她亦斂了眸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