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一動，就感覺到額頭上觸到一個溫熱柔軟的東西。她垂眸看着正幫着她蓋上衣服的那雙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指，突然僵硬的一動都不敢動。
馬可也是一愣，隨即後退了一些，把手往後縮了縮：“抱歉，我只是幫你蓋下衣服。”
楚一蓉顧不得太多，抓住馬可的手就問道：“孩子怎麼樣了？燒退了嗎？”
馬可在她身邊坐下，說道：“孩子已經沒事了，我已經給他降過溫了，已經不燒了，現在在裡面睡着呢，先在醫院觀察一下吧，一會再帶他回家。”
楚一蓉只覺得後背冷汗沁沁，大熱的天，居然會覺得有絲絲涼意沁入心脾。
她略微挫敗的嘆了口氣，心口像是塞了一團棉花，鬱郁而結。
楚一蓉微微鬆了口氣，就準備進去看看孩子現在怎麼樣了，就被馬可攔住了，馬可深吸了口氣，說道：“你等等，我要跟你談談。”
楚一蓉有些不解：“什麼事情這麼着急，就不能等會再說嗎？”
馬可想了想，妥協了：“好，那我們就等會再說。”
楚一蓉走到病房裡面，看着馬麟皓沉睡着的小臉，一點也沒有昨夜的危險，楚一蓉這才放下心來。
現在已經是早上八點鐘了，暖陽四溢，倒是溫暖了不少。
馬可見她握着馬麟皓的小手，看這樣就準備一直呆下去，擡手握住她，指了指醫院附近的那家早餐店說道：“孩子目前的狀況很穩定，你不用擔心。先去吃早餐吧，你的臉色很糟糕。”
楚一蓉摸了摸臉，將信將疑：“真的很糟糕嗎？”
“一夜沒睡的人通常都是這樣。”他彎起脣角勉強的笑了笑，已經握着她的手往早餐店裡走了。
楚一蓉被他牽着走了幾步，才後知後覺的問道：“可是孩子……”
“他現在沒什麼大事，反倒是你，你要是也跟着病了，這不是跟着添亂嗎?”
楚一蓉到嘴邊的話都因爲他最後那句“你要是跟着病了，不是跟着添亂嗎”給堵了回去，她眨眼看了看他，眸子裡不由自主的漫上一層水汽。
她的鼻尖微微有些紅，就這麼看着他，良久才吸了吸鼻子，才微笑着說道：“好，我不會給你添亂的。”
早晨的醫院一點沒有城市的喧囂感覺，穿過走廊到住院部，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楚一蓉卻又有一瞬間的遲疑。
她擡頭看了眼馬可，眼底有一絲怯意，卻恰好被他的目光捕捉到。
“進去吧。”他擡起手越過她，擡手按下門把手替她開了門。
陽光從病房的窗口落進來，整個房間透徹明亮，暖洋洋的。
馬可媽媽在聽到消息的時候便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馬可和楚一蓉進去的時候，她正心疼的看着自己寶貝孫子，安靜的連同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聽見開門聲，她擡起頭看過來，楚一蓉幾步上前坐到牀邊。還未開口說話，馬可媽媽就說道：“你們是怎麼看孩子的，怎麼好好的就突然發燒了呢？”
楚一蓉咬着脣不說話，眼眶卻是微微泛紅。
馬可拍了拍她的手，這才擡頭對馬可媽媽說道：“媽，你就別操心這麼多了，孩子才這麼小，稍不注意就會生病，這都是常事，這也是增強小孩子免疫力的一種方法。”
馬可媽媽垂着眸子看了一眼馬可，脣邊揚起了一抹溫和的微笑來，說道：“好好好，你說什麼都有道理，可是這種事情一定要注意，孩子還這麼小，如果生病了藥物治療又不好用，一旦耽誤了就是一輩子的事情，聽見了沒有？”
馬可微笑着點頭，馬可媽媽也跟着他笑了：“看媽，真是，你就是醫生，我還在你面前說這個，你肯定知道的比媽多，但是媽還是得告訴你，你可別嫌棄媽嘮叨啊。”
馬可湊上去說道：“怎麼會嫌棄呢？媽這是有經驗，我們多聽着點，準沒有錯。”
馬可媽媽面色大霽。
“這麼大人了，孩子都有了，嘴還這麼甜，倒是你，不是說工作忙嗎？還不趕緊忙去？”嘴上是這樣說，只握着馬可的手緩緩收緊，滿眼都是見到他的欣喜。
“誰都沒有您重要。”
馬可的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清脆的幾聲敲門聲。病房裡的人都隨聲看去，醫生正帶了幾個護士來查房。
看了一眼孩子的狀況，一邊記錄一邊吩咐道：“還是多得多注意一下，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楚一蓉在一旁靜靜的聽着，眼底卻帶了一分深思。
知道馬可這次起碼會連上一個星期的夜班之後，馬可媽媽表示會陪着楚一蓉一起住幾天以便照顧孩子，她因爲大早上就趕過來，實在有些累，便先躺回去休息了。楚一蓉在一旁坐了一會，給她掖好被子，這才轉頭看向馬可。
他已經睡着了，手搭在沙發扶手上，露出一大截的手腕。面色有些發白，看起來是真的很累。
楚一蓉拿了毯子去給他蓋上，離得近了能聽見他平穩清淺的呼吸聲。她就這麼垂眸看了他片刻，只覺得他無論是眉骨還是眼睛，每一處都精緻得讓她怦然心動。
她壓低聲音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安靜的室內，沒有任何迴應。
她這才擡手去給他蓋毯子，只那毯子剛近身挨着他，他便立刻睜開眼睛看了過來。那雙眼睛漆黑得深不見底，亮得如同裡面有一汪波光粼粼的泓泉，就這麼直直地看着她。
楚一蓉被他看得一愣，維持着剛纔那個姿勢沒動。
馬可就這麼凝視了她片刻，似乎是笑了一下，脣角幾不可查地牽動，又緩緩地閉上了眼。
楚一蓉給他蓋毯子的動作越發小心翼翼，輕輕搭在他的身上後。正要退開，又看見他垂放在沙發扶手上的手，遲疑了一瞬，還是握住他的手也放到了毯子之下。
他的手是真的好看，指骨修長，指甲修剪整齊，白皙得毫無瑕疵。
楚一蓉握上去的時候，大拇指正好落在他的指關節處，其餘四指輕輕落在他的指腹下，饒是這麼短暫的接觸，也能察覺他溫熱的溫度，從他的指尖一點點蔓延，暖了她的手。
馬可媽媽剛睡下沒多久，又覺得口渴，睜開眼看過去，就看見楚一蓉側對着她，正在小心地給馬可蓋毛毯，每個動作都放輕，生怕驚醒睡着的人。
她微微笑了一下，轉頭閉上眼睛。
馬可雖然睡了一會，但是要接着去交班，楚一蓉跟馬可媽媽說了一聲之後，便送馬可出去。
今天下午的天色並不好，烏雲沉沉的遮掩下來，見不到一絲陽光。兩個人一路無話，直到到了辦公室門口。
馬可看着站在不遠處的護士，停了腳步：“就到這裡吧。”
楚一蓉擡頭看他，措辭了一會，才說道：“那好吧。”馬可沉默了一瞬，他微抿了一下脣，握住她的手腕，說道：“別想太多，等我回來。”
時間並不早了，住院部這一處醫院出口更是沒有多少人來回走動，街道上只偶爾幾輛車呼嘯而過，安靜得只有燈光，只有兩個人。
他垂眸看了她一會，出口時，語氣輕緩，神色卻難辨：“有事就打電話給我。”
他音色壓得低，在這寂靜的夜晚便有了一絲空靈的迴音。
楚一蓉一愣，被他話裡的意思給震懾住，張着脣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馬可原本有很多話想跟她說，只是因爲馬可媽媽的突然的到來，讓這一切都變得不合適。起碼……不是現在，在這裡，和她說這些。
他擡眸看了眼不遠處的住院部，輕嘆了一聲，似是有些無奈：“有些話我想跟你說，只是現在不是很合適。等我們回家再說……”
“我知道了。”楚一蓉悶悶地打斷他，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低頭盯着自己的腳尖。
“總有機會的。”他接的理所當然，見她猛地又擡起頭看過來，那雙眸子映着燈光的昏黃，亮得像是星辰。終是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收，把她抱進懷裡。
他的懷抱溫暖，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很溫和，只那溫和的表象下卻是不被人發現的強勢。
楚一蓉被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只能僵着身子由他抱着。可陷在他的懷裡，心底卻柔軟得發酸。那不斷從心底冒出的喧囂和想擁有他的念頭強烈得她心頭髮顫，幾乎控制不住自己。“老公……”
“嗯。”他應了一聲，很快鬆開她，快得就像剛纔那一切只不過是楚一蓉的幻覺。她還沒回過味來，他已經神色清冷地立在她面前，毫無異狀。
楚一蓉看着他，心頭一陣陣酸楚，還有幾分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
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有些難過，好像自己的愧疚感非但沒有減輕，反而還加重了。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很多事情一樣。
馬可沉默了一瞬，低低的嘆了口氣，看了看左右，說道：“你跟我進來。”
楚一蓉低着頭，默默的跟着他進去，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
馬可揉着眉，坐在椅子上，神色是從來沒有過的凝重。
馬可望着她，看得楚一蓉的頭愈發的低，馬可突然出聲說道：“昨天孩子發燒的時候你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楚一蓉低聲說道：“我沒想那麼多，只想着趕緊把孩子送到醫院了。”
馬可緊緊的盯着她問道：“你是沒想那麼多，還是壓根就沒想到我？”
見楚一蓉仍然沉默着，他緊接着質問道：“蓉蓉，不是我敏感，這種時候你都沒想到要找我，你是心裡就沒有我的存在嗎？”
楚一蓉滿臉淚痕的擡頭，委屈的說道：“不是那樣的，你知道的啊，我真的就是太着急了，一時沒有想那麼多啊。而且，你說你要去值夜班，我要在家裡做家務還要照顧孩子，我也是很忙的好嗎，這次只是一時疏忽，你怎麼就拿着這點小事不放呢？”
馬可重複道：“小事？你居然認爲這種事情是小事，那你覺得什麼事是大事？是我們的孩子發燒進搶救室而他的親生父親居然還是被醫院通知的時候是大事嗎？楚一蓉，你也是太天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