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廳,趙凌然正在審問朱花匠。雍國公一走,都是自家人,也自在些了。
朱花匠跪在地上,已經哭得淚流滿面。趙語桐怔住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朱花匠一把年紀了還哭得這樣沒形沒狀的,真是令人意外。
“說,你到底是爲了什麼?”趙凌然完全不相信,朱花匠會沒有任何理由地這樣害將軍府。他一定是有苦難言,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願意給他一次機會。
“將軍,您就不要再問了。事情是我做下的,我願意承擔所有的過錯。我害死了小少爺,願意爲他陪葬!”朱花匠老淚縱橫,令在座的不少人聞之落淚。
“說!”趙凌然的耐心已經消失殆盡了,一聲怒吼,朱花匠連哭都忘了哭,傻傻地望着他。
趙凌然不再好言相勸,凌厲的視線直視着他:“老朱,我以爲我們之間的情分是真的,原來,你從來都沒有把我當成兄弟!”
“沒有,我……”朱花匠欲言又止,趙凌然並不放過他,逼問道:“若是你還念在我們的患難之情上,請你告訴我實情。我不相信你會這樣做,說吧,到底是誰指使你的,他手上有你什麼把柄?”
一句話,令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這個老實巴交的朱老漢,也會受人逼迫,這個消息實在是太勁爆了。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傅氏見朱花匠還在猶豫,趁機道:“大伯,我看他是不打不招啊!我已準備好了家法,看來得先讓他吃點苦頭才行啊!”
“住口!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趙凌然突然大喝一聲,唬得傅氏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她從沒見過這麼兇的趙凌然,一時間委屈得縮在一旁落起淚來。
沒有人注意傅氏,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到朱花匠的身上,等着看從他身上能挖出什麼內幕來。
朱花匠被看得無所遁形,趙凌然的責備的眼神更令他想逃卻又無處可逃,他終於吶吶地開口了:“事情真的是小人做的。”
原來,朱花匠每天一早就要去園子裡打理花木,這是他唯一擅長的夥計。今日卯時,他便進了花園,花木都要修剪得差不多了,他累得出了一身汗,便去打了桶水洗臉洗手。
忽然,他瞥到了肖景瑤在幾個丫鬟的陪伴下往花園走來,看樣子很是高興,心生一計,便躲在一叢比較高大的灌木叢中,待肖景瑤她們走遠後,便將一桶水全部潑在了路上。
由於此路是肖景瑤回聽雨軒必經之路,所以她回來的時候就出事了,而流雲因爲正在跟肖景瑤說話,並未認真看腳下的路,腳一打滑就摔倒了,還不小心推了別人一把,將肖景瑤也推倒在地。
“將軍,事情經過就是這樣的,您就是立刻殺了小人,我也毫無怨言!您動手吧!”朱花匠眼睛一閉,做好了承受懲罰的準備。
趙凌然目光深邃地看着他,他的眼光十分坦然,似乎一點畏懼都沒有,相反還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來人,將他押出去,家法伺候!”趙凌然沉聲吩咐道。他此刻的心情尤爲複雜,想要放過他一馬,可衆目睽睽之下,往後他還如何服衆?
家丁們立刻上前來拖了朱花匠,有人已經在外面擺好了刑具,兩個家丁將朱花匠上衣剝光了押上了條凳,綁住了他的手腳,緊緊地按住。另有行刑的家丁已舉起了庭杖,高高的舉起,甫一落下,包了鐵皮的庭杖上長長的鉤子就刺破了皮膚,饒是朱花匠皮糙肉厚,也被打得皮開肉綻,沁出了猩紅的血絲。
有些女眷看不下去了,“嗚嗚~”地哭泣起來,趙語桐冷眼看着,忽然發現有一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哭過,心下不禁有些狐疑。
“等等!”她忽然大喊一聲,所有人都將目光移向了她,行刑的家丁剛舉高了庭杖準備重重落下,因她這聲喊動作僵在半空中。
趙語桐站起身,朝紫蘇使了個眼色,紫蘇會意,立刻從地上撿起朱花匠的衣裳,扔到了他的身上蓋住他。
趙語桐走近,朱花匠因痛苦而閉上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意外地看着她。
“朱大叔,你和文姨娘是什麼關係?”她目光直視着他,輕聲問道,果然看到朱花匠猛地變得驚恐起來。
“沒、沒有……”他儘量想使自己的聲音自然,結果卻是徒勞。嘴脣顫抖着,說不下去了。
趙語桐還有什麼不明白,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主使的,而是跟文姨娘有關。
她不再問朱花匠,回到衆人中間。由於行刑是在正廳外面,方纔她跟朱花匠的話沒有人聽見,大傢俱都不解地看着她。
“語桐,你幹什麼?”趙凌然此刻不明白女兒的用意,他本想打他幾下板子,然後將他逐出府去,也算是保全他一條命,回報他當年的恩情了。不知道女兒此刻又有什麼用意,他心中忽然涌上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爹,也沒什麼事。”趙語桐柔柔地道,“我只是體諒朱大叔年老體弱,又沒有跟府裡籤賣身契,這已經十板子了,我怕他擔不得這樣的刑罰,因此,點到即止算了,若是你實在不喜,就趕他走算了。”
趙凌然鬆了口氣,他也是這樣想的,如今女兒這樣說,讓他找了臺階下。
“好了,此事到此爲止,往後若是再有挑事的,別怪我不客氣!”
所有人都有些怕怕的,不明白這場暴風雨來勢洶洶卻又去得這麼快,尤其是傅氏很是不服氣“大伯,他這樣的惡人,你就這樣放過他,讓底下人怎麼看?”
毫無意外地,她又收到了一道白眼,只好噤了聲。
“都回去吧!”趙語桐出聲,許多人都趕緊離開,生怕走慢了火再燒到自己身上。傅氏不甘心地跺了下腳,最終還是離開了。
走在最後的是二房的文姨娘,她此刻心神有些恍惚,機械地邁動着步子,身後的蔣姨娘母女急着離開,不小心碰了她一下,文姨娘趔趄了下,險些摔倒。
“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蔣姨娘趕緊道歉,蓉兒也緊張地挽着她的手臂,害怕地看着文姨娘。
意想不到的是,文姨娘竟然不發一言,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似的,蔣姨娘母女對視了一眼,趕緊欠了欠身溜走了,文姨娘依然是毫無所覺,兩眼茫然地走着。
“文姨娘,請留步!”趙語桐忽然喚住了她,幾步上前攔在了她的面前。
被點到名字的文姨娘此刻才意識到什麼,眼睛裡重新有了焦距,不解地望着趙語桐。
“大姑奶奶?”
趙語桐向她點點頭:“我有點事情想問你,你暫時還不能走。”她儘量使自己的語氣委婉,畢竟人們都還沒有完全走遠,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文姨娘終於覺察到不好,眼神閃了閃就要繞開趙語桐,卻被她伸開的雙臂擋住了。
“大姑奶奶,你這是什麼意思?”她終於有些怒了,平日裡受盡*愛的她幾時受過這樣的氣了?連自己的主母傅氏都要讓她三分,這個趙語桐怎麼說都是晚輩,她便有些沉不住氣了。
趙語桐並不因她的無禮生氣,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喲,我還以爲文姨娘以往的鋒芒都哪裡去了呢!難道是失*了?”
誰都知道,二老爺趙凌睿最*的就是這位姨娘,誰叫她最本事,其他人都生不了兒子,而她卻一下就生了兩個,怎麼不叫趙凌睿將她疼到了骨子裡?
“大姑奶奶此話何意?”
“沒有啊,是你讓我有些不解纔對,所以纔想請你幫我解惑啊!”趙語桐不慌不忙地說道,“方纔蔣姨娘撞了你,我好心將你扶起來,你就是這樣感謝我的?”
“什麼?那個踐人竟敢……”文姨娘就要發飆,忽然瞥見了趙語桐眼裡戲謔的神情,氣勢忽然就蔫了下去。“大姑奶奶,你到底想幹什麼?”她眼神戒備地看着她。
趙語桐環視了一眼四周,正廳裡只剩下她們兩個和趙凌然,連伺候的下人都差不多被她打發出去了,只留了紫蘇豆兒和文姨娘的貼身丫鬟。
“請文姨娘坐下!”趙語桐一聲令下,紫蘇不知從哪裡搬來一張小腳凳放在地上,拉着文姨娘的胳膊要讓她坐下。
文姨娘卻死活不肯,這腳凳就連她身邊的貼身丫鬟都沒讓她坐過,這不是存心折辱於她嗎?不行,今日說什麼都不能輸了這個氣勢!
她用力掙開了紫蘇的束縛,一雙怒目瞪着趙語桐。
“大姑奶奶,你一個出嫁女,回了孃家還如此囂張,你不要如此欺人太甚!”文姨娘火大極了,乾脆與趙語桐槓上了。
“是嗎?那好,敬酒不吃吃罰酒,她不想坐就別坐了!”趙語桐不願再與她磨嘰,徑直走到了主位前,對上一直沉默的趙凌然,說道:“爹,我懷疑,此事的主謀並非朱大叔,而是文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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