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深秋的夜晚,朝日新聞網絡版的晚間日報上某個沒有那麼起眼的板塊中刊登出的這條關於“西格蒙德東京貿易公司罪惡人K販賣和違禁果實實驗”的報道,並且隱隱將矛頭只想了世界政府上議院的某個天人議員。
尖銳而客觀的筆法,翔實而簡單的敘述,將那一晚【展覽會】所發生的一切娓娓道來。
儘管文章的末尾的署名是“一位興趣使然的記者”並沒有實名,但還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要知道,朝日新聞並非一般的三流小報,而是面向知識階層爲主,風格充滿了自由主義色彩和新聞專業色彩的和之國代表性報刊媒體之一。
再加上近期新東京頻繁失蹤的人口早已經讓引起了一部分恐慌,早些日子甚至還有失聯人的家屬去警視廳門口靜坐抗議要求他們儘快破案,這個報道一出來頓時點燃了家屬的情緒,也讓普通民衆陷入了震驚和憤怒之中。
天人在這個世界上享受各種特權時候,他們忍了;天人凌駕於律法之上作威作福的時候,他們也忍了;現在那些天人貴族居然將人類當做牲畜一般關押實驗甚至是販賣!
這一次民衆們徹底坐不住了!
同樣坐不住的...
還有那些憤怒的大人物們。
......
夜晚,朝日新聞辦公室剛倒了杯咖啡的富森敬太沖了一杯咖啡,享受着加班時光中的片刻小憩,今年三十四歲的他離婚兩年半目前單身,只是新東京大都市裡一名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叮鈴鈴—!
辦公司的電話刺破了夜晚的寧靜!
“富森!你是不是瘋了!那片報道...你....你清不清楚你在做什麼?”電話剛一接通,那頭就傳來了朝日新聞總編輯顫抖着嘴脣的咆哮。
富森敬太愣了下,抿了口咖啡,臉上露出了笑容,“我當然清楚,您看出來是我了?”
“廢話!那種尖銳鮮明的風格!能看出來的可不止我一個。”電話那頭總編輯壓低聲音喘着粗氣道,“聽我一句勸富森,現在收手還來得及,你沒必要賭上自己的前途和人生,被查出來是你之後那些傢伙隨便一句沒有證據的誹謗就可能將你送進監獄。”
“對不起,有件事情您可能不清楚。”
富森敬太站在辦公司高樓窗邊,眺望着外面燈火斑斕的都市夜色,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是個單身父親,但是我的女兒,上個月失蹤了,一直到今天我都還希望她只是出了趟遠門,可警視廳今天卻給我打電話通知遇難家屬,呵呵呵...”
聽到這個消息,電話那頭頓時沉默了。
“您放心,我現在很好。”富森敬太笑了笑,繼續道,“沒有證據的誹謗嗎?那就讓他們儘管來好了。”
想起今晚那個男人發到自己郵箱中的兩份視頻錄像,富森敬太臉上露出了蒼白冷酷的笑容。
“而且...誰說我沒有證據?”
......
江戶川區。
某個燈光明亮的便利店裡。
東野原和先前的暴躁小哥清點貨物和款項交接換班後就換上便利店的制服來到了吧檯後,這個時間點沒什麼人進來他閒來無事也刷起了手機。
蜻蜓隊長?
剛剛那個暴躁小哥說是昨晚的事嗎?
東野原打開幾個門戶網站,剛看到熱搜榜後臉色就微微一怔,等他看到今日全站播放量第一的打馬視頻點進去後,臉色更是有些古怪了起來,視頻下面短短十幾分鍾就充滿了各種網友留言。
“難以置信!這樣的事情居然發生在和之國新東京?!”
“那些被關在鐵籠裡的年輕人是準備賣出去嗎?混蛋!太可惡了!”
“西格蒙德國際貿易公司我好像聽說過,駐新東京分公司的辦公樓在南邊大田區的郊外!我有個表哥還去面試過,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魔窟!”
“強烈要求西格蒙德滾出和之國!嚴懲幕後主謀!”
“......”
“那個戴着暗金蜻蜓面具的傢伙就是新聞裡的‘蜻蜓隊長’嗎?好強!海賊和笑面虎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說的是興趣使然的正義?哈哈!我喜歡!這是在諷刺尸位素餐的那些和之國高層嗎?”!
“警視廳出來捱打!難道你們標榜的‘毫無陰霾的正義’在罪惡面前還沒有‘興趣使然的正義’來的乾脆利落嗎?”
“......”
評論區還在被新的評論刷屏,隱隱要形成一股輿論風暴的趨勢。
東野原看着視頻錄像中那個戴着暗金色蜻蜓面具的身影,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此時以第三視角來看心中卻有些莫名的尷尬,尤其是那句引起評論區無數人討論的“興趣使然的正義”......
嗯,一定是來到了和之國緣故,自己纔會面色平靜地說出事後想來那麼讓人羞恥的話——東野原覺得自己找到了根本原因。
......
年輕的少年在反思。
同一時間,看到網絡上這視頻錄像的“大人物們”卻陷入了沉思。
和之國往西相隔了十幾個國家、位於東半球南北大陸版塊交界之處——這裡是世界政府所在地上京首都圈,即以上京爲中心的巨型都市圈。
說是都市圈,實際面積卻涵蓋了三個土地面積十萬平方公里的小國家,都市圈內設有十個大小機場,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以及無數世界寡頭級企業的公司總部大樓便坐落在這巨大的都市圈內,無論是交通還是經濟都是世界首屈一指的繁榮便捷。
上京天人特區,西格蒙德國際貿易公司大樓的頂層。
剛從市中心那座被稱爲“藍宮”的國會大樓下班的霍普議員關掉了牆壁上的超薄光屏,端着一杯猩紅色的酒水,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向透明幕牆外腳下的芸芸衆生。
他心思索的是在上京區...不,這個世界三百多個國家中一定還有很多天人和人類像自己一樣,看到了剛剛屬下給自己轉接來的視頻錄像。
東方的和之國嗎?
人類...真是些麻煩而又骯髒的的臭蟲啊。
他輕輕地呡了口酒液,努力說服自己保持平靜,沒有讓內心的憤怒情緒支配自己的神經大腦。
因爲霍普議員知道,作爲如今天人貴族上議院最新一屆的議員。
他的敵人不只有那些視自己爲殘暴異類的人類,還有那些黑暗中冷眼旁觀着這一切的天人家族。
比如在西格蒙德貿易公司大樓南側十幾公里外那座更靠近上京市中心的高聳大樓——世界銀行總部,以及銀行大樓頂層那個巴特家族的老狐狸,和幾年前那枚安插在自己身邊的棋子。
這些他心裡都十分清楚,只是大人物們的棋局顯然不能掀桌子,他作爲新人只能努力跟上大人物們的“步伐”,再將那枚棋子隨手安插進了和之國,卻沒想到居然引來這樣的“運營事故”。
霍普議員小口地輕啜着酒水,臉色陷入了沉思。
“天人九大家”百年前在人類革命中退出世界舞臺——雖然霍普一直隱隱覺得“那場革命迫使九大家退出歷史舞臺”的背後有些不爲人知的貓膩。
但無可否認的是,從那以後天人一族在這百年來面對人類的各種事情上都會做出一定程度的退讓,儘量不造成世界輿論對天人一族的壓力,這一點也逐漸成爲了天人貴族頂層的某種共識。
那麼自己...
是否也要退讓一次呢?
霍普議員琥珀色的豎瞳中閃動着異常的光彩,沉思了片刻後,他走到辦工桌旁撥通了和之國內閣某個大臣的電話。
退讓可以。
但作爲成功的商人,表面上的退讓有時候往往是爲了掃清更多的障礙。
掛掉電話後,霍普議員將杯子裡的酒水一飲而盡。
......
次日,11月22。
和之國勞動感恩節。
今天一大早,警視廳的門口卻被一大羣記者圍堵住了,每走出一個人都會遭受到無數媒體記者狂蜂浪蝶般的追堵。
警視廳大樓頂部的會議室裡警備部、交通部和刑事部以及組織犯罪對策部等各重要部門的部長,在這個難得的國民休息日卻臉色緊繃地圍坐在會議桌周圍,旁邊的落地窗外隱隱還能聽到外面記者的嘈雜聲。
會議桌首位,唯一佩戴簡章的警視廳本部長高木慎掃了一眼坐在會議桌角落裡的第三偵查組第一番隊代組長列席會議的冢田正,緩緩地開口道:
“是誰向媒體透露了那兩段視頻,現在追究已經沒有意義了,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如何處理眼前的這些爛攤子,有個好消息是總理大臣今天打來電話表面了決心,同意我們處理和之國境內的西格蒙德境內的天人職員並且查封大田區的西格蒙德公司駐東京分公司辦公大樓。”
說到這裡,高木慎頓了頓繼續道:
“但一起抓獲的阪本之龍海賊團第二番隊的隊長神谷隆之介也要在東邊的旭日人工島,向全世界公開執行死亡審判,以儆效尤。”
公開死刑?
在場的各部門部長臉色都有些微妙了起來。
或許和其他國家對海賊的態度不同,和之國對毗鄰海域東海兩大海賊勢力之一的“阪本之龍”海賊團一直都相對“寬容”——這不僅是這些海賊有時候或有意或無意會幫一些政府的忙,更重要是這些海賊的先祖在千年之前都是那場對抗天人入侵的和之國“攘夷志士”。
倘若那場戰爭勝利,那他們毫無疑問都是世界英雄的後裔,只可惜成王敗寇,人類高層和天人最後達成了妥協方案,他們只能流落海上。
或許是因爲這個緣故,只要他們在海上不過分,警視廳很少會針對阪本之龍海賊團的成員。
可這次...
居然是死亡審判。
能坐在今天這張會議桌上的沒有傻子,很快就有人聯想到了西格蒙德貿易公司近年來在東海頻繁被劫掠的那些貿易船隻——阪本之龍海賊團正是其中最大的一股勢力,心中頓時恍然醒悟,所謂的“內閣總理大臣的決心”不過是一場暗中交易的幌子。
查封了西格蒙德駐東京分公司的大樓和新東京所有產業,將公司所有職員全部送上檢察廳審判,看上去似乎平了滔滔民憤。
可天人又怎麼會被判死刑?
說不定沒多久,和之國境內就會再出現一個套着“東格蒙德”的貿易公司旗號的公司在做着同樣事情,而且西格蒙德公司卻藉此震懾了東海的海賊。
不!
不止是震懾!
會議桌角落,第一番隊的冢田正很快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如果要執行死亡審判在和之國哪裡不能執行?爲什麼偏偏要選在東海之中的那座人工島?東海可是阪本之龍海賊團的大本營。
那些海賊身爲千年前攘夷志士的後代,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家船上幹部被處死?還有阪本之龍船上那個被稱爲這個時代“東海最強劍豪”的男人。
上了他的船,和他喝過交杯酒的大將,他會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在自己的眼皮子下面的東海被執行死刑嗎?
冢田正內心隱隱有些不安,眉頭蹙起,想要說些什麼。
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了嘈雜喧譁的聲音。
衆人透過會議室旁落地窗往外一看,頓時愕然發現警視廳西側的那條大街不知何時已經被蜂擁遊行的人羣擁堵,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黑點有如浪頭般朝着警視廳所在的大樓方向撲了過來。
會議桌首席,高木慎臉色一沉,語速極快地開口說道:
“就那麼決定了!抓捕的海賊下個月處執行死刑!現在!所有人都有!即刻開始查封所有西格蒙德在新東京的產業,我們要對民衆作出交代!”
“是!”
衆人紛紛點頭應是。
冢田正怔了下,心中嘆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