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川(十)



霍景闌眸中閃過一道精光,示意卿詞靜坐不動,他卻從榻上起來,對着她說道:“我且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卿詞點了點頭,說道:“你小心點。”

能尋得到晴雪川這個隱蔽的地方,且又會武功,應不是普通人那麼簡單。

紅衣飄逸,轉瞬消失在屋內。

卿詞拾了幾枚雲子放於手中把玩,同時也關注着屋外的動向。

自霍景闌出了內屋,打鬥之聲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再無動靜。

卿詞正覺得奇怪,欲起來到外面一看,便聽見霍景闌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帶着她極少聽見的驚喜:“卿詞,快出來看看!”

修眉微斂,心中暗揣,卿詞腦海中突地滑過一個念頭。

莫非是他回來了?

她再不猶豫,“霍——”地一聲站了起來,迫不及待地向外屋走去。

“小姐,你慢點!”

候在一旁的綠依不明所以,也從未見過自家小姐如此急切的樣子,只緊緊跟在卿詞身後出到庭院。

雪花落在空中被寒風吹亂,那抹立在臘梅之下的紅影仍舊鮮妍,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立刻轉過身來,俊顏上是久違的明朗笑意。

“景闌……”

最後一個字哽在喉中,金眸不受控制地涌上

薄霧,卻又如浮雲過盡,再現晴空。

那麼矛盾卻奇異的情緒,因爲同時跟着霍景闌望過來的還有那道日夜掛念的身影。

冷叔叔……

“冷……叔叔……”

即使剛纔在屋中已猜到了八分,但是到了真正證實的時候,還是被震得措手不及。

以及,不可置信。

“喲,當年那個經常纏着冷叔叔拿甜糖的小女孩也長大了啊!”

那人說話的聲音依舊豪爽瀟灑,只是多了歲月的滄桑與沉澱。

卿詞咬了咬脣,忍不住笑出聲來:“冷叔叔,你還是那麼愛打趣卿詞啊!”

“哈哈,我本以爲這裡再也不會有人來,想不到十多年後仍能看見……你們。”

面前男子的容貌不再是當年的輪廓分明,他的皮膚粗糙黝黑,有淺淺皺紋刻在額上,眼睛如鷹般鋒利,但卿詞卻看出不妥。

她快步走至冷簫身前,細細察他右眼,發現瞳仁裡面早已混沌不清,只是若不加註意的話,根本不知他兩隻眼睛的不同。

“冷叔叔,你的右眼?”

語氣無端悲傷起來,心也在輕顫。

“就如小姐所猜的那樣,冷叔叔的右眼看不見東西了。”

他說得是那般的風淡雲輕,就如同在說着今天的

天氣好不好一般,不在乎得令人心澀。

“是……那時候傷的嗎?”

霍景闌遲疑出聲,其實不用問,也猜得出是那個時候的事。

“是啊,少爺,你說得對。”

冷簫仰頭看了看天空上不斷飄落的雪花,語氣平靜,緩緩訴說:“當年我爲你們引開敵人,遭到他們的無情追殺,我逃至另一方的密林中,本是擺脫了他們想回來尋找你們,豈料那竟然是敵人的詭計,正當我再出來時,便被埋伏在樹上的敵人刺傷了右眼,同時左腳腳筋也被挑斷,本以爲自己會必死無疑,但是誤打誤撞,竟然滾落在了密林中隱藏着的陡崖之下。”

黑衣男子說到此處似冷笑了一聲,縱然臉上毫無情緒,霍景闌和卿詞卻能想象出他那時死裡逃生的悲壯情景。

他們都尚自受到敵人的窮追不捨,更何況是會武的他呢?

爲保護他們而被敵人斬落的左臂,爲讓他們更安全地逃生而毅然以身爲餌,爲回來尋找他們而不顧自己的安危最終被傷了右眼,就連腳筋而被挑斷……

說是不沉重不內疚那都是假的,只是現在來內疚傷心又有何用?

他們都各自活下來了,雖然以艱難掙扎的姿態拼命活着,但,總歸是熬了過來。

這,無論如何都是值得祝賀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