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在客棧中安頓下來。
由於阿琛的提前安排,6映泉她們倒是方便了許多,進了房間沒多久,熱騰騰的飯菜就被送了上來。
和之前在皓國一樣,爲了確保每個人的安全,仍舊只開了兩間上房。飯菜都放在大房間裡,五個人圍着小圓桌坐着,沉默不語地開始大快朵頤。
畢竟在住進客棧之前,他們這一路上都是靠乾糧度日,即便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會膩,更何況那僅僅只能用來果腹的乾糧?
所以面對景國特色的美味佳餚,幾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食不言寢不語,一門心思地吃完了飯,直到小二把殘羹剩菜撤走,他們才從剛纔的飽餐中回過神來。
屋子裡還瀰漫着飯菜的香味,雲瑤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櫺,讓屋子裡能透透新鮮空氣。
感受着景國的夜風,雲瑤只覺得比皓國多了一份狂烈,很快就驅散了屋子裡的悶熱。良久之後,她才轉身說道:
“絲絲,你去樓下找掌櫃的借個爐子和罐子,給夫人煎藥。”
“不是有製作好的藥丸嗎?怎麼還要煎藥這麼麻煩?”聞言,6映泉反倒是不解地問着,有些好奇。
畢竟當初雲瑤費盡心思製作藥丸的目的,也就是爲了能路上行走的時候方便一些。
“那是爲了防止我們在荒郊野外過夜的時候用的,以備不時之需。現在住客棧,有條件的情況下,自然不能太委屈你肚子裡的孩子。”雲瑤輕笑,“更何況,最近顛簸的厲害,今日好不容易安頓下來,我打算好好給你補補,在安胎藥里加一味安神的藥材,讓你今晚能好好睡一覺。”
絲絲點點頭,應聲而去,到樓下給6映泉熬藥了,而阿琛早已經守在屋外的暗處,觀察着四周的一舉一動,防止各種意外的生。
房間裡,雲瑤拿出映泉先前畫的地圖,鋪展在桌上,對着顧清銘事先確定好的路線,看了一會兒,開口說道:
“我們身處樑徐郡,按照現在的腳程,要穿過景國到達玉國,還需要大半個月的功夫。映泉的肚子越來越重,往後我們的度也只會越來越慢。”
“大半個月的功夫,宜王殿下應該還是有辦法應對的。”顧清銘開口說道,“杜威將軍也算是馳騁沙場的老將,行軍打仗的本事不弱,而據殿下說,杜江恆公子也是少年英雄。更何況,秦太后的援兵沒那麼快到宜國邊境,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些事情,你心裡有數就好,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映泉肚子裡的孩子。”雲瑤一邊說着,然後扭頭看了映泉一眼,五個月出頭的肚子已經很大了。
最重要的是,6映泉原先在寧宮就傷了身子,後來在宜王宮又受過重傷,如此種種傷了根基,身子骨本來就弱了些,懷着孩子顛簸,到底還是危險重重。
“你不用顧及我。”6映泉聽了這話,笑道,“雖然我很在意這個孩子,殿下對他也很看重,但是隻能說他來的不是時候。哪怕早一步,或者晚一步,都不會有現在這樣進退兩難的局面。我們就按照原定的計劃走,至於這孩子如何,算他的造化。”
其實6映泉還有一個理由沒有說,她之所以敢這樣冒險,是因爲她身邊有云瑤陪着。雲瑤的醫術她是知道的,只要不是那種毀滅性的意外,想要保住這個孩子,對雲瑤來說還是能做到的。
像祁淑檸那種小產過多次,早就變成習慣性小產的體質,雲瑤也能幫她調整滋補回來,更何況她呢?
她現在不說,是不想給雲瑤壓力,她知道雲瑤爲了結盟的事情,思慮甚多,她不想再把這孩子的重擔壓在雲瑤的身上。之所以說看這孩子的造化,那也是爲了寬慰雲瑤的心,畢竟依着雲瑤的性子,不可能真的坐視不理。
雲瑤又怎麼會不明白6映泉的心思?兩人從寧宮一路走到今天,名爲主僕,實爲姐妹,互相都把對方視爲自己最親的親人,她又怎麼會讓映泉失望?
正打算開口說些什麼,卻聽到客棧的樓下大堂一陣喧鬧,似乎有很多人進來,吵吵嚷嚷的,讓雲瑤和顧清銘不由自主地便產生一種緊張感。
底下大堂裡,桌椅互相碰撞,出咣噹咣噹的聲音,似乎還有某些重物砸在桌上,良久之後,這些嘈雜的聲音才停歇下來,便聽到掌櫃諂媚而討好的聲音:
“喲,各位大爺,這麼纔來小店,是吃飯還是住店啊?”
“掌櫃的,把你們這好酒好菜都端上來,大爺我要最好的,銀子我有的是!”樓下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吼着,也不怕打擾了客棧衆人的休息。
“掌櫃的,我們這兒也要一些酒菜,動作快點兒,好處少不了你的!”另一個稍顯年輕的男子也開口說着,隨手從懷中掏出一個銀錠子,扔到掌櫃的手上,力道無比精準。
“是是是,各位大爺請稍後,酒菜馬上就來。”掌櫃的開口說着,然後吩咐小二趕緊去廚房催飯菜。
也沒過多久,樓下便安靜下來,雲瑤此時已然站在門邊,將耳朵緊貼在門上,聽着下方的動靜。
“樓下大堂裡也不知道都是什麼人,一個個聽起來十分囂張,絲絲還在樓下,不會出什麼問題吧?”雲瑤頗有些擔心地說着。
“這些人聽起來像是江湖中人,也就是百姓們常說的綠林好漢。他們精通武藝,爲人豪放不羈,行爲雖然毫無章法,但大多都行俠仗義,並非那種大奸大惡之人。”顧清銘根據先前聽到的喧鬧聲判斷道,“這樣,你們兩個在房間不要出來,我下去看看絲絲的藥熬的怎麼樣了。阿琛在暗處保護着,別擔心。”
顧清銘簡單地叮囑了幾句,便打開門走了出去。
雲瑤再次鎖好門,然後將桌上的地圖都收起來,塞到包袱中放好,隨後扶着6映泉在牀上坐下,可目光中的警惕卻一直沒有放鬆。
“江湖中人,跟我們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其實你不必這麼緊張的。”6映泉感覺到雲瑤緊繃的身體,便不以爲意地開口說着。
“在沒有確定之前,一切都有變數。”雲瑤說道,“若是真跟我們沒什麼關係倒也罷了,就怕他們是衝着我們來的。你別忘了,殿下逃離京城,等於是徹底跟秦太后撕破臉皮,而我們肯定也暴露了。”
“所以你是擔心,這些人都是秦太后收買來加害我們的?”6映泉反應過來,心中也莫名地有些緊張。
朝廷和江湖,向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兩個領域,朝廷有皇帝,江湖有盟主,一個在朝,一個在野,各自爲政,管着不同的人羣,遵循着不同的規則。
6映泉以前從來不覺得這些江湖人能跟自己扯上什麼關係,可她卻忘了,江湖人也是人,他們也有自己的弱點和命脈,人生四誡酒色財氣,說不準那一條就成爲他們趨之若鶩的理由。
而寧宮那個至高無上的女人,她正是天底下唯一可以提供這些身外之物的人。
“也許是,也許不是,但小心一些總是沒有錯的。”雲瑤說道,“聽剛纔的動靜,來的人應該不少,但是好像並不是一夥的,因爲有好幾個人讓掌櫃的上菜。若跟我們沒關係,今夜倒是可以安睡,但是天一亮咱們就得走,畢竟江湖上的事情也是刀光劍影,複雜多變,我們不宜牽扯過多。”
雲瑤和6映泉正說着話,房間的門口卻傳來腳步聲,清晰可聞。
腳步聲逐漸逼近,雲瑤不由自主地摸出銀針,拿在手上,神情戒備地擋在映泉的面前。隨着門被推開,顧清銘的身影出現,她這才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就好像有顧清銘在,她永遠不用擔心安危一樣。
“如何?樓底下那些人,是什麼來頭?”雲瑤急急地開口問着。
“無礙,我打聽過了,不是衝着我們來的。”顧清銘輕輕搖頭,說道,“聽他們的交談,似乎都是去景國都城,參加一個什麼盛會。這場盛會是景國並肩王舉辦的,聽說每三年秋天都有一次。”
“景國的並肩王?”雲瑤驟然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有些愣了,“那應該是朝廷的人,而且和景王地位相當,怎麼會開一個江湖人的盛會呢?秦太后難道不知道這件事嗎?”
“秦太后的細作無孔不入,能在皓王身邊潛伏几十年不被現,景國又怎麼會例外?這些事情她肯定是知道的。”顧清銘皺眉說道,“只是這並肩王舉辦盛會,打的是以武會友的名義,也不曾做什麼觸及秦太后利益的事情。更何況,並肩王只是景國當地的一個稱呼,是景王冊封的,並沒有得到朝廷的敕封和承認。”
“原來如此。”雲瑤點點頭,“想來秦太后大概是以爲,江湖人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不管武功多高的江湖人,面對千軍萬馬也總是無計可施。不過也罷,既然這些人不是衝我們來的,我們也沒有必要多管閒事,就在此處休息一夜,明天繼續趕路。”
確定了那些江湖人的目的,衆人漸漸放下心來。沒過多久,絲絲就端着煎好的藥上來了,濃烈的藥香瀰漫在整個屋子裡。
雲瑤仔細檢查了剛熬好的藥,確定沒有任何問題之後,纔給6映泉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