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她的眼中清晰的倒映出白影的面容時,一股震駭自心扉出冒出,極速膨脹讓她的心瞬間就被爆出了一條裂縫。
對面的人不是容光蓋華,舉世無雙的白玉容歸,而是尊貴逼人,五官冷冽的溫陌君。
四周的人見自己的主子顯現了真容,沒有等他發令,便自覺隱匿了自己的氣息,退回了之前的位置。
整個空地就剩下了蘇珝錯與溫陌君兩人。
蘇珝錯見到溫陌君身形猛地一震,彷彿看到了出乎意料的人,同事也看到了讓她心裂如絞的事實。
溫陌君一襲白衣,五官如同封住了寒霜一般,一頭青絲兀自輕揚,一派自若之態,望着她的目光卻如萬念俱灰般絕望。
“阿錯,朕沒想到真的會是你。”而他更沒想到,她竟然可爲了白玉容歸,拼命至此。
蘇珝錯手中的劍落了下去,真心俱震下,她的心開始收縮,讓她呼吸陡然一滯。
“是你設計的?”她望着溫陌君,目光交錯着哀傷與痛苦,若是之前她沒有反應過來,那麼此刻她有所反應了。
溫陌君見她神色悲慼,眼底不再流露出疼惜,而是凝固着一種更爲濃郁的情感,一份超越了愛的沉重,“朕曾猜測是你,但是卻不曾正面追問,也不曾真心相信過,可是此時此刻,朕的心裡竟然連一絲欺騙都僞裝不出來。阿錯!爲何……爲何背叛朕的人竟然是你!”
“背叛!”蘇珝錯聽到這個詞感覺心悸變得厲害了些,“你認爲你還有資格跟我說背叛二字嗎?你我之間率先背馳而行的人不是我,如今的結果也不過是你逼我的。”
她何曾想過真心傷害他,但是他每一次傷害起自己來,都是毫不含糊,一擊即死。
一年前是如此,一年後的今日亦是如此。
他如此大費周章的算計,只不過是爲了確定自己是白玉容歸細作的事。
“你何嘗又不是在逼我!”溫陌君見蘇珝錯面色悽然,心頭亦是疼痛難忍,“之前的事朕說過會解釋給你聽,可是你卻不信,如今朕才知道你並非不信,而是不屑,你的心中早就被白玉容歸佔滿,你爲了回了詔月,你爲了他刺殺過朕,你爲了他攪亂了朕的後宮,你爲了他破壞了朕所有的計劃,你爲了他將朕傷得體無完膚,如今你還爲了他拼盡全力,縱死不懼。”
蘇珝錯聽着溫陌君的數個“你爲了他”,心頭的情緒更是激烈的迴盪,她從未細想過自己到底爲容歸做了什麼,一直以來都是容歸在保護她,她從來不知自己原來也做了那麼多事。
她一度以爲自己拖累了他,沒有幫到他呢。
“蘇珝錯!”溫陌君見蘇珝錯目光失神,大聲喊了她的全名,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喚她。
蘇珝錯擡頭,卻見溫陌君的眼中不再有那份只給予她的溫柔,也有那份對她的縱容,有的只是無盡的痛心與濃稠的絕望。
“你不信任何人,爲何獨獨信了他!”
蘇珝錯伸手擦掉了自己嘴角的血跡,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了他一句:
“溫陌君,一年前當你將劍貫入我的心的時候,那個對你百般不捨的蘇珝錯就已經死了,是他不惜一切的救了我,也是因爲他我才得以苟延殘喘活至如今,我可以不信任何人,可是我卻是願意信他的。”
說到一年前,溫陌君的身影一晃,果然……果然如此。
一年前的事已將她們徹底化爲了兩端,是他遲遲不願相信,是他偏執的以爲阿錯還會回來,是他一直不肯看清事實,不知道往昔如逝,已如難收之覆水。
他們早已斷了緣,也……絕了情。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
“你說,你信他,那你可知他可信你?”
蘇珝錯望着溫陌君,不多想便知他想要說什麼,倉促出言阻止:“他自然是信我的,這是你不能挑撥的事實。”
因爲白玉容歸說過,放眼整個天下,他願意信的人也之有她,能夠讓他一再不忍的人也只有她。
這雖不是承諾,但是也足以說明兩人之間不會相互猜忌。
然而溫陌君卻非打碎了她的安慰。
“從你入宮開始,你就已經成爲了他報復朕,報復詔月的棋子,縱然你不介意,那你可知在你不知道的暗處,白玉容歸又做了什麼?”
蘇珝錯戒備的望着溫陌君。同時,她的戒備也再次傷了溫陌君。
“你以爲寧輕妍會懷孕,又爲何會無端端的跟你提憐衣,最後又無端端的死去?”
蘇珝錯猛然擡眼,滿眼的難以置信,轉而又諷刺了過去,“陛下不會離奇的告訴臣妾,這是容歸所爲吧?”
溫陌君見她不肯去細想,臉上的痛苦轉爲諷刺,這是他第一次對她露出這樣的表情,曾經的他是那般的不捨得傷害她,卻不想依然阻止兩人的漸行漸遠。
“是你對他真的不曾設防,還是你不忍懷疑他什麼?朕的後宮不曾有人懷過皇嗣,爲何寧貴人卻有了,而且朕雖然不曾在意她,但是朕很清楚,那晚發生了什麼。”
蘇珝錯默默的聽着溫陌君的話,這一句話無疑是對她的又一次衝擊,以至於讓她表面的淡然都無法維持。
“你是說,寧貴人是真的有過孩子的,而且那個孩子不是你的?”
溫陌君見她如此震驚,神色漸漸漠然,“那件事不管是否是你所爲,朕都一心爲你謀劃,不惜利用呂嫣,將她代替你承擔這份罪責,可是最終你卻不領情,甚至因這件事與朕心生界嫌人,認爲是朕刻意刁難了你。”
“你沒回答我,寧貴人腹中的那個孩子是誰的?”蘇珝錯聽不進溫陌君的解釋,整個腦子都因這個事實而轟亂着。
溫陌君蹙眉望着她,“你至今都還那麼信任他,那你可知今日你爲何會出現在這裡,你又知不知道你出現在這裡代表了什麼!”
蘇珝錯壓制住自己震撼的心情,努力從溫陌君的字詞中提取重要信息,可是腦子紛亂一片,竟不由自己控制。
溫陌君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已經無法思考,繼續道:“今日朕是設下了陷阱,但是白玉容歸
從始至終都未露面,朕以爲他是收到了風聲隱藏了起來,但是朕卻沒想到你竟然會來。”
蘇珝錯臉色大變,手裡緊緊攥着的那角血衣,忽的就掉了出來,孤單的飄零至冰冷的地面。
溫陌君之前的話只是讓她震驚,但是這一句話卻讓她覺得難以接受。
容歸如果提前收到消息不露面,爲何還要託鍾覃與鍾諾涵告知自己前來救援?
他明明知道如今自己與溫陌君之間已經瀕臨破裂,明明知道今日十分兇險,明知道自己重傷未愈,卻還是讓懵然不知的自己前來,是想讓他們徹底決裂,還是想……她死!
她搖頭,不可能的,容歸不會這樣、
溫陌君見她指尖飄出了自己身上的那截斷錦,目光一縮,痛意如潮水般涌來,“你以爲是他遇險,眼巴巴的來,可是你卻不知在這片林中朕埋下了所有人,若非朕率先認出了你,你可知你如今已經身首異處!”
蘇珝錯閉上了眼,那股心悸愈發明顯,讓她有些不堪重負,情緒幾番壓抑,才顫聲道:“既然你明知我是他的人,爲何還要帶上我?”
溫陌君臉色一僵,仿似有些無措。
蘇珝錯雖然未睜眼,但是聽溫陌君明顯混亂的呼吸,她也知他不敢答。
“既然你不說,那我來替你說。”說着她睜開了眼,眼神堪比一年前更加讓溫陌君覺得心窒,“從你一開始設局的時候,你其實就猜測到了會有我的參與,你帶上我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離不開我,而是想看看我在白玉容歸那裡到底處於一個什麼位置,看看我到底有所大的利用價值。說不定在未來的某個時刻,我或許可以成爲你的籌碼,用來威脅白玉容歸。”
溫陌君靜靜的望着她,似乎是第一次認識了她,之前那個言笑晏晏的女子已經徹底面目全非,如今的她是這般的讓人憐惜,短短的一年,她竟然變得這般看透人心,懂得自處的人。
她猜得不假,這個心思一直在自己的心頭徘徊,尤其是得知他們還在他眼皮下私見的時候。
見溫陌君默認,蘇珝錯的臉色可謂是慘白似紙,“可惜你打錯了算盤,我在白玉容歸的心理根本沒有位置,反而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並不能幫助你做什麼,更不能助你完成宏圖大業。”
“未必。”溫陌君神色極淡,聲音也極淡,“他肯定冒着生命危險進入詔月皇宮見你的時候,你對他就已經不一樣。”
蘇珝錯猛然定睛,他竟然都知道!
見蘇珝錯震驚的表情,溫陌君眼底劃過一絲深刻的痛楚,但是很快又被他的淡漠掩蓋了過去,“你以爲是你瞞得密不透風嗎?是朕不曾追問,朕一直等着你何時能想通跟朕解釋一字半句,可惜還是朕奢望了,你,”說着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眼中,明明極淡的情緒卻瞬間在她的眼底騰起了波瀾,“根本不屑跟朕交代什麼。”
蘇珝錯聽着他的話,怒極反笑,“溫陌君,你始終還是這樣,從未改變。”
溫陌君面對她的質問,只是淡然的回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