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萬里的天氣,豔陽高照。
在遍地幾乎被熱浪蒸出暑氣的悶熱裡,慕婉忽然覺得脊背一涼,生生冒出冷汗來。沒有想到,皇后居然要見她,是爲了鄭家女兒嫁入玉陽王府之事麼。
其實,不用猜想,慕婉也可以想的到。
猛然間,慕婉有點後悔,爲什麼不讓於緋詩送。如果於緋詩在這裡,起碼自己還有一個商量的人。看着眼前宮女皮笑若不笑的陰沉,慕婉知道,這一遭定然是拒絕不了的了,只好硬着頭皮,跟着自稱玉燕的宮女,走向昭元宮。
作爲中宮,昭元宮自然是有它的氣勢所在的。
點着金色大頭釘子的漆紅木門,頂上紫檀色匾額龍飛鳳舞的寫着“昭元宮”三個大字。
走入大殿,滿眼的金碧輝煌莫不讓慕婉瞠目結舌,感嘆着中宮的奢靡。難怪後宮裡頭所有的女子都瞻仰着這個位子,且看地上鋪着的都是雕刻鳳凰的金色地磚,兩側紅色樑柱上,用金色的漆塗出鳳凰的模樣。
從樑柱頂端繞下來的雲帷,風姿輕盈,在吹進來的清風裡,妖嬈的起舞。
縈縈繞繞中,慕婉被玉燕領到皇后跟前。先是自行跪拜下禮,
“奴婢給主子請安,回稟主子,玉陽王妃帶到。”
聽着玉燕的話,慕婉知道眼前坐在軟榻上,做派端莊威嚴的女子,必定就是當朝國母,鄭國公的長女鄭怡秋。不敢失禮,慕婉跟在玉燕的身後,盈盈拜身下來,
“妾身見過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不理會玉燕還在原地跪着,皇后自行從榻上起身,下步走到慕婉的跟前,親手將慕婉扶了起來。精緻的妝容上,露出恍如春風拂過的溫婉,還有絲絲的溫和,
“王妃不必多禮,快請起。”在扶起慕婉之後,用天青色線筆勾出翹起的眼角的鳳眸瞥過一旁坐在木椅上的女子,聲音較之之前的溫和,嚴厲幾分,
“還坐着做什麼,還不趕緊給玉陽王府行禮。”
慕婉這才注意到,在一旁的木椅子上,還坐着一女子。女子的眉眼隱約透着與皇后的相似,特別是那一對鳳眸,更是如出一轍。慕婉驀然就明白過來,便見的女子不甘願的從椅子上起身,走到慕婉身前,跪下行禮,
“臣女見過玉陽王府。”
不待慕婉讓女子起身,皇后已經開始介紹着,
“這是本宮的五妹,自小被家中寵愛慣了,讓王妃見笑了。”
“哪裡哪裡。”慕婉推謙着回答,
“五小姐快快請起。”
而後,皇后又是盯了跪在慕婉跟前的女子一眼,
“還不快起來。”然後,鄭怡媛纔是臉色不好的站起來,坐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上。
親手拉着慕婉,一同坐到自己的軟榻上,皇后轉頭讓玉燕奉茶。過後,又轉過頭,看着慕婉,
“一直聽聞王爺跟王妃鶼鰈情深,進來王妃又更是大喜。本宮一直想給王妃跟王爺道喜,無奈宮規森嚴,不得輕易出宮。好不容易盼的王妃進宮,自作主張的將王妃請來,王妃千萬別見怪纔是。”
“娘娘客氣了。”慕婉輕聲答。哪能不明白皇后說的是客套話,心中更是清楚,皇后將自己喚來的此舉爲何。慕婉心中,明的跟明鏡似的,已經開始盤算,如何應對皇后。
很快,便又聽的皇后再次開口,
“王府畢竟不同於尋常百姓下,如今王妃身懷六甲,處理府中事務,可別累着纔是。”
“多謝娘娘關心,府中人丁算不得多,左右也沒多少事。倒也不累。”猜出皇后無非就是想順着自己的話,好讓自己容納鄭怡媛進府去。慕婉偏生的就讓皇后如願,搪塞過去。
皇后沒有死心,繼續開口,
“那倒也是,可是到底是堂堂的玉陽王府,也不能失了氣勢。自古以來,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何況是堂堂的王爺。玉陽王府如此的人丁單薄,回頭王爺也是要讓人見笑了。”
“娘娘說笑了。”聽的皇后漸漸說到正題,慕婉冷冷一笑,
“懼內的大人比比皆是,不過倒是輪不到王爺頭上,王府裡裡外外,可都是王爺拿的主意。妾身自然都是聽王爺的。”
倒是沒有料到,慕婉竟然跟於緋詩一樣的難纏,皇后的臉色逐漸被她堵的有些不好看。努力隱忍下去,皇后朝着慕婉笑了笑,
“也是,夫君就是我們的天。只不過,都是我這不爭氣的妹子,在那日被王爺英雄救美之後,就對王爺芳心暗許了。這不,還纏着我父親硬找皇上去說親,王妃您也知道,皇上國事繁忙,哪有這等閒工夫。所以,只能本宮這個做姐姐的來拉下這個臉了。”
說完這些話後,皇后凝着眸,仔細的看着慕婉的反應。等了有一會兒,才聽的慕婉悠然的回答,
“五小姐身份尊貴,又是鄭國公府的嫡女,擔着王妃的頭銜都是委屈呢。”說着,言語的酸意顯而易見。緊接着,慕婉就淌下淚來。
可讓皇后慌了,忙忙安慰着慕婉道,
“王妃別誤會,王妃自然還是王妃。區區的國公府嫡女如何尊貴,也尊貴不過王妃是清平縣主的身份。而且,小妹入府後,也只是妾侍,她定然會好好服侍王妃跟王爺的。”
聽到這裡,慕婉驀的就笑了,
“這如何敢當着,只是,這事兒向來是由王爺做主。妾身婦道人家,王爺說什麼就是什麼。哪怕王爺說廢了妾身這王妃的虛名,讓給五小姐,妾身也是不敢有怨言的。”
字裡行間無不透露着自己的認命跟無奈,卻在背地裡昭顯着自己的不屈。一席話落下來,直言若是良鑰答應便成,若是良鑰不答應,一切絕無可能。
經過與易無風的商談後,皇后當然知道良鑰並不答應。如今會將慕婉找來,無非是想讓慕婉去勸的良鑰點頭。聽的慕婉這麼一言,皇后清楚,幾乎不可能。
深深嘆下一口氣後,皇后不再強求,打算另尋他法。
假意寒暄過後,慕婉也沒有多留,起身跟皇后告辭,
“叨擾娘娘許久,天色已晚,妾身先行告退!”
不再挽留,皇后頷了頷首,送辭慕婉,
“王妃慢走,玉燕,送送王妃。”
“是。”玉燕從皇后身邊躬身上前,親自送着慕婉出宮。
與慕婉一起,鄭怡媛也起身告辭,跟着慕婉一同走出去。
臨近日暮,日頭掛在西邊,失去正午時分的熾烈。白焰似的日光化成天邊的彩霞,染紅半邊的天空。夕陽的餘暉薄薄的灑落下來,落到一旁的煙水湖裡,將湖水都染成了胭脂的顏色。
昭元宮到朝華門門口,勢必要經過煙水湖。而從昭元宮出來,若想出宮,最近的便是朝華門。
因爲跟鄭怡媛不熟,又加上有良鑰的事情,慕婉更加的不想跟鄭怡媛說話。
奇怪的是,鄭怡媛卻是絲毫的不顧忌一樣,追上慕婉的腳步。走到慕婉的身邊,兩人並肩而走,窈窕的身影被夕陽拉的攏長。
“聽聞王妃跟王爺情意深厚,可謂是羨煞旁人。不知道娘娘有何妙法,能讓王爺如此的死心塌地?”追上慕婉的腳步不止,鄭怡媛冷不丁的還冒出一句。
礙着禮數跟儀態,慕婉不好不理會鄭怡媛,只能笑着答,
“小姐說笑了,哪有什麼方法,夫妻之間彼此相屬罷了。”
聽完慕婉的回答,鄭怡媛像是並不滿意,還想再說什麼。還沒開口,慕婉只看的她身形一拐,往一旁的煙水湖裡倒入。慕婉一急,伸手就要去拉她,結果還沒碰着她的衣角。她整個人已經跌落煙水湖中。
“五小姐。”場面一下子陷入混亂,跟在兩人身後的奴才紛紛跑過去,伸手拉着鄭怡媛。
慕婉也急了,喊道,
“來人啦,快來人,救人啦!”
一旁的宮人被慕婉的喊聲所驚動,急急忙忙的跑過來。接二連三的跳下水,尋找着鄭怡媛。
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自然是瞞不住的,已經有人去將皇后請了過來。
皇后來的時候,鄭怡媛已經被人從水裡救了起來。只是,因在水中悶的太久,整個人不省人事,臉色一片發白。宮女們正在給鄭怡媛施救,積壓着她的腹部,想將她吸入腹中的水壓出。
瞧着鄭怡媛這番模樣,皇后心疼的眼淚直直在眼眶中打轉。
好不容易,總算將鄭怡媛腹腔裡的水壓出,人也慢慢的清醒過來。然而,鄭怡媛清醒後的第一句話便是,
“王妃,你爲何要推我?”
一時之間,所有的視線刷刷的直直射向慕婉。慕婉驚覺過後,難以置信的看了看周圍,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鄭怡媛,蹲下身子,辯解着,
“五小姐,你怎麼冤枉我,我何時推過你。”
沒等的慕婉餘音落盡,鄭怡媛來不及回答慕婉,再一次沉沉的閉上眼睛。
聽着鄭怡媛剛剛的言語後,皇后的面色瞬間變的鐵青。看了一眼慕婉後,冷冷的下着命令,
“將玉陽王妃還有五小姐帶回昭元宮。”
“是。”
於是,慕婉跟鄭怡媛一起,再次被帶回到昭元宮。
心中隱約明白了什麼,慕婉緊緊的捏着手中的絲帕。坐在昭元宮的椅子上,靜靜的等候着太醫診治的結果。
偌大的宮殿內,安靜的可以聽見銀針落地打算聲音。
彷彿過了一生的漫長,太醫才從內殿走出來,走到皇后跟前,行了一禮,
“回稟娘娘,五小姐並無大礙。腹中積水已經壓出,小姐就是被水嗆着,慌了神。回頭微臣再開幾帖藥,讓小姐好好調養調養,便可痊癒。”
“嗯,你下去吧。”聽說鄭怡媛沒有大礙,皇后鐵青的臉色稍稍緩和過來。點了點頭,將太醫遣散下去,轉頭望向慕婉,
“王妃可是有話要說?”
“噗通”一聲,慕婉跪到地上,擡起右手手掌,發誓曰,
“妾身對蒼天起誓,絕對沒有推五小姐,若有半句虛言。讓妾身不得好死。”
跟在慕婉身後,王府的丫鬟們也紛紛跟着跪下來,
“奴婢等親眼瞧見,王妃並沒有推五小姐。”
聽聞此言,皇后緩和下來的臉色再次變的冷硬,
“那你們的意思是說,本宮的妹妹自己跳到湖裡,冤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