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旨

秦津、左青木兩位主將先後陣亡,西嵐主軍迅潰散。北澩軍趁勝追擊,勢如破竹,不但收復失地,反而長驅直入西嵐境內,越兩國邊境二十餘里。南司玥氣勢洶洶,揚言要一舉攻破西嵐都城。形勢很快逆轉,西嵐邊疆生靈塗炭,人民流離失所。西嵐皇帝大驚失色,慌忙派來使者議和。南司玥只作不見,道:“那日西嵐欠我的,如今南司玥要一併向其討還回來!”依舊我行我素,廝殺無數。

西嵐苦不堪言,放倒軍旗投降,並許北澩三座邊關重鎮。不出兩日,夏頡帝聖旨送到,令二位皇子回宮面聖。南司玥雖然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只好率領北澩軍緩緩撤退。

此次北澩大軍得勝歸來,自是風光。京城處處張燈結綵,熱鬧非凡。百姓們紛紛擁上街頭,載歌載舞歡慶勝利。而皇宮盛宴,更不用提。

翌日早朝,夏頡帝下兩道聖旨。第一道,封四皇子南司璃爲護國大將軍,賞黃金百兩,古玩無數。南司璃自是樂得合不攏嘴,連連高呼萬歲。第二道,立長皇子南司玥爲太子,三月後擇良日行晉封大典。

衆大臣微微動容,卻又覺此事在意料之中,便不多言。獨南司玥跪在地上,不動。陳德福捧了聖旨站他面前,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猶豫半晌,才壯着膽子催促道:“長皇子,您快接旨呀。”

南司玥擡頭瞪他一眼,眼神鋒利如刀,駭得陳德福禁不住後退一步。陳德福望一眼衆人,大窘,忙穩住身子,再催南司玥一次。卻見南司玥俯下身,以頭碰地,向夏頡帝大聲道:“請父皇收回成命!”

“請父皇收回成命!”話音未落卻早已是朝野譁然。一干臣子忍不住議論紛紛,有人歡喜有人憂。竊竊私語之聲不絕於耳。雲洛天向南司琰看一眼,淺淺笑着,深邃的眼眸刻意眯成縫,直讓人看不清那其間的光芒。而南司琰,卻是會心地笑了。

另一邊,劉侍也拉了南司璃抱怨個不停。

只聽劉侍道:“四皇子,您和長皇子向來親近。您來說說,這長皇子到底是怎麼想的?放着好好的皇太子、未來儲君不做,偏偏甘心做皇子,日後任人爲臣。這可如何是好?長皇子何等清高之人,向來最明事理,如今怎麼這麼糊塗……”

南司璃拍拍他,正想告訴他,其實皇兄也不是很甘心做皇子的。張了張嘴,猛地聽見夏頡帝一聲怒哼,當下嚇得不輕,忙做出副乖巧模樣,垂手立在一旁不再多言。百官亦是惶恐,各自擺出正經姿態,垂恭聽聖恩。

夏頡帝微斂怒容,看向南司玥.只見那彎曲的脊樑正隱約冒出一股堅定之氣來,愣了愣,頓覺這孩子像極了年輕時候的自己。暗自嘆口氣,溫和道:“你起來說話。”

南司玥又朝地伏了一伏,這才站起。悠然彈掉衣角的塵埃,緩緩道:“父皇,太子一位非同小可,兒臣請父皇收回成命。”

“爲何?”

南司玥看他一眼,來回踱兩步,才慎重道:“其一,兒臣才疏學淺,無德無能,自認不能勝任太子之位。”

雲洛天不由淡淡一笑。夏頡帝卻是面上薄怒,道:“哈!才疏學淺?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北澩長皇子才學天下第一,你竟敢跟朕託辭你才疏學淺!”

南司玥閉口不語,良久見夏頡帝稍稍緩和了些許心氣,才又道:“其二,太子一位,茲事體大。如今邊疆戰事未完全平息,父皇如立太子,又必然引來朝野分爭,到時內憂外患,只怕不妙。其三……”目光轉向南司璃,頓了頓。其三,我想以平常的身份,留在他身邊。

“其三?”

“其三……”南司玥收回目光,正視夏頡帝道,“其三,孩兒心不在此,請父皇成全。”說着又跪下,磕頭不止。

南司璃靜靜看着那執著的人兒,暗自捏緊了拳頭,卻終是一言不,垂手而立。

南司琰瞅他一眼,上前一步笑道:“父皇,既是皇兄不願,就將此事再推一推也未嘗不可。”

夏頡帝微眯雙眼,不語。這兩個兒子各自打的什麼主意,他怎會不知。南司琰的笑裡藏刀,南司玥的固執叛逆,都不是能輕易改變的。而他亦不能輕易就範。倘若今日允了南司玥,自己身爲一國之君的顏面要往哪裡放?再者,朝堂之上,百官看着,如若出爾反爾,皇家的威嚴又該朝哪裡擺?當下板起臉來,狠心對兩個兒子訓斥一番。末了又道:“此事已定,你們不必多言。”

二人當下噤聲,互看一眼,不敢多話。南司璃見父皇果真動怒,忙笑了出來打圓場,道:“父皇莫氣。依兒臣看,此事如二皇兄所言,稍稍往後推幾天也未嘗不可。畢竟皇兄剛在戰場上經歷了一番生死較量,一時不能接受這些變數也實屬正常。不如請父皇給他三天時間好生考慮,三日後再議不遲。”

此解甚好。又有百官出來獻計奉承,夏頡帝稍稍順了心氣,便點頭道:“好。璃兒,你和你大皇兄素來感情深厚,此次出征更是患難與共。既然你有此意,想必也是爲他着想,朕就命你來說服他。”

“我?”南司璃心中叫苦連連,頓時沒了主意。這要是惹惱了皇兄,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可是皇命難爲,父皇的脾性,他可是清楚的很,事情辦不好,沒準會把先前的賞賜全部收回。那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啊,夠他玩好幾年的了。可是,可是皇兄也不是吃素的啊……越想,就越爲難。偷偷拿眼瞄一眼南司玥,只見對方面有怒意,薄脣微翹,正狠狠地瞪着自己,不由又是一陣背脊寒,忙低了頭裝模作樣找東西,卻是再不敢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