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

從中

自是那夜心有靈犀,芙菊便煙消雲散般沒了絲毫蹤跡,人去了哪裡,集權不說雨而便也不問,兩人自然夜夜睡在一起。

集權只抱着他安然入睡,漸漸的,雨仙人睡的習慣了,也敢翹起一條腿搭在集權身上,人肉抱枕,自是舒服又好睡,集權跟哄孩子似的睡前總要輕拍他背。

對於雨而這種沒娘疼沒爹愛的孤子,這一招及其受用。

又相安無事過了幾日,正常到讓雨而覺得一切都不正常了。

集權對自己越來越好暫且不提,反而是自個兒跟中了魔怔似的,與集權相處異常融洽,遛鳥,對詩,釣魚,手拉手跟隨人羣去瞧一眼新選的花魁.

入夜把酒賞月,還相伴出府逛街。

這柄扇子配你。這塊玉不錯。

你喜歡這髮帶嗎?你喜歡這裡的菜式嗎?

知暖知心,雨而姑且可以說服自己,集權裝的,可直到集權親手梳了雨而的頭髮,有些笨拙的幫他綁好後,雨仙人這廂終於意識到。

不行了。

且不說雨而從小無父母疼愛,根本沒體會過被照顧的感覺,就算秦仲平救了他性命如何,身份擱在那裡,只能恭恭敬敬的尊一聲老爺,下人白眼更是沒少瞧。

對於現在的集權,雨而矛盾了。

集權這樣一個人,撇開那些恩怨不談,如若不是人販頭目,再不濟退一步講,他沒綁了自己恩人的孫子話,自己未必不能從他,未必能強撐着不動心,可現如今情已生,

以後又該如何呢?

雨而擡眸,集權正蹲在地上,修長的手指捏了一根狗尾巴草,竟是在逗廚娘養的小貓玩,面前的奶貓被小草挑撥的發了狠,竟撲到集權身上又撕又扯。

貓兒雖小可齒爪俱全,一番下來抓的集權吃了痛,只見集權提起小貓的脖子隨手給扔了出去,這一下非死即傷。

果然。

雨而垂下眼皮,長長的睫毛灑下一片剪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集權不喜歡入不了眼的東西,在他心中必然只視草芥,這麼一想,剛剛心中騰昇起的無奈又化爲了絲絲自豪之意。

還好,自己對他終究是不同的,如若不然死了幾百回也毫無誇張之意,初遇時他可是說過,愛之深殺之切,自己除了受傷不也好生活到現在,也不怪集權當初那般對待自己,

是自己先下的陰招,換位思考集權也並無大錯,除了不近人情外,可對自己的人情確是近的怕不能在近,如此看來集權未必不能改變,是不是能。。。。

“雨仙人?”

雨而聞聲看去,集權不知何時坐到身旁了,一臉不滿“叫了你幾聲都不應,可是玉皇大帝招了你神遊迴天庭覆命去了?”

雨而不答,只睜着雙眼定定看他,不知自己想問的話當講不當講,如果說了,集權會不會識破自己有所圖謀,會不會猜到與餘少卿定了計策裡應外合的事,

如果真成了,集權非死不可。

爲什麼一定要他死?他不死少爺一樣可以救回,憑現在的關係開口求他,集權未必不答應。

雨而雙手死死攥着,指甲將手心生生印了幾道月牙灣,薄脣微微張起,看着集權詢問的目光,到嘴的話就快吐露之時,誰知腦中閃現一景,餘少卿當日說的話語,如尖針,如絲線,將雨而的雙脣縫的一絲不漏。

“丟失孩童全部送往春柳園,你可知是什麼地方?如其名,小倌園。”

“一衆小倌上了年歲的,就與新拐來的孩童交換,只餘適中的留下教孩童“學藝”,真是可憐,被賣了也見不得好,多送與潘邦與煤窯,也有少許有權有勢買來窩與家中,下場如何,不得而知”

“你要幫我回集權身邊,放心,無需你做什麼危險事物,只需到時幫我寫一紙狀書,摸清集權窩藏在外的財庫,上公堂說證詞,勢必將集權一舉拿下!”

集權發現雨而的臉色愈發不好,忽覺他今日也少言寡語,該不是身體不適,趕忙攔肩抱過,抓着雨而的手關切問道

“怎麼?不舒服?是不是骨傷疼?”

雨而連看一眼集權都不敢,心裡虛的很,只迎合着點點頭,集權倒不說什麼,將雨而打橫抱起“回房睡會午覺吧,今晚的詩社會就別去了”

“恩”集權聽此回答心中有些擔心,詩社會雨而可是足足纏了自己三日才答應的,這般爽快,可見心裡有事。

集權沒問,將他小心放到牀上,自己雖不困,但也側身躺在身後攔腰抱着他,過了許久,兩人皆是一動不動,皆是認爲對方睡着了,彼此親近着確各懷心事。

集權小心翼翼擡手,食指纏繞懷中的人發,雨而察覺到,只覺得一股酸氣自心中騰昇蔓延之雙眸,如上了層薄霧,所見一切都黯然了。

“你知道嗎?你有多重要”

集權低沉的聲音響起,聞若蚊聲,與他如此之近的雨而也得靜下心來,只仔細去辨認話語才能聽得一絲一毫,仿若夢囈,只朦朦朧朧聽得全話

“無父無母,我也如此,你有秦仲平,我。。確誰也無,沒人來救我,爲什麼。。沒人來救我”

雨而終是沒忍住流了淚,攔在腰間的手又緊了緊

“我已失去一人,不想在失去你,往後你定會恨我,無妨,你心裡有我便好了”

雨而死死咬着下脣,忍着不哭出聲,就算是堵着不發音了,可身子如風中殘葉抖動不止,下一刻便被集權拉着翻身過來,雨而徹底憋不住了,抱着集權脖子將頭擠進他懷裡,哭的雙肩抖動不止。

集權低頭看看懷中的人,笑了,雨仙人是不是真的睡着,跟他睡了千百回的集大爺在清楚不過。

這一廂苦情計,好了。

雨仙人是徹徹底底從頭到尾,從身到心從頭到腳,都他媽進了集權的網子。

有人入套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歡喜就一定有人憂。

豆子頂憂心的拉着餘少卿來到他頂不喜歡的密室,嘰裡呱啦半天,餘少卿掏掏耳朵,吹吹指甲,吊兒郎當問道

“你來就是說這個?屁大點事還至於來密室說,當初我就不該答應你修建的”

“這要是屁還有什麼是大事!雨而跟集權在一起了!跟集權在一起了!”

“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還有,別說了,從進門到現在講他倆在一起講了十幾遍了”餘少卿說完就想出去,豆子一把拉住他揪心道“我說你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啊,不怕他倒戈啊?!”

“不會”

“你又知道?你確定?!”

餘少卿露出壞笑,豆子一看就知道不用擔心了,果然。

“集權摔死的孩子,不是還在水裡泡着”

豆子眯了眼睛“我發現,你真是夠毒的”

餘少卿拍拍豆子肩膀,一副委託重任的樣子

“雖然是晚點說效果更好點,不過你這麼擔心就隨你便,明天就告訴也無妨”

“少卿,雨而的一紙狀詞和狀言根本起不到什麼重要作用,後頭有着皇上,有他無他沒什麼兩樣吧?”

“是沒什麼兩樣“餘少卿拉開暗門,微光照進,豆子身在暗處看着逆光的餘少卿,周身微微白光,越看越不真切,不認識“我就是犯賤,嫉妒,沒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