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翼出去度蜜月前,臨時指派接替他工作的管事,還是比較機靈,告訴她,七王爺出門前換了親王所穿的蟒袍,應該是進宮了。
遲靜言心裡咯噔了下,她就知道她在御花園跳到湖裡這件事,是瞞不了端木亦塵的。
真的不是她自要好,而是以目前她和端木亦塵的關係,端木亦塵真的有可能爲她出頭。
唉,她有點怪自己,出去了這麼久。
來不及去換衣服,嫌裙子跑起來不方便,她乾脆把裙子下襬撩起來抓到手裡,然後以非常快的速度朝外跑去。
管事的追上她,“七王妃,小的幫您準備了馬車,就在後門口等着。”
遲靜言邊朝前跑,還不忘誇了他一句,“非常好,回頭大大有賞。”
京城的百姓才覺得七王妃最近低調了點,處事也靠譜了點,怎麼轉眼她又變得那麼高調,那麼的不靠譜。
其實這也不怪遲靜言,是她太急着要進宮,而馬車的速度,顯然和她焦急的心情背道而馳。
她是個非常聰明的人,於是,讓管事的把馬車卸下來,她坐到了馬背上。
就這樣,只看到大街上,七王妃騎着一匹馬,非常高調,非常不靠譜的呼嘯而過。
看到這一出的路人皆搖頭,看樣子啊,還是本性難怪,安穩了沒幾天的七王妃再一次折騰起來了。
宮門口的侍衛大老遠的看到騎在馬背上的人是誰,早早的就把城門敞開了。
於是,遲靜言開創了,騎在馬背上進宮的先例。
宮裡當真非常的熱鬧,御書房裡,端木亦塵非要讓端木亦元把皇后夏茉莉叫出來。
端木亦元的臉色很難看,這也太囂張了,於長幼來看,他是他哥哥;於尊卑來看,他是皇帝,他是臣子,他居然膽敢這樣和他說話,當真是要造反了嗎?
端木亦塵本來就不怕端木亦元,刻意收斂起來的鋒芒在頃刻間畢露。
端木亦元看着他,甚至有種感覺,如果他再不把夏茉莉叫來的話,端木亦塵今天就會逼宮。
遲靜言推門走進御書房時,能明顯感覺到很濃的火藥味。
她走到端木亦塵身邊,拉上他的手,“王爺,你進宮,怎麼也不和臣妾說一聲,害得臣妾一路好找。”
端木亦塵側過臉看着她,剛想開口,遲靜言鬆開他的手,像是纔看到端木亦元,對他福了福身,“哎呀,原來皇上也在啊,臣妾參見皇上。”
端木亦元差點沒被她的故意,給噎住了,不過,這個時候,他和端木亦塵劍拔弩張,也不是計較這些小事的時候。
遲靜言從來沒有看好過端木亦元,卻第一次佩服起他,只因爲他兩隻眼睛都快冒出火來,居然還能對她微笑着說:“七弟妹,都是一家人,無須客氣,快平身。”
真是太會演戲了,以他這表演水平,放到現代,那絕對是奧斯卡最佳男主。
遲靜言忍着一身雞皮疙瘩,繼續去拉端木亦塵,“王爺,家裡還坐着水呢,我們早點回去吧。”
端木亦塵用力抓住遲靜言的手,弄得她生疼,像是在宣泄藏在心裡的心疼,“言兒,再等我一會兒。”
遲靜言仰頭看着他的眼睛,嘆息,“王爺,臣妾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現在就跟我回去;第二,現在我跟你回去。”
端木亦元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實在不知道這兩個選擇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端木亦塵卻是知道,把她攬進懷裡,也不管端木亦元還在,親了親她的額頭,“言兒,我聽你的,回家,但是……”
他擡頭,看向端木亦元,“如果以後還有人敢欺負你的話,我一定不會輕饒。”
遲靜言拉着他就朝御書房外走,“王爺,好了,好歹也二十幾歲的人了,咱們能成熟一點好不好。”
端木亦元懵住了啊,就在這時,已經走到御書房外的遲靜言還回頭對他揮了揮手,“皇上,我們先回去了,有空幫我問皇后娘娘好,麻煩你再和她說一聲,御花園湖裡的水也該換換了,水質太差,有異味,都不適合冬泳了。”
還沒出宮,遲靜言就公然拍起端木亦塵的馬屁,又是揉肩,又是捶背的。
端木亦塵比她高出很多,她必須要踮着腳,看起來很吃力。
端木亦塵怎麼捨得她吃力,手只是稍微一動,剛纔還努力拍他馬屁的人,已經被他抱在懷裡。
遲靜言知道自己錯了,在端木亦塵開口以前,已經態度非常誠懇的認錯,“塵爺,都是我不好,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不要生氣了。”
端木亦塵怎麼會生遲靜言的氣,他只是心疼她而已,這麼冷的天,她卻被她們逼的跳到冰冷的湖水裡,要不是有人告訴他,他到現在也被矇在鼓裡。
他承認,一旦事關遲靜言,不管他平時再怎麼是個性子沉穩的人,都沒有辦法冷靜。
自從端木亦靖提出他想做皇帝后,他的打算就是慢慢把端木亦元從皇位上逼下來,畢竟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他不想讓自己的手上沾上親兄弟的血。
但是,前提是他不會再動遲靜言分毫。
夏茉莉膽子還真大,居然敢逼的遲靜言跳湖,他一聽,當時就雷霆大怒。
那個對他通風報信的人,摸着鼻子很想再解釋一句,遲靜言是自己跳湖的,皇后根本沒有逼她分毫,七王爺沒給他機會啊。
他話剛說完,除了一陣迎面撲來的冷風,眼前哪裡還有什麼七王爺。
所以說,夫妻做的好,哪怕不在一起,也會有朝着同樣一個狀態發展。
遲靜言在夏家很忙時,端木亦塵也在宮裡很忙。
宮裡人多,口舌自然也雜,在接下來的幾天裡,流傳最多的都是七王爺怎麼無底線的寵愛七王妃。
七王爺生得那麼俊美,姿容華貴,幾乎是所有宮女的夢中情人。
抱着一種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心態,在她們的竊竊私語裡七王妃遲靜言顯然已經成爲一個厚顏無恥,大庭廣衆之下,就能勾引七王爺的人。
這話幸虧沒有傳到遲靜言耳朵裡,否則以她的性子,肯定拍着胸脯大喊一聲,“端木亦塵是我的男人,對他,我還用得着勾引嗎?請注意措詞,沒文化真可怕!”
端木亦塵和遲靜言一前一後進宮的消息,到底還是傳到夏茉莉耳朵裡。
還是像前面說的那樣,沒有一點孃家勢力可以依靠,她卻從太子妃一直做到皇后,自有她的手段。
當後宮的其他女人還都在議論,端木亦塵和遲靜言是多麼的恩愛,不管臉上的神情還是言辭都在透露着羨慕,她卻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只怕一前一後進宮,和遲靜言落水有關。
遲靜言絕對不是想外面傳聞的那樣沒腦不堪,相反的,她是大智若愚,這樣的人,才真正的可怕。
夏茉莉沉思片刻,去找端木亦元了。
這是端木亦元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對端木亦塵的殺意,她有些驚訝,想了想,開口勸道:“皇上,這件事還是要慢慢來,費家的藏寶圖,說不定真在七王爺手裡,再加上他名下的那麼多商鋪,真的要從長計議!”
端木亦元心煩意燥,“朕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費靈玉在宮中無緣無故失蹤,他查了好久都沒一點線索,肯定不簡單,真的按捺不住了。
夏茉莉安慰他,“皇上,七王爺身份特殊,畢竟是皇上唯一的親弟弟,這件事急不得。”
如果費家還在的話,想要拿到藏寶圖,就好辦多了,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抄家,就給費家封官加爵,等時機一到,隨便按個罪名就能把家給抄了。
現在的關鍵是,這個有錢的人,同樣也是先帝的兒子,更不要說,在當年簇擁誰當皇帝的高呼聲中,端木亦塵還是佔了上風。
夏茉莉抱住端木亦元的頭,試圖讓他平靜下來。
端木亦元幾個呼吸,聞着夏茉莉身上香香軟軟的氣息,真的平靜下來。
冷靜下來,他覺得還真不是動端木亦塵的時候,遲剛到底有沒有反,派去的探子還沒來報。
如果遲剛真反了,他就讓端木亦塵剿滅叛將遲剛。
想到遲剛到底有沒有反,他想到夏茉莉提的建議,的確應該效仿先輩的質子一說。
喊來周福寧,不出片刻,周福寧拿着一道聖旨匆匆走出御書房,直奔遲家而去。
遲府。
邱氏雖然只是個妾氏,畢竟代替當了這麼多年的當家主母,對周福寧這個是端木亦元身邊的首席大太監,還是認識的。
周福寧宣度聖旨的次數很多,卻還是第一次遇到接聖旨的人不在,而且派出去找了很長時間,還沒找到。
邱氏賠着笑臉把周福寧迎到上座喝茶,趁機說:“周公公,麻煩您多擔待一下,我們家二公子脾氣可大的很,您看到妾身的臉了嗎?”
周福寧其實也不想這麼早回去,最近端木亦元的脾氣越來越反覆,他這差事也是當得心驚膽戰,真正意義上的體會到了什麼叫伴君如伴虎。
喝了口,才慢條斯理地朝邱氏的臉看了看,驚訝道:“邱夫人,你的臉不會就是遲二公子打的吧?”
邱氏也是個演技派,當着個外人,也是眼淚說來就來,“除了他,還有誰啊。”
周福寧多多少少也聽過遲延森幹過的那些混賬事,聽邱氏說打她,還是有些吃驚,再怎麼劣跡斑斑,也不見得會動手打父親的妾氏吧?
這時,派出去找遲延森的第二批下人回來了,和第一批一樣,也是直搖頭。
邱氏有些急了,她是怕找不到遲延森來接聖旨,把她也連累了,很大聲地問下人,“去青?樓找了嗎?”
下人爲了表示真的找的很仔細,沒有一點遺漏,也很大聲的回道:“回夫人的話,京城的青?樓,不管大小,小的都已經去找過了,就是找不到二公子。”
這下可怎麼辦?
周福寧的臉也板了下來,“遲夫人,這可是聖旨!”
邱氏再次賠笑,順帶着又塞了錠銀子給周福寧,“周公公,麻煩您再給妾身一點時間。”
周福寧偷偷掂了掂銀子的分量,還是比較滿意,“邱夫人,二公子不小了吧,這麼頑劣,也該好好管管了。”
邱氏面上連連點頭稱是,心裡卻樂開了花,遲延森再更頑劣些纔好,這樣才能顯得他的兒子多麼沉穩優秀,將來遲家的一切纔有可能都是他的。
雖然遲剛從沒懷疑過遲延庭不是他的兒子,到底是做賊心虛,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很擔心,深怕哪一天就東窗事發了。
眼看第三批出去尋找遲延森的下人也回來了,還是沒有遲延森的消息,站在一邊的管家給邱氏提建議了,“夫人,最近二公子和七王妃走得比較近,說不定,七王妃知道二公子在哪裡。”
邱氏聽到“七王妃”三個字,就聯想到野種。
明明是個野種,卻霸佔着“七王妃”的位置,享受着榮華富貴,她早晚要揭穿她。
不愧是具有多年豐富的宅鬥經驗,眼珠一轉,她已經有了主意,周福寧是端木亦元的貼身太監,如果把遲靜言的身世捅給他知道了,不就表示着端木亦元知道了。
她的算盤打得很好,還真把周福寧騙着跟她一起去七王府。
邱氏和周福寧到七王府門口,被看門的護衛毫不留情地攔了下來。
邱氏最善於把自己裝成賢惠大度,這個時候,周福寧又在,哪怕心頭火燒得很旺,她也強忍住,臉上還浮現出和藹的微笑,“麻煩通報一聲,就說你們七王妃的大姨娘求見她。”
瞧這說話的口氣,還有言辭間的小心翼翼,就連周福寧都看不下去了,對邱氏說:“遲夫人,你雖然只是個妾氏,遲老將軍在外征戰的這麼多年,遲家可一直都是你在操持,你是長輩,他們都應該尊敬你。”
邱氏抽出絲帛開始抹眼角,“周公公,他們都還是孩子,不要緊的,等他們長大了就會明白妾身的苦心!”
事情就是這麼湊巧,這兩句被遲靜言給聽到了。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是冷的,而是被噁心到了。
像邱氏這樣心腸歹毒的女人,居然還能睜着眼睛說這樣昧良心昧到不能再昧的話,她還真是太佩服她了。
門口的守衛已經看拾階而上的她,還有她身邊的七王爺。
話說,真的是七王妃太厲害了,害得他們都是先注意到七王妃,然後纔是七王爺。
守衛正不知道怎麼應付邱氏,看到遲靜言回來,那種感覺當然和看到救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七王妃,您回來了!”
遲靜言提醒他,“就光看到本王妃,難道沒看到一家之主的七王爺嗎?”
那個守衛馬上精神抖擻地大喊一聲,“屬下參見七王爺!”
聽到守衛和遲靜言的聲音,邱氏轉身,一下子就愣住了。
她不止聽一個人說起端木亦塵對遲靜言有多好,甚至於,在她親生女兒遲若嬌的形容裡,端木亦塵和遲靜言在一起時,他的眼睛裡除了遲靜言再也沒有其他人。
她一直以爲那是小女兒對情竇初開時,喜歡的第一個人的念念不忘,而誇大其詞了。
親眼所見,她才知道遲若嬌非但沒誇張,反而沒有把端木亦塵對遲靜言從心底深處,骨子根裡散發出來的那種寵愛形容出來。
端木亦塵看遲靜言的眼神,她在其他人身上也看到過,那個人就是遲剛。
他看韓藍羽的眼神,和端木亦塵看遲靜言很像,唯一不同的是,遲剛藏在心裡,而端木亦塵坦坦蕩蕩。
聯想到遲剛和韓藍羽,她就非常妒忌,更是看端木亦塵和遲靜言的恩愛不順眼,到底是個非常能忍的人,明明心裡恨得要死,臉上還能浮着笑,對端木亦塵和遲靜言福身,“妾身見過七王爺,七王妃!”
這就是封建皇朝的制度,哪怕邱氏比他們年長,也的的確確是他們的長輩,本不應該行禮,礙於端木亦塵和遲靜言的身份,不得不行禮。
不就演戲嗎?遲靜言自從穿越以來,看到最多的就是這個,雖不見得有她們那麼精湛,至少也可以過兩招。
走上前,親自起邱氏行禮的手,“姨娘,你是長輩,快快請起。”
邱氏很不習慣被遲靜言碰到,身體繃得很緊,笑得也很勉強,“妾身打擾七王爺和七王妃,是爲了一件事。”
遲靜言前後進宮也就那麼幾趟,只要看到端木亦元,就會看到在他身邊伺候的周福寧,自然也認識他。
他和邱氏一起出現,表示的是什麼,不是遲靜言聰明,而是她要連這點也猜不到的話,真枉爲穿越女了。
“外面天氣冷,邱姨娘還是進屋邊喝口熱茶邊聊。”遲靜言對着邱氏微笑,舉止得當,言辭溫婉,哪裡見半分的囂張跋扈。
邱氏很清楚遲靜言是個什麼樣的人,她不相信一個人的本性,真的能發生那麼大的變化,周福寧在,她就越想讓遲靜言把本性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