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靈玉猶豫了一下,才伸手去接那封信,她倒要看看遲靜言耍什麼花頭。
她沒着急着走,而是打開抖開信紙,只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丁旭陽看到她錯愕的表情,問道:“阿玉,怎麼了?”
“你自己看吧!”費靈玉把信遞給丁旭陽,轉身朝門外走去。
七王府只要是稍微有點觀察力的下人都一致感覺到,隨着王妃送給王爺孃的一封信,王爺他娘似乎更生氣了。
七王妃的花樣是出了名的多,難道說是她寫了什麼不該寫的話,這才惹的王爺他娘那麼生氣。
七王妃啊,七王妃,七王府的下人和後院看門的狼狗俱都一陣緊張,那可是王爺的親孃,人說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呢,和她關係鬧得很僵,對您實在是沒好處,您又何必逞一時漸快呢。
丁旭陽一目三行,很快也把那封信看完了,他同樣目瞪口呆。
那封信在轉了一圈後,又回到夏荷手裡。
夏荷其實也很好奇,王妃這麼着急讓她送給王爺他孃的信上,到底寫的是什麼,信紙剛好攤開着,她低頭一看。
七王妃,真的是太有才了。
這是一份檢討書。
上面是這樣寫的:
尊敬的母妃大人,你好!
對不起,我錯了,讓您老人家氣了,我是懷中無比忐忑不安的心情,這封沉痛的檢討書。我知道自己錯了,不應該讓您覺得七王府是我在做主,我更是不應該沒有招呼您進王府坐會兒。
以我犯的這樣的滔天大錯,你還是那麼仁慈,並沒有責罰我。
我非常的愧疚,痛苦,懊悔,於是我決定寫一封長達兩千字的檢討書。
母妃,您是多麼好的一位母親啊,是我覺悟太低,我錯了,我檢討。
我左思右想,我到底錯在哪裡了,爲什麼我的覺悟會那麼低,雖然我快想破腦袋也沒想明白,但是,我知道我的覺悟真的很低。
母妃,你寬容善良又威嚴,我們七王府的每個人都很尊重您,母妃,您在我心目當中,一直都是十全十美。
母妃,在我心目中,你堪稱完美,以下省略一千個字,那一千個字都是發自肺腑的對您的讚美之詞。
母妃,我真的知道錯了,請你原諒我,生氣不好,容易氣壞了身體,尤其對女人來說,生氣還容易皮膚變得不好。
母妃,爲了您的皮膚,您已經消氣了吧。
母妃啊,母妃……以下省略五百個字,是生氣對女性身體的傷害。
總而言之,親愛的母妃,我已經認識到錯了,雖然字數可能還不夠兩千,但是,我的心意都在裡面了,我相信以母妃的寬闊胸襟,是不會在乎我到底有沒有寫滿兩個字。
最後落款的地方寫着遲靜言三個字,那個靜字,她寫得很特別,一個大大的彎鉤,剛好把其他兩個字包裹在裡面。
這樣一封讓人看了就想狂笑的檢討書,難怪王爺他娘看完後臉色更難看了。
夏荷看完後,忍笑忍的很辛苦。
“王妃呦。”夏荷拿着被人退回來的檢討書,走進遲靜言的屋子,“您既然想處好和宸太妃的關係,爲什麼就不能好好寫一封信呢?”
畢竟是貼身伺候了那麼久的人,夏荷比王府一般的下人要了解她很多,很多事,都只是表象而已。
遲靜言一聽她這樣說,長長吐出口氣,語帶無奈,“你以爲我不想嗎?只是有些人再怎麼好好的,努力的想和她相處,也不是說我想好就好的。”
難得看到遲靜言也有這麼落寞的時候,夏荷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端木亦塵還沒回屋,應該還在和張翼說話,她沒去打擾。
很多事,的確要和張翼好好的說說,本來是可以把端木亦靖帶回七王府的,就是因爲張翼在,他們就多了份顧忌。
張翼對費靈玉的態度很奇怪,不說喜歡吧,又有點像喜歡,反正是有點類似於愚忠,這纔是最難辦的。
讓端木亦塵開導開導張翼也好。
夏荷確定遲靜言沒其他的事,退了出去。
和她以前想的一樣,她的這趟穿越啊,註定是披星戴月的忙,這不,宸太妃才走沒多久,昇平公主又來了。
還記得昇平在得到端木亦元的默許後,大模大樣的出宮後,遇到劫匪的事情嗎?
範美惠的親侄子,剛剛任丞相一職的樊以恆,英雄救美不成,就想變成美救英雄,結果又落空了。
昇平不知道那都是樊以恆爲了引起她的注意故意安排的,不過,差點被人打劫那件事,讓她做了個決定,是時候嘗試着以原來的長相和遲延庭相處了。
她就是喜歡遲延庭,除了她,她這輩子誰也不嫁。
要不是昇平額頭上的疤痕還在,只怕說她就是萍兒,整個遲府的人都不相信,差點忘了亦個人,這個人就是對女性非常有研究,而且過去的二十幾年一直都在研究女性的遲種馬,他要是在遲府,肯定能看得出昇平和萍兒是同一個人。
可惜啊,他自從陷入情網後,已經很久沒有回遲府了。
人一旦愛上一個人後,就會發生變化,就如遲種馬,他原先還挺喜歡別人給他的起的“遲種馬”這個綽號。
聽着是不怎麼好聽,意義卻非同尋常,種馬可不是每個男人都能稱的上,必須要在那方面的能力非常強。
可是自從喜歡上南門鏢局的楊再冰後,他再也不喜歡人家背後稱他爲“遲種馬。”
現在的他,就像是他筆下的男主那樣,在遇到真心喜歡的女主之前,曾經一度的花天酒地,博愛每一個女人,但是,自從遇到心儀的女主後,他收心養性,對其他女人再也沒有反應。
而每一次看到女主卻都會有一股熱量從腳冒到頭。
雖說是俗套了點,那種感覺卻只有親身體會的人才能理解。
話題扯遠了,現在還輪不到遲種馬出場,他呀,爲了討楊再冰的歡心,正努力的投其所好的舞刀弄槍,昨天剛把自己的手給弄受傷了。
言歸正常,話題還是回到昇平身上,她喜滋滋地去遲延庭的屋子找他,沒找到,後來才知道他在書房。
她就喜歡有進取心的男人,沒有去書房打擾他,而是在其他方面,用實際行動支持他,她決定給他做剛剛學會的點心。
她做好糕點,左等右等一直沒有等到遲延庭,正想去書房找他,才聽人說他入宮參加宮宴去了。
宮裡小年夜會舉行宮宴嗎?
昇平生在宮裡,長在宮裡,怎麼都沒聽人說起。
這中間肯定是有什麼貓膩?難道是端木亦元后悔御書房答應她的事,又打算派遲延庭帶出徵了。
如果真這樣,就不要怪她在金鑾殿上就不給他面子。
昇平到底是沒能進宮,遲府有人牽絆住了她,這個人要只是一般的人,以昇平的性格,肯定是直接置之不理,關鍵點,在於牽絆住昇平的這個人是遲延庭的生母——遲府的大姨娘邱氏。
她應該是聽下人們私下議論說萍兒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所以纔會讓人把昇平喊到她那裡去。
昇平知道遲延庭是個孝子,算是愛屋及烏吧,她去了邱氏屋子裡。
邱氏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一直都在打量着她,也不說話。
最後,還是昇平摸摸額頭上的疤痕,笑道:“夫人,奴婢雖然和以前長得不怎麼樣了,但是奴婢額頭上的疤還在啊,你不會不認識奴婢了吧?”
邱氏起身走到昇平身邊,對着她福身,“公主真是折殺老婦了,你要是奴婢,那老婦是什麼了?”
昇平有點驚訝,“你認識我?”
邱氏笑道:“老婦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有機會看到公主,是上一次,公主和老婦說的話,老婦起疑了。”
“什麼話?”昇平真不記得在遲府做丫鬟這段時間,有說過什麼讓人疑心她身份的事。
“公主要真只是個普通的丫鬟,怎麼會知道那些公子的底細?”邱氏笑着拉上升平的手,邊笑着邊打量着昇平。
雖然額頭那條疤,有那麼一點點影響她的容貌,但是那種皇室公主與身居來的氣質,可不是一般大家閨秀所能比的,還有她背後代表的是皇家。
這兒媳婦,她是發自肺腑的滿意。
看昇平還是一頭霧水,她又解釋,“上一次,你不是告訴老婦說來探望庭兒的那些公子哥,基本都紈絝子弟,怕庭兒被他們帶壞了,如果你真的只是普通的丫鬟,根本不可能會知道那些。”
這話分析的的確很有道理,昇平覺得遲府的每一個人都很聰明。
邱氏拉着昇平說了好長時間的話,這就是未來的婆婆,昇平雖貴爲公主,還是很有分寸。
從能進入遲府,在遲延庭身邊照顧他,昇平就把她自己定位成了遲延庭不久後的賢妻。
陪着未來的婆婆聊天,是應該的,只是,這隨便亦聊,時間就過去了很久,到最後,昇平都哈切連連,邱氏還拉着她在不停的說。
直到下人來報,說是大公子參加宮宴回來了。
邱氏很高興,昇平更高興。
她拔腿就要跑出去迎接遲延庭,一個人影已經出現在門口,差點和她迎面撞上。
這個人就是遲延庭。
他應該是喝了不少酒,都能問到濃濃的酒味。
他本來是來對邱氏請安的,看到猛地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愣住了,“你是……萍兒?”
一個人的相貌再怎麼發生變化,她的言行舉止是不會變的。
昇平笑着點頭,“是我。”
遲延庭看着眼前這張臉,微微怔愣,明明應該是第一次看到,爲什麼那麼眼熟,“我以前在哪裡見過你嗎?”頓了頓,“你去過江南嗎?”
好相似的眉眼,只是那個人額頭上沒疤,也是少年模樣的打扮。
昇平心裡樂開了花,他居然還記得江南那一次,嘴上卻說:“沒有,我以前都沒離開過京城。”
如果昇平早知道她小女兒的調皮心思,在日後的有一天,會導致她和遲延庭之間的一波三折,也許她就不會開那個玩笑。
遲延庭給邱氏請安後,就要回去,邱氏喊住了他,讓下人送來一碗醒酒湯,“瞧你喝了多少,也不怕明天起來頭痛,快把這碗醒酒湯喝了。”
遲延庭一口飲進,對邱氏恭敬行禮,就轉身離開,昇平小跑着跟了上去。
她能感覺到遲延庭心情不好,難道是皇帝哥哥爲難他了,要真這樣的話,她一定要入宮找他說說去。
遲延庭回到他的屋子,臉通紅,還喘着粗氣,這不是一個常年習武的將軍會有的表現,只是幾杯酒而已了,還不足讓他走路喘氣。
昇平也察覺到不對,去攙扶遲延庭時,踮起腳摸他的臉,“臉怎麼這麼紅?”
才碰到遲延庭臉的手被人一把抓住。
昇平的那聲驚呼甚至沒來得及喊出口,嘴已經被人堵上。
畢竟是自己生的兒子,邱氏非常瞭解,也不得不說薑還是老的辣,她在那晚醒酒湯裡下藥了。
昇平和遲延庭稀裡糊塗的就把洞房提前了。
昇平滿心歡喜的喜歡着遲延庭,除了一開始,下意識地推搡,後面,她都偷偷的在歡喜。
酒品如人品,遲延庭的酒品非常好,微醉的情況下,把那件事水到渠成的做完之後,呼呼地睡着了。
昇平看着他俊朗的眉眼,本捨不得睡,到底是沒能熬住,嘴角帶着微笑睡着了。
良人在畔,昇平爲什麼會去找遲靜言,是因爲她一覺醒來,枕邊沒人了,她問了好多遲府的下人,都說沒看到遲延庭。
她把整個遲府找了一圈都沒到他,就很擔心,心裡實在是惶惶,就來找遲靜言了。
遲靜言聽她含蓄地把她和遲延庭之間發生的事說了之後,打趣道:“昇平,你放心吧,他一個堂堂的車騎將軍,就算失了貞潔,是不會咬舌自盡的。”
昇平一跺腳,嬌嗔道:“七嫂嫂,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拿我開玩笑。”
“好了,七嫂啊不拿你開玩笑了。”遲靜言拍拍她的手背,“和你說正經的,我和你七哥啊,就等着喝喜酒了。”
昇平羞紅了臉,眼睛裡卻是滿滿的期待和開心,抿了抿脣,她說出自己的擔心,“七嫂嫂,你說他會不會嫌我額頭上有疤,所以……不想娶我?”
遲靜言一拍桌子,巨霸氣道:“他要敢那樣,我和你七哥組團去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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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一句話玩笑話,昇平卻變了臉色,“你們誰都不準欺負他!”
“哎呦,還沒過門呢,就這樣護着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遲靜言又拿昇平開玩笑。
昇平來找遲靜言,就是找她出主意的,雖說是遲延庭把她撲到在先,畢竟到了最後,又變成她主動了。
她怕遲延庭會被她嚇跑。
遲靜言笑着寬慰她,“昇平關於這一點,你就放心吧,以我對我大哥的瞭解,他是個有擔當的人,怎麼都不會跑的。”
她說這句話時,是信誓旦旦,幾乎是拍着胸脯保證的,世事無絕對,天還沒亮,昇平又來了,這一次,她哭得很慘,說話也是斷斷續續,遲靜言聽了好久才弄明白遲延庭連夜進宮,自請去戰場了。
昇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七嫂嫂,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呢,一定是因爲我,他纔會負傷去打仗!嗚嗚……都是我不好。”
遲靜言心疼昇平,把她摟進懷裡,安慰道:“傻丫頭,這和你沒任何關係,他身爲將軍當以征戰殺敵爲己任,現在大軒皇朝的情況你也清楚,要再讓他待在京城養傷,只怕這纔是對他最大的褻瀆。”
昇平擡起淚眼婆娑的眼睛看着遲靜言,“七嫂,你說的是真的,他真的不是因爲我纔去邊關打仗的?”
遲靜言替她擦了擦眼角,“放心吧,肯定和你沒任何關係。”
說這句話時,她心虛了,避開視線沒敢看昇平的眼睛。
遲延庭連夜去邊關,肯定和昇平這件事有着脫不了的干係,她只是不忍再在昇平的傷口上撒鹽。
現在,天還沒亮,昇平還不知道遲延庭連夜去邊關的事,在遲靜言的安慰下,她心情慢慢舒緩了好多。
遲靜言親自把她送到門口,又叮囑了她幾聲,目送她上了轎子,這才轉身回府。
人才轉身,就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遲靜言反手摸摸他的臉,“和張翼談的怎麼樣了?”
端木亦塵輕聲道:“效果雖不明顯,應該是聽進去了。”
至少他已經再次表明他不想做皇帝的決心,而且他還撂了句狠話給張翼,如果他還是一意孤行覺得謀劃這麼多年,一定要把他推到那張龍椅上,那麼真的不好意思了,只怕七王府再也容不下他。
看門的守衛,很有經驗地低頭看地方,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宮裡,端木亦元才睡下,周福寧的聲音在殿外響起,“皇上……”
端木亦元發了好大的脾氣,抓起枕頭就朝殿門砸去。
悶響傳到殿外,周福寧不敢說話了。
端木亦元深呼吸,這才問他,“有什麼事?”
周福寧的聲音帶着顫抖,“啓稟皇上,遲少將軍求見。”
“遲延庭?”端木亦元一愣,“這麼晚了,他還要見朕幹什麼?”
“遲少將軍沒說,奴才也不知道。”
“讓他在御書房等着朕。”
周福寧應聲退下,端木亦元過了很久才從龍牀上坐起來,慢條斯理地穿衣服,穿鞋子,等到御書房已經是半柱香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