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靜言當然知道這和端木亦塵沒關係,就和當初他的十八位側妃一樣,除了林絮兒,其他的也都和他沒關係。
只是愛上一個人後,再怎麼理性的人,也開始變得矯情了,遲靜言只是假裝生氣而已,端木亦塵卻像是怕她真生氣,哄了她半天不說,還親自下廚給做吃的。
不管是廚房的廚娘,還是打雜的,瞧見七王爺直奔廚房那一幕,俱都汗噠噠的。
一個七王妃就是把廚房毀了的節奏,現在再加上個七王爺,不是她們悲觀,而是廚房真的要遭殃了。
端木亦塵以前也沒想到過男子也可以下廚做東西,還是遲靜言上一次包一種叫餛飩的東西哄他高興時嘀咕的。
她的原話是這樣說的,“王爺,您應該感覺到很幸福了,像在我們那裡,很多時候,男人也會做飯給老婆吃的。”
端木亦元估摸着,遲靜言是在暗示想吃他親手做的飯菜,不是他不想做給她吃,而是最近事情很多,沒找到機會。
遲靜言看着放在眼前的麪條,好感動的說,這是她活了兩輩子,第一次有男人做東西給她吃。
雖然……賣相那麼難看。
端木亦塵看她不動,趁機把她撈進懷裡,“言兒,嘗一嘗,樣子是不怎麼樣,味道還可以的。”
遲靜言吃的並不是面,而是一種心情,還有一份來自端木亦塵帶給她的感動。
她很清楚的知道,生活在這個封建皇朝的男人,肯爲一個女人下廚意味着什麼,端木亦塵啊,他算是徹底不在乎他七王爺的名聲了。
還算好,那幾個舌頭比較長的下人被遣出七王府,起了殺雞儆猴的作用,關於端木亦塵親自下廚一事,居然沒有傳出去。
對此,遲靜言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麼一點欣慰,她的名聲再怎麼樣,她也不在乎,端木亦塵就不一樣了,畢竟是男人,尤其還是王爺的身份,名聲還是很重要。
七王府的兩隻,短暫的彆扭後,又重歸於好,氣氛一片融洽,皇宮裡的氣氛卻陰沉蕭瑟,像七王府那樣祥和靜謐的氣氛,一天都不曾有過。
話說端木亦元,畢竟是拿人的手軟,那麼幾大箱子的金子呢,他哪裡好意思讓夜國的使者住到宮外去驛館,盛情相邀讓她住在宮裡。
沒想到,被那個夜國使者拒絕了,她的理由很合情合理,端木亦元聽了也很高興。
她說,謝謝大軒皇朝皇上的好意,她久聞大軒地大物博,民風淳樸,藉着這麼機會,想去好好感受一下。
身爲皇帝,沒有比聽到這樣誇獎他國家更高興的事了。
夜國使者的一番吹噓,讓端木亦元的虛榮心在瞬間膨脹到極點,他忘了,他統治的國家,已經是壞在骨子裡,正朝着步入膏肓的節奏奔去。
夜國使者走後,端木亦元也沒心思看奏章,那些大臣,食君俸祿,卻沒有一個是真正爲他分憂的,看來看去,內容雖不同,意思大概一致,無非是問他要錢,這個地方要修建河堤,那個地方要發糧鎮災。
他放着厚厚一堆奏章不看,離開勤政殿,去御書房看夏茉莉。
冬梅遠遠的看到端木亦元走來,嚇了一跳,皇后娘娘吩咐她誰都不準進去打擾,但是來的人是皇上啊,她怎麼做纔好。
正準備隔着門低聲問下夏茉莉,端木亦元已經走到御書房門口。
冬梅剛要開口喊他,被他一個擡手製止了。
冬梅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看着端木亦元推門進去,這本就是大軒皇朝最尊貴的人,她一個奴婢,就算借給她一萬個膽子,也不敢阻止他什麼。
端木亦元走進御書房後,把門關上了,冬梅看着緊閉的房門,雖然知道自己家主子不是一般的聰明,還是有點擔心。
半躺在軟榻上的夏茉莉,聽到聲音,以爲是冬梅,眼睛還是閉着,口氣帶着點薄怒,“我不是說誰都不準進來嗎?”
端木亦元在軟榻邊坐下,“皇后,難道這個誰也包括朕嗎?”
夏茉莉聽到是端木亦元的聲音,猛地睜開眼睛,“皇上!”
端木亦元拉上她的手,笑容溫和,那眼神,真的像深愛妻子的丈夫,在看着自己深愛的妻子,“皇后怎麼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是誰欺負你了嗎?”
章巧兒來找夏茉莉的事,他已經知道了,這個賤女人,爲了大局,迫不得已,才惹她那麼久,現在夏茉莉已經懷上正兒八經的皇子,他已經沒必要再忍。
夏茉莉眼眶通紅,一頭撲進端木亦元的懷裡,“皇上,沒有任何人欺負我,臣妾只是有點難過而已。”
端木亦元輕輕拍着她的後背,“皇后,你難過什麼?”
夏茉莉搖搖頭,“皇上,臣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難過什麼。”
這是端木亦元這一輩子唯一做父親的機會,他前期的準備工作做得還是很充分,知道女人懷孕時情緒波動是會比較大,沒和夏茉莉計較什麼,而是繼續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
端木亦元覺得自己也挺悲哀的,天大的好消息,偌大的後宮,除了夏茉莉,他找不到一起分享的人。
把夜國來使者的事,他的計劃一併告訴了夏茉莉。
等他把話說完,夏茉莉迫不及待地就說了句,“皇上,不妥。”
端木亦塵沉下臉,“有何不妥?”
一個聽不進別人意見的皇帝,註定不會是個太好的皇帝,端木亦元就是那樣的人,不管是誰,只要有人對他的計劃有異議,臉色馬上就會非常難看。
夏茉莉嫁給端木亦元這麼多年,怎麼會不瞭解他,知道他誤會她的意思了,連忙把她心裡的想法告訴了他。
原來,端木亦元告訴夏茉莉的計劃是告訴夜國使者,端木亦塵就是她們國家太子要找的那個人。
在他看來,爲國出力,是端木亦塵這個王爺應盡的責任和義務,爲了大軒的繁榮昌盛,他必須要去夜國做夜國的太子妃。
這樣以來,名正言順地把端木亦塵趕出了大軒不說,端木亦塵那麼多商鋪也名正言順的收回到國庫。
在他看來近乎是十全十美的計劃,卻遭到夏茉莉的否認。
夏茉莉是這樣告訴他的,“皇上,您先聽臣妾說幾句,以那個夜國使臣描述的她們夜國太子對當年那個恩人的感情,一旦,端木亦塵真的成了夜國的太子妃,他如果心存疑心,又或者是刻意報復,藉助夜國的兵力,是易如反掌的事,老虎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那隻虎添翼了?皇上,在當年的皇位爭奪中,臣妾雖然沒能盡上一點綿薄之力,但是臣妾卻也知道當中的險象環生,臣妾是您的妻子,你我本是一體,現在臣妾腹中又有了皇兒,真的不想看着當年的險象再次發生!”
夏茉莉說的句句都是肺腑,說到動情之處,甚至反手抱住端木亦元,“皇上,這件事非同小可,您一定要三思。”
夏茉莉低頭看到自己的小腹,她的皇兒就在裡面,很多事,她不得不比以前更上心。
大軒皇朝是千瘡百孔,卻並沒到已經亡國的地步,她的皇兒,一定只能是九五之尊。
端木亦元沉默很良久,把夏茉莉說的話,仔仔細細想了一遍又一遍,覺得很有道理,遂點頭,“皇后,這件事,朕會再好好考慮一下,還有好多摺子沒批,你好好休息,朕晚點再來看你。”
夏茉莉點頭,想到了什麼,喊住已經轉身的端木亦元,“皇上!”
端木亦元回頭,“皇后,還有事嗎?”
當然有事,不然以夏茉莉隱忍沉穩的性格,怎麼也不會喊住端木亦元。
“皇上,有件事臣妾差點忘了和您說……”夏茉莉把章巧兒來找她,而她故意挑唆她和林絮兒的事告訴了端木亦元。
有件事,端木亦元一直沒有想明白,端木亦靖從出生就被範美惠關在暗無天日的密室裡,他怎麼會那麼聰明的逃出皇宮,答案只有一個,肯定是有人在暗地裡幫他。
這個幫他的人到底會是誰?端木亦元派人一直在查,也就今天得到了一點線索。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的,端木亦靖逃出皇宮那一天,遲靜言剛好在宮中,還有很多件事的發生,遲靜言也都在宮中。
難道這一切都是遲靜言在背後搗的鬼。
如果真是這樣,他不相信一個人的性情前後反差會這麼大的,唯一的解釋,是遲剛在推薦把遲靜言嫁給端木亦塵時騙了他。
“皇后。”端木亦元收回飄遠的思緒,眼睛落到夏茉莉身上,“你怎麼看端木亦塵來接林絮兒去七王府陪遲靜言一事?”
看着只有一個問題,其實還暗藏着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以夏茉莉看,遲靜言到底有沒有流產。
遲靜言的流產太蹊蹺了,首先導致她流產的是她同母異母的親哥哥,其次,因爲她的流產,本應該被宣進宮當人質的遲延森不用進宮了,再接着,懷的孩子其實是端木亦靖的林絮兒被端木亦塵來接回了七王府。
這一切的一切,看似是分開的一件件事情,如果仔細一想,無形中有一條繩子把它們串聯到一起。
端木亦元很奇怪的發現,他現在想對付的人不是端木亦塵,而變成遲靜言了。
就算是夏茉莉,有一件事,他剛纔也沒告訴她。
那個夜國使者一提出要從大軒找個人去做夜國的太子妃,他第一個人選想到的的確是端木亦塵,卻不是像他告訴夏茉莉的那樣一石兩鳥,既拔掉了端木亦塵這根眼中釘,又霸佔了他的家產,而是覺得遲靜言的丈夫被人搶了,她會痛不欲生。
再聯想到費靈玉短暫的出現,他更懷疑遲靜言知道的事很多。
遲靜言已經不得不除!
夏茉莉雖不知道端木亦元在想什麼,卻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殺氣,定睛再看了下,沒看錯,真的是殺氣。
他想殺遲靜言!
她已經從他的眼神感知到這樣的消息,以端木亦塵的財力和謀略,至今還只是個王爺,只是他心甘情願而已。
饒是她從來沒有刻意打聽,也知道遲靜言對端木亦塵來說意味着什麼。
如果端木亦元真的敢動遲靜言,只怕他這個皇帝,真的做到頭了。
“皇上。”夏茉莉思忖了下,輕聲開口,“這件事,臣妾認爲是這樣的,七王爺把絮妃接到七王府,只爲看在一起長大的情分上,護住她腹中的孩子,至於孩子到底是誰的,臣妾以爲他們並不知道。”
關於端木亦靖的一切,端木亦元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他是個沒什麼主心骨的人,聽夏茉莉這樣一說,又覺得是他把事情想複雜了。
也許,端木亦靖的不見,和後來發生的那麼多事,真的只是巧合。
“嗯,朕相信皇后的判斷是不會錯的。”端木亦元替夏茉莉掖了掖被子,“你好好休息,朕晚點再來看你。”
夏茉莉微笑着點頭,她其實很想知道林絮兒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誰的,爲自己,也是爲腹中的孩子考慮,她沒有問出口,反正隨着她的挑唆,章巧兒一定會去找林絮兒。
至於那個孽種,到底是誰的,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皇兒,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一定要想辦法好好保護他。
端木亦元回到勤政殿後,拿起一封奏章,卻是一個字都看不進,腦子裡有兩個聲音在打架,其中一個是他自己的想法;另外一個是夏茉莉的看法。
到底哪一個纔是真實的?
夏茉莉畢竟不清楚所有的事,端木亦元決定再試探一下,如果這一切真和遲靜言有關,那麼他不會再手下留情。
端木亦塵再狠,再寶貝遲靜言,如果她只是死於意外,看他怎麼個狠法!
如果他真造反,那就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還記得惠妃高氏嗎?她老爹高尚書被遲靜言訛去五百兩銀子的。
端木亦元忽然就想到了她。
如果真要找個人試探遲靜言,放眼整個後宮,她還真是最合適。
話說惠妃,連她自己都不記得到底有多久沒看到端木亦元了,本打算找機會在端木亦元面前摔倒,順便把腳崴了,結果,連看到他的機會都沒有。
正想着怎麼才能重新得到恩寵的機會,遲若嬌入宮爲妃,而且一連好多天都是她在侍寢的消息,傳到了她耳朵裡。
爲此,她讓人偷偷帶消息給父親高尚書。
高尚書很快給她回消息,卻只有無奈的一句,靜觀其變。
人家的爹是遲剛,正在邊關打仗,豈是他一個文官能比的。
這一天,在喝完一碗銀耳蓮子羹,她忽然肚子不舒服,反胃,嘔吐。
她的貼身宮女雖沒說什麼,臉上卻大喜,連忙去請太醫。
來的居然是太醫院的副院正,他替高惠妃診過脈後,肯定了一件事,“恭喜惠妃娘娘,您有喜了!”
“你說什麼?”高惠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試問對她來說,還有比這更好的消息嗎?
“我真的懷孕了嗎啊?”她不確信的又問了遍。
副院正用力點頭,卻沒敢看她的眼睛,“回惠妃孃的話,下官不會看錯的。”
惠妃太高興了,反而哭了,她這是喜極而泣。
她的貼身宮女也很激動,問高惠妃要不要去稟告端木亦元。
高惠妃想了想,對貼身宮女說:“不用了,我自己去告訴皇上。”
高惠妃傳出有孕的好消息,端木亦元自然很高興,連帶着高惠妃宮中最低等的粗使宮女都得了不少賞賜。
可別忘了,后妃們已經有好幾個沒拿到俸祿了,端木亦元此舉,無疑是在告訴所有的人,他對高惠妃有孕是多麼高興。
對高惠妃滿宮的獎賞,端木亦元的感覺則是不一樣的,當皇帝那麼久,他還是第一次嚐到財大氣粗的感覺。
有錢的感覺的確爽,難怪後宮的女人都羨慕遲靜言,吃飽了沒事幹,就隨便逛街。
高惠妃有孕的消息,端木亦元放任傳到宮外,唯獨警告宮裡的每一個人不能讓皇后夏茉莉知道。
宮裡的人都以爲他是怕夏茉莉吃醋,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能不能有除了夏茉莉腹中以外的第二個孩子,夏茉莉很清楚,正是坐胎的時候,他不想讓她的情緒受到波動,覺得還是封閉消息比較妥當。
在這個通訊基本靠吼,走路基本靠走的年代,要傳一個消息,的確需要一點時間,所以,高惠妃有孕的消息,還沒傳到七王府,也沒傳到遲靜言耳朵裡。
傍晚時分,又有一個人出現在了七王府的門口,這個人,請恕七王府看門的守衛眼拙,如果不是她自報家門,他們真的沒看出來眼前的胖女人是宮裡的巧妃娘娘。
按照規矩,有陌生人到訪,守衛進去通報,章巧兒只能站在門口口。
遲靜言聽管事的說章巧兒來了,先是一怔,然後就明白了章巧兒爲什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七王府的大門口。
皇宮的皇后還真是個異常聰明的人,有空啊,她真的要找個時間匯匯她。
管事的看她一直不說話,小聲提醒道:“王妃,要讓她進來嗎?”
遲靜言一揮手,“請她進來。”
這是章巧兒第一次進入偶像的家,暫時忘了林絮兒,很激動,尤其看到遲靜言那一刻,眼眶瞬間紅了,“七王妃!”
誰說胖子就沒一點優點,至少人家中氣很足,這一聲“七王妃”差點把遲靜言的耳朵震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