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皇宮的燈火紛紛點上,那五彩斑斕的錦燈在越加急促的夜風下,肆意搖曳。
一個身着青色衣袍的中年男人自朱華宮中端裝走出,那頭上戴着的陰紋縷花金官帽一眼就可看出,此人乃是太醫院資深太醫。而此時才從朱華宮中出來的,必是近日頻頻爲華妃娘娘出診的劉全劉太醫。
在他的身邊跟着一個年輕的醫童,其身上揹着太醫出診時常備的藥箱,裡面都是些出診所需的各種診器與散藥。
二人一路穿花亭過迴廊,這條花繁錦綴的深宮之路在腳下也再沒有初時踏上的驚豔,相反,只覺宮庭深深,便連那偶爾搖起的花葉都彷彿是人的腳步輕動,讓人時刻心底發毛着。
借“大人,娘娘這病還須幾時能好?”四野無人之地,年輕的醫童只覺靜寂的宮中讓人有種全身緊張的壓抑,忍不住出聲找點話來打破此時的靜瑟。
“快了!”劉全悶頭直行,剛從暖香閣出來之後,身體有些畏着宮外的風寒,讓他的身體不由微微一瑟縮,隨意地應承一句。
其實對醫童的話,他也在心下思量。
頦只覺此事順利得有些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沒想到皇上在一聽到問題是出在那些補藥上時,竟然二話不說,立即封了金鳳宮。
這一切,似乎順得有些太過不正常,讓他的心下有些沒底地直打鼓。
“哦,但願早些好了!奴才現在每次進朱華宮就心裡沒底地直撲騰,深怕皇上隨時會來。若是不小心被皇上看到咱們給娘娘服的這些藥……”。
“住口!”劉全心下一跳,突起的風也讓他衣袍一掀,嚇得他忙輕聲喝止了醫童,沉聲道:“這是在宮裡,不想死的給我別再吭聲!”。
四下張望一眼,劉全見幸好此處地處偏闢沒人聽見,不然,自己歷年的謹慎小心真要被這個不知死字是怎麼寫的蠢材給害死了。
“奴才知道了!”醫童心下一驚,聽着劉太醫如此陰冷的聲音,真的如同看到死神一樣,面孔立時嚇得煞白。
遠處的宮燈一晃便可照見,那年輕蒼白的一張臉孔,在四周花影搖曳的花園之中,顯得那樣的駭人。
此醫章跟着劉太醫只有一年半不到,一直來,也都安安份份地學着一些醫學上的基礎知識,從來沒有見識過什麼奇怪的藥物。
可是近來,自從一個年輕的護軍參領找上太醫之後,一切都開始變了。
他事後才明白,那個年輕的參領原是當今華妃娘娘的哥哥,而劉太醫自從那次之後,便開始想方設法地從關外弄來一些他聞所未聞的稀奇藥物。
而後又過不久,太醫便接管了華妃的安胎之職,並一路走到今天。
身爲他的助理醫童,若說一開始他不明白太醫給華妃服的是些什麼藥,那到是情有可緣。可是事過這麼久,他也多少看出了些端倪。
原來太醫給華妃服食的是一種西域奇藥,叫做什麼‘美人悵’!
裡面配置的曼陀羅和鈴花都是極危險的毒物,若是用量不慎,便會致命。
而即便謹慎用藥,此物對身體也是極度摧殘,尤其是女子,服食此藥之後,便極容易留下病症。如果不經過長期的調和,怕是以後都無法再有身孕。
他想不通,華妃娘娘年紀輕輕,怎麼敢狠心下這麼大的功夫,只爲製造這以一出空無的假胎事件?
若是皇上對皇后只是小懲大戒,一直這樣不痛不癢地關着皇后,那她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白白傷了身子罷了。
四周,一下子又靜到如若無人,只除了夜風掀起二人衣角的嘩嘩之聲與遠處樹枝的搖擺呼嘯,一切,都陷入新一輪的沉寂。
而不遠處,有黑影一閃,腰間的寶藍佩劍隨着衣角輕躍的弧度被燈光映出一道細微的光芒,而後黑影一沉,整個人又迅速溶入茫茫黑夜中。
……
朱華宮中,皇上剛剛看望華妃娘娘離去不時,寧兒也服侍好主子沐浴睡下,便打着哈欠回房休息。
都說做賊也累,此話真是一點不假。
這些日子,雖說一帆風順着未出半點紕漏,可是從製造有孕到滑胎這個漫長的過程,還是會讓人擔心吊膽地日日無法安眠。
好容易心頭的石塊終於落地,看華妃明顯地精神氣力比前時好多了,而自己,也終於可安心地睡個好覺了。
吹熄燈,她邊捶着酸累的肩膀邊爬上牀榻,頭一挨着枕頭,那種一切放鬆的舒坦讓她不由發出一聲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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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好久沒有這麼自在地睡過一覺了。
“嗚~”窗外風聲漸緊,暗月無光,想來夜間怕是要下雨了。
閉上眼,她拉好輕薄的被子,全身放鬆地讓自己放下所有的心思,安心睡覺。
“嗚嗚,嗚~”然而,風聲卻越加緊促,那一聲接一聲的淒厲撕吼此刻在靜瑟無聲的夜晚聽起來更加的讓人心驚。
彷彿一個遭遇悲慘的人輕聲哭泣,更像一個掙扎的猛獸在低沉地撕吼、錚鳴。
心,突然有些難安,她努力地拉緊被子,卻不知道哪來的寒風一陣緊似一陣地直鑽肩窩,讓她竟然好像沒有蓋被子一樣,全身有些發冷起來。
“啪~”一聲輕微的聲響從頭頂響起,那樣的輕,卻此時彷彿直接地敲在她的心上,讓她的寒毛都微微炸起,眼睛由原本的輕閉也變成緊緊地閉着,全身都不由自主地微微抖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