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歷1122年三月九日。
對於和之國新東京這座大都市裡的很多人來說,這只是明媚春日裡普普通通的一天,但對於那些潛藏在黑暗中只露出一雙眼睛窺視着外面的風吹草動的人而言,這一天卻有些充滿了其他的意義。
傍晚,孤落之時,晚霞在西方的天際變換着絢爛瑰麗的色彩,如夢似幻的天空成爲了很多都市女孩自拍的背景圖。
裁決司大樓附近不遠處的一家天人酒店大廈的天台上,胡佛.柯里昂眺望着不遠處的那棟黑色建築,身後悄無聲息地走來了一個女人。
西海柯里昂海賊團第一分隊的隊長羅賽蒂走到了胳膊上纏着白色繃帶的胡佛.柯里昂身後,神情有些複雜地看着男人籠罩在暗紅暮色中的背影,張了張嘴還是開口說道:
“確定了,明天中午十一點,櫻田門外的處刑名單中巴克排在首列。”
柯里昂海賊團的副船長,在天空樹的那一戰中被第六裁決使艾黛琳從三百米高空的天望迴廊中扔了下去。
落地時可謂是聲勢恐怖駭人,地面上灰色的石板磚幾乎在那一瞬間化作了無數“水滴”朝着四面八方迸射。
只是巴克墜落的地方並非是天空樹的正門廣場,所以這一幕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然而巴克在遭受了第六裁決使艾黛琳【金剛界】秩序的封印後,整個人可以說是應該說是結結實實的硬吃了這一下三百米高空自由落地的重擊。
那一瞬間,巴克整個人身體裡的十數根骨骼和皮膚表面完全骨折崩潰,是就像是散了架般露出了慘不忍睹的血肉。
事實上,要不是巴克是八階半神級肉體系能力者,並且掌握的能力還是【重塑】這種肉體系能力,哪怕是昏迷中也不斷的修復他那斷裂的血管和肌肉骨骼,重塑體內破損的內臟。
那麼恐怕巴克的下場,和天空樹另一側沒多久依舊一起墜落下來化作一灘血泥的第六裁決使艾黛琳也沒多少區別。
可即便如此,
他當時也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等到天空樹正門的胡佛.柯里昂和【世界破壞者】形態下的東野原結盟失敗,第一分隊隊長羅賽蒂從天空樹脫困並且帶回海拉已經脫身的消息後。
選擇暫時避其鋒芒的胡佛.柯里昂在撤退的時候,卻是沒有餘力再去顧及不知道摔在哪裡生死不知的巴克於是也有了眼前的這一幕落日下的對話。
不過只能說世界的參差無處不在,其他人無論是來自塔戈斯合衆國的調查局,還是聖馬羅帝國的【黑匣】情報組織,亦或是黎明革命軍中部軍的衆人
在這兩天裁決司聯合警視廳的大範圍搜捕下,幾乎全部都像是倉皇的老鼠一樣的躲進了下水道里,住的都是髒亂差的老舊公寓樓。
偏偏胡佛.柯里昂,這個在天空樹下和第五裁決使克羅劍明目張膽地正面對壘了一回合的西海大海賊,如今卻安然無恙地住在距離警視廳不遠的天人奢華酒店中,其中的差別自然值得細細品味。
但胡佛.柯里昂會選擇住在這家酒店,當然不是爲了度假享受。
此刻天時漸晚,
夕陽的光芒漸黯漸深漸紅。
聽到身後羅賽蒂的彙報後,胡佛.柯里昂眯了眯眼,凝視着不遠處那棟孤零零矗立在千代田區繁華階段的黑色大樓。
毗鄰的周圍幾乎沒有任何建築,對面街上每一個路過的人也全部下意識的側過頭,看上去就像是一頭飽餐後披着如血暮色來到溪邊飲水驚散無數其他動物的黑色猛獸,時不時舔舐一下脣角的血跡,露出自己鋒銳無比的獠牙。
沉吟了片刻後,胡佛.柯里昂淡淡地說道,“既然這樣的話,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盯死這裡,明天巴克被押送出來去櫻田門的路上,我們隨時準備動手,到時候巴克也會從內部發力。”
他根本不擔心副船長巴克的身體狀況,掌控【重塑】天賦能力的八階肉體系半神級能力者,堪稱是打不死的小強。
兩天三夜的時間,別人可能不清楚,但他卻知道這麼長的時間完全足夠巴克將身體恢復如初。
但羅塞蒂的眉宇間依舊充滿了一抹揮之不去的擔憂,“可是那個男人.”
三刀流,劍帝,克羅劍。
天空樹下胡佛.柯里昂和克羅劍那一戰,雖然胡佛.柯里昂還未曾使出全力,但克羅劍從頭到尾也只拔出了兩把劍而已。
然而僅僅是兩把劍,卻讓跟在他們後面揚言要看一看自己和“劍帝”之間差距的東海【阪本之龍】海賊團的三刀流劍士神谷隆之介,在那一戰後黯然失色,臉色頹敗無比,到今天還沒緩過勁來。
他們這次想要救出副船長巴克,毫無疑問,克羅劍就在擋在他們前面的一道天塹。
如果無法逾越,
那麼面對的可能就是死亡。
胡佛.柯里昂微微轉過頭,夕陽在他的臉上鍍了上一層淡淡的暗紅色光輝,羅塞蒂的話沒有說完,他輕笑着說道:
“裁決司的大樓到櫻田門大概十公里,明天上午押送的車隊出裁決司的時候,你們就跟上去,至於克羅劍那個傢伙我來攔下他。”
胡佛.柯里昂說這句話的時候,儘管胳膊上纏着白色的繃帶,臉上卻依舊掛着雲淡風輕的笑意。
或許見過了這個世間太多的風景,任何事情到了他這裡,永遠都是那麼的淡然,讓人莫名地就會覺得心安。
西海柯里昂海賊團又那麼多人會選擇團結在這個男人的身邊,成爲互相依靠的家人,或許衝得也正是男人身上的這股淡然的氣質和偶爾展露出崢嶸的梟雄豪情。
“是!”
羅賽蒂彎腰應聲道。
望着不遠處天際那絢爛瑰麗的晚霞,羅賽蒂彷彿看到了一場豪雨即將從天而落的畫面,只是不知道這場雨會來得遲一點.
亦或是更早一點。
事實上,這場雨來的要比衆人想象中的早一點。
大概是夜幕落下的時候,
天色漸暗漸黑。
起初街上行走的人們只是感覺頭頂飄起了幾縷隨風飄來的雨絲,很快化作淅淅瀝瀝的雨水,再然後就愈發不可收拾。
夜晚7點30。
一場倒潑般的豪雨光臨了新東京,夜幕下的下班晚高峰的街頭有些堵車,焦急的汽笛聲中,路面上的積水有如洶涌的河渠般嘩啦嘩啦灌入了新東京那宛如地下宮殿般的龐大的下水道中。
下水道里,三個黑色的身影緩緩地朝着某個方向移動着。
叮—!
清脆的提示音響起。
走在前面的男人單手持着一個黑色精密的工作臺儀器,昏暗環境下他的臉上反射着淡淡的微光。
他輕輕地在屏幕上點擊了兩下,屏幕上頓時浮現出了一棟地上五層地下三層的黑色大樓內部詳細的建築結構示意圖和看守人員分佈光點。
“好了。”
七海健次郎語氣平淡地說道。
伴隨着他的聲音,跟在他兩側的海拉和卡米拉兩人也都靠了過來。
兩人看了眼前呈現在屏幕上的裁決司大樓結構示意圖,在發現旁邊甚至還標註了很多複雜的數據和防衛情況後,臉上不由都露出了極爲驚訝的神色。
海拉轉頭看了眼七海健次郎的側臉,心中對這個男人以前的身份不由產生了一絲好奇,這個結構示意圖顯然不是一朝一夕能弄到手的。
那麼問題來了。
對方以前究竟從事什麼行業,居然敢打裁決司大樓的主意?
他們現在是夥伴,這些話顯然不適合問出,現在三人所做的事情都是一不小心就可能萬劫不復的事情。
他們之間顯然需要的是更多的信任,而不是毫無用處的猜疑。
海拉看了眼結構示意圖裁決司的地下三層,忍不住開口問道,“你們覺得,人會被關押在哪裡?”
聽到海拉的話,卡米拉頓時心中一緊,目光也有些緊張地看着七海健次郎。
七海健次郎視線盯着工作臺上的結構圖,語氣淡淡地說道:
“裁決司的地牢第一層關押的是普通犯人,第二層關押的是重要犯人,下了第二層,幾乎就沒有再放出去的可能。”
海拉聞言問道,“那這麼說,他的妹妹會被關押在第二層?”
七海健次郎卻搖了搖頭,“不,我覺得是第三層。”
頓了頓,他看了卡米拉一眼,繼續說道,“裁決司的地下三層,關押着一些因爲特殊情況需要保密的犯人。”
需要保密的犯人嗎?
海拉想起卡米拉妹妹薇薇安的情況,心中頓時也有些凜然,對那個已經被壓成肉泥的第六裁決使心中更是一陣說不出來的憤怒。
憤怒之後冷靜下來,海拉的臉上又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那麼這麼說來,柯里昂海賊團落在裁決使手裡的人,說不定也有一部分關押在了地下三層。
“我們的計劃是什麼?”
海拉忽然開口問道。
七海健次郎看了遠工作臺上的時間,聲音平緩地說道,“人大腦內的松果腺會分泌一種物質叫‘美樂託寧’,分泌量的大小隨時間、光線、晝夜變化等條件的不同而變化。”
“什麼是美樂託寧?”旁邊的海拉忽然問道。
七海健次郎看了眼略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海拉,想了想還是解釋道,“就是褪黑素,這種激素可以控制人體免疫系統和神經系統,參與鎮靜睡眠等活動。”
說到這裡,他不再解釋更多,只是下結論道,“這種激素在凌晨兩點到五點分泌最多,那時人的大腦會處於最睏乏的時候,我們就在那個時候行動。”
“怎麼行動?”卡米拉的問題就要比海拉簡潔多了。
他只關心如何能救出他的妹妹薇薇安,其他的任何事情,他都無暇去關心。
七海健次郎注視着工作臺上的示意圖,輕聲地開口說道,“兩點之後,你們選擇合適的時機潛入,我會給你們提供遠程的‘技術’支持,幫你們繞開不必要的看守,萬一被發現的話.”
聽到這裡,卡米拉和海拉都是心中一緊。
七海健次郎卻握緊了左邊肩上掛着那柄陪伴了他多年改良後的大狙“夜之魘”,輕聲地繼續說道:
“如萬一被發現的話,我會給你們提供必要的遠程支援,不過那個時候一切就都已經暴露了,留給你們的時間不會很多。”
聽到七海健次郎的話,卡米拉和海拉心中頓時瞭然。
槍聲響之前。
他們雖然只有兩個人,卻屬於悄無聲息的潛入。
槍聲響之後。
他們儘管多了一個人並肩作戰,可卻需要面對更多的敵人。
一時間,海拉的嘴脣裡不禁有些苦澀。
七海健次郎這傢伙的作戰方式實在是有些特別,他不會蠱惑你,也不會欺騙你,他會將血淋淋的現實剖開呈現在你面前。
一切都由你自己來選擇,但卡米拉和海拉聞言都是默然無聲。
顯然,他們已經做好了選擇。
而在這樣的一個潮溼的雨夜中,還有更多的視線在窺視着那棟黑色猛獸般盤踞在千代田區的空曠地帶任由雨水沖刷的裁決司大樓。
只是大部分的目光都在觀望、在等待——明天通往櫻田門那條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路上,纔是各方勢力真正粉墨登場的時候。
現在,他們只需要盯死了這裡。
雨還在下,越來越大。
晚八點。
距離裁決司地面五層辦公樓層熄燈還有一個半小時,第五裁決使克羅劍站在辦公室的玻璃幕牆前,冷冷雨水沿着幕牆拉出無數道水痕。
他透過水痕的分叉,視線投向了裁決司大樓前的那麪人工湖,湖面上盪開圈圈漣漪,不知道有池魚藏在看不見的湖底仰頭望着頭頂天空的陰霾。
你們在期待着什麼?
又有什麼值得期待的呢?
克羅劍漠然地收回了視線,辦公室的燈光漸漸黯淡。
夜,九點三十分。
靜寂的雨聲中,裁決司大樓的燈光開始自上往下漸次熄滅。
一些黑袍執行隊下班後走出裁決司的大門,仰頭咒罵了幾聲該死的鬼天氣,然後相約着去哪個酒吧喝一杯。
雨聲中,他們的聲音彷彿被拉成了一條綿長的線,讓人聽不真切。
也就在這個時候,這些裁決司黑袍執行隊的人看上去纔有些人的氣息,也有喜怒哀樂,上下班也會咒罵幾句天氣。
而不是平日裡無數民衆心中那些潛藏在無盡黑暗深淵之種,一不留神就會將人拉進深淵的恐魔,給人留下的印象刻板到除了畏懼,還是隻有畏懼
夜,十一點半。
整棟裁決司黑色大樓都籠罩在寂靜的雨幕之中,周圍空曠的四野中傳來了靜謐的蟲鳴聲,就像是蟄伏在夜的獸腹腔中發出了陣陣鳴叫。
而在這頭野獸的“下半身”,黑色大樓埋入地下的部分,卻是燈火通明。
今晚負責執勤的人員格外的多,每個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索爾是今晚地下一層執勤隊的負責人。
儘管他心裡並不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有誰會吃了熊心豹子膽,主動闖進被世人視爲地獄深淵的裁決司大樓中。
但既然上面有大人物發話了,下面的人奉命行事總不會錯。
地下一層監控室裡,熱咖啡在桌角的杯墊上氤氳着熱氣。
索爾戴上耳機後仰躺在椅子上,端起咖啡輕輕地抿了一口,思考着等到後半夜今晚要鑑賞和之國哪一位老師的藝術片。
不得不說,儘管作爲純血天人的他很鄙夷那些低賤的人類。
但偏偏和之國的藝術片卻莫名的讓他着迷,老師們的演技逼真,簡直是一場無與倫比的視聽盛宴,在一次無意中鑑賞後他就徹底食髓知味欲罷不能了。
就在索爾的腦海中細細的思索着這些時,忽然,他眼角瞥向監控顯示器的餘光卻不由猛地一怔!
下一秒,他差點把手中的咖啡打翻在地。
時間是深夜十一點四十七分,
前半夜的尾巴上。
一個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沐浴着大雨,就那樣悄無聲息來到了裁決司的那扇沉重的黑色鐵門前,仰頭朝着鐵門上的監視器望了一眼。
監控器中,是一張暗金的蜻蜓面具。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
雙方就這樣隔着監視器,
隔着一張面具,
展開了一次長時間的對視。
這一瞬間,裁決司周圍無數在這個雨夜中無比密切關注着這裡的勢力,就像是深夜被小孩的手爬上了後頸,所有人都禁不住狠狠地打了一個深深的寒顫!
那個男人
他終於出現了嗎?
關於那個自稱“新東京風紀委員”的面具男和裁決司之間的恩怨情仇,但凡是介入這裡的勢力基本上都如數家珍。
可對方自從殺了裁決司的第七裁決使後就此一下子銷聲匿跡,就連慘烈無比的天空樹那一戰中都未曾出現過身影。
誰也沒想到時隔兩日之後.
在這樣一個看似平平無奇的雨夜裡,在裁決司的櫻田門處刑即將開始的前一夜,對方居然會出現在就這樣出現在裁決司的正門前,儼然像是“光明正大”的登門拜訪一般。
但哪有雨夜登門的不速之客?
“呼叫隊長!那個男人出現了!”
“老大!恐怕等不到明天了!那個男人出現了!”
“情況有變!所有待命的人都來裁決司附近集合!”
“.”
然而就在這一石激起千層浪的緊要關頭,幾乎與此同一時間,距離裁決司相隔了幾個街區的雨夜街道上。
一個面相青嫩的少年騎着一輛白色的小摩托,腦袋上嚴格按照交通規範戴着露臉式帶護目鏡的白色小摩托頭盔。
小摩托後面放着一個紅色披薩保溫箱,上面印着“麥肯基宅急送”的字樣。
少年騎手就那樣慢悠悠地騎着小摩托分開朦朦的夜雨,在積水的路面上拉出兩道淺淺的水痕,不疾不徐地地朝着裁決司大樓的方向一路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