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姑娘請自重!”蘇展柏一張俊臉微沉,下意識地拉開些距離,孰料楊若依迅速地靠上去,重心全部倚在了蘇展柏的身上。
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兩人同時動作,都往地上倒去,楊若依正好伏在他的身上。
蘇展柏又急又氣,急着想要推開身上的女子,楊若依哪裡願意他離開自己,一雙小手死命地拉着他,眼裡波光盈盈,柔聲道:“水笙,我們在一起好嗎?”
“你先起來!”蘇展柏很是氣惱,他以爲她好歹是女子,卻沒料到竟然如此大膽到不要臉面,正欲推開她。
“你們在幹什麼?”一聲大喝讓兩人回過神來,蘇展柏連忙趁機掀開楊若依,從地上爬起來。
蘇展柏十分感激這位及時進來的年輕人,雖然有些赧然,卻面帶笑意地迎上去。
“請問……”
話音未落,一記鐵拳重重地擊向蘇展柏,接着鋪天蓋地地向他襲來。
“喂,你是誰?爲什麼這樣對我?”蘇展柏也怒了,一手格開他再次揮來的拳頭,眼裡凝聚着怒火。
趙承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哼,蘇展柏,你好樣的!”
枉他瘋了似的到處尋找他的蹤跡,他倒好,將他妹妹一個人扔在京城,卻在這裡醉臥溫柔鄉了!
蘇展柏愣了,也顧不上身上的疼痛,問道:“你認識我?”
“你裝什麼蒜?蘇展柏,我告訴你,你若是不想要語桐了,有種的跟她和離,我將軍府還養得起,你不用躲在這裡做縮頭烏龜!”
蘇展柏卻是越聽越激動,他是在叫他嗎?原來他有家室,有親人!
“你別裝了,虧語桐還傻傻地等着你,虧我像個瘋子似的到處找你!若是知道你竟然揹着我妹妹有了別的女人,我寧願你在死在外面也好過讓她傷心!”趙承希還在喋喋不休地說着,這些日子的忙碌都是那樣諷刺,他到底在做什麼?
“這位兄臺,對不起!”蘇展柏有些心虛地上前拉了下趙承希,立即惹來一道白眼。“你說我叫蘇展柏?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請你告訴我!”
他誠懇的眼神望着趙承希,後者疑惑地看了他半晌,驚道:“你不記得了?連趙語桐都忘了?”
蘇展柏茫然地看着他,聽到那個名字,不知爲何,心頭猛地悸動了下,接着是鑽心的疼。
他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越是想要控制,心臟處就越疼得厲害,連頭都開始暈眩起來。
趙承希終於發現不對勁,連忙扶着他躺到一旁的地上,關切地問:“展柏,你怎麼了?”
蘇展柏只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沒有一絲力氣,自從聽到那個名字開始,他就莫名地不舒服起來,他虛弱地看了眼趙承希:“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好難受……”接着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趙承希看着昏迷過去的蘇展柏,一時間慌了,連忙抱起他就要往外走。
忽然,他看到牆角的影子站了起來,臉上帶着痛恨直視着他們,厲聲道:“哪裡有大夫,快說!”
楊若依嘲諷地牽起脣角,幽幽吐出一句話:“你別瞎忙活了,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趙承希聽出她話裡有話,幾步來到他跟前:“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對他做了什麼?”
“哈,哈哈!既然你能找到這裡來,想必是去過龍鳳谷了?”楊若依慢悠悠地圍着趙承希轉了一圈,緩緩道:“我告訴你,龍鳳谷其實是因一種同名的蠱毒命名的,所以也叫做龍鳳蠱。我在他體內下了這種蠱,爲的就是要控制他的心智。”
“你要幹什麼?”趙承希恨不得將這個女人撕了來,小小年紀不學好,竟然學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不幹什麼!只要他喜歡的人是我,就不會有任何問題,相反,如果他心裡裝着別的女人,只要一想起他,就會心悸,鑽心地疼。”楊若依慘然一笑,“我失敗了,可是,你也看到了,只要一對別的女人動情,他以後就會變成這個樣子,生不如死!”
“妖女!”趙承希咬牙切齒地咒了一聲,“快拿出解藥來!不然今天你休想走出這裡!”
“哼!憑我楊若依的身份地位,你也敢攔?”楊若依挑眉諷刺地看着趙承希,滿意地在他眼中看到一絲錯愕。
“你、你叫楊若依?”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吧?趙承希仔細審視着面前這張臉,白淨的皮膚,看着很是年輕,眉眼間似乎有一種似曾相見的熟悉。
楊若依不再像在蘇展柏面前那樣溫柔似水,一記眼刀狠狠地射向趙承希,大喝一聲:“琴心琴雅!”立刻有兩個侍女出現在她身側,身形移動十分敏捷,竟似憑空冒出來的一般。
不錯,富婆婆爲了讓楊若依答應她的要求,將所有身家都傳授給了她,琴心和琴雅兩人自然也受了益,如今的主僕三人,已非昔日可比。
“大膽狂徒,冒犯公主該當何罪?”二婢嬌叱一聲,擺開陣勢戒備地瞪着趙承希,隨時準備出手。
趙承希卻並未如她們所想展開攻勢,目光裡流露着沉痛,凝視着楊若依。
她們還未反應過來,卻聽趙承希道:“你是北遼公主楊若依?”
意料中,楊若依點了點頭。
“你可知道我是誰?”他看見了楊若依眼中的茫然,又道,“凌寒萱是我的母親,也就是說,我是你親哥哥!”
“怎麼可能?你怎麼會認識我母后?我不認識你,你不會是我哥哥!”楊若依突然聽到這個消息,只覺得晴空裡一陣霹靂,劈得她拼命想反駁。
“是與不是,你敢不敢跟我回去求證?”趙承希目光銳利地盯着她,雖然這個妹妹令他頗有些失望,但他不能一錯再錯。母親當年忍辱負重,並不想讓她變成這個樣子的吧。
趙承希看着她向後瑟縮的身子,上前擋住她:“不然,我們先回北遼大營,請圖拉太子做個見證,你總信得過吧!”
他記起了,當時楊若依就是黏着圖拉,纔有機會混入大周軍營的,看來他們兄妹關係應該不錯。
楊若依踟躕了半晌,終於默默地垂下了頭,如果……那她該怎麼辦?
一行人快馬加鞭,連夜趕回了北遼大營。圖拉早接到了消息,正焦急地在營帳門口踱來踱去,久久不見有人來。
“你去看看,趙將軍是不是快來了?”他隨後抓住一個士兵,吩咐道。
“太子,人來了,人來了!”不久,那士兵興沖沖地跑了來,就見趙承希在夜色中踏馬而來。
“趙兄!”圖拉跟趙承希見了禮,當然也看見了跟在趙承希後面不敢上前的楊若依。
“依依,你終於回來了!你知不知道皇兄找你找得好辛苦?”
圖拉一番話,令楊若依忽地哭了起來。
“皇兄!”她躍下馬,飛奔上前,撲進圖拉的懷裡嗚嗚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趙將軍看着呢!”圖拉輕輕拍了拍她的背,雖然他好想好好安慰下她,可眼下並不允許。
楊若依這纔不舍地從他懷裡出來,淚眼婆娑。
“蘇將軍?哦不,汝親王?”趙承希馬背上的另外一個人,不是蘇展柏還能有誰?
圖拉連忙吩咐人將蘇展柏安置在自己的帳篷內,待一切就緒,才疑惑地問:“趙兄,你是在哪裡找到他們的?”
趙承希眉頭緊皺,將一路查探直到見到蘇展柏的情景說了一遍,圖拉驚得瞪大了眼睛:“你是說,若依是你的妹妹?不是我的?而且,汝親王這樣子是因爲她引起的?”
趙承希點頭,圖拉不可置信地擡頭望着同樣沒有回過神來的楊若依,她的小臉上寫滿了委屈。
“趙將軍,茲事體大,我想不能憑你的一面之詞便下定論。我想,還是等問過了母后,才能確定吧。”
“其實,這次來,正是你的母后,我的母親所託,我當然有責任將他們找到。幸好,展柏雖然身體有礙,不過性命暫時無憂,我也算稍微安心了。一切真相,就待回京之後再說吧。”
事不宜遲,二人最後商議,待天亮後立即趕回大周,真相總會水落石出。
回京的事情敲定,趙承希這纔有機會詢問楊若依蘇展柏的病情。誰料,得到的答案令他很想狠狠地教訓一頓這個剛尋回的妹妹。
楊若依看着行軍*上靜若處子的蘇展柏,此刻,他的眉心已經不那麼緊緊糾結了,略微舒展的面龐令他看上去是那樣俊逸不凡,再一次牽動着她的心神。
“據說,中蠱之人會對施蠱時在他面前的女子一見鍾情,從此對他死心塌地。只是,我沒有想到他對另一個女子情深到這個地步,那時候我就知道,這蠱毒對他影響不大,可是我還是希望他能愛上我,結果……”結果,他深愛的那個女子,竟然是她的親姐姐!
楊若依又吸了吸鼻子,繼續道:“龍鳳蠱是沒有解藥的,唯一的剋制辦法便是忍。不過,這需要中蠱者有着超強的意志,只要他每次情動之後,忍受住那百蟲撓心的痛楚,慢慢地,他的折磨會漸漸減少,到最後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哪一個人能堅持下來!”
楊若依低下頭,此刻她也很難過。就算是這樣,蘇展柏都沒有愛上她,她已經無話可說了。其實,她早有預感了不是嗎?只是,她當時讓富婆婆剔除他的記憶,忘卻的是她的親姐姐,這也讓她承受更多的愧疚,唉,這都是報應吧。
“好了,依依你不要太難過了!”圖拉不忍心看她這樣自責,其實,他知道,她並不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只是身爲尊貴的公主,她的個性難免嬌蠻了許多。
“趙兄,依依做出這件事情,都怪我沒有看好她,你就不要責怪她了。”圖拉見趙承希仍然黑着一張臉,想要勸他。
“太子殿下,若依是我的親妹妹,我們卻讓她流落在外,應該是我們趙家對不起她。我只是希望,經過這次之後,她能夠改過自己的缺點,有時候也要爲他人着想。”
一旁的楊若依聽趙承希這樣說,原本擔憂害怕淡了些,她做出這樣的事情,連她都不能原諒自己,趙承希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原諒了他。
“你、你真的不怪我了嗎?”她眼裡閃爍着淚,雖然沒有叫他哥哥,可她心裡其實已經承認了他。
“你要請求原諒的不是我,而是語桐,你的姐姐!”趙承希語重心長地道。
“姐姐?”她喃喃道,多麼新鮮的一個稱呼,聽上去又是那麼親切,她遲疑了片刻,重重地點了點頭。
很快,天就亮了,圖拉早已安排好軍中一切事宜,命自己最信任的親信駐守大營,跟趙承希等人一起踏上了回京的路。
他很不放心,若依如果親耳聽到母后的證實之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想到這個,他就不忍心放她一人離開,急匆匆地要陪着他們一起。
蘇展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中,一抹飄飄如仙的身影總是在自己的眼前晃。他記起來了,那一天,他也在夢中看到她了,只是,這次他知道她的名字。“語桐——”好熟悉,好親切,讓他疲憊的心頓時找到了歸宿。他好累,好想歇一歇,“語桐,等我回來娶你!”“語桐,我會很快回來的。”“語桐,我愛你……”無數的語言,如潮水般鋪天蓋地向他席捲過來,他承受不住,心臟再次悸動起來,鑽心刺骨。
忽然,他與敵人激戰,終因寡不敵衆,*懸崖。血,鮮紅的血,到處都是,將整個懸崖邊上染成一片殷紅。他甚至清晰地看見,靳勇飛身擋在他面前,一條胳膊生生被削斷,索拉猙獰的刀疤臉在他的面前,是那樣恐怖、那樣清晰……
疼痛,持續地襲來,他就像掉入一個深深的夢魘,反反覆覆怎麼也醒不過來。無數次的頭疼心疼,他似醒非醒,似夢非夢,折磨着,日復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