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亦塵想要他這好不容易坐擁的大軒天下嗎?
做夢去吧,就算是毀了,皇位也可能給端木亦塵去坐。
夏茉莉洞悉他這個思想後,摸着還沒隆起的小腹,旁敲側擊的說:“皇上,您摸摸我們的皇兒呢,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出生,您就能真真實實的抱着他,他是我們生命的延續,更是我們希望的寄託!”
想到夏茉莉腹中的孩子,端木亦元到底還是沒有昏頭,至少沒再把國土割讓一部分給夜國,以換來夜國女帝支持的念頭在心裡蔓延開。
有一件事,他卻也是下定了決心,不管遲剛再怎麼送來八百里加急,都別再指望他送任何的糧草過去。
他繼位雖短,也已經扶持了自己的將軍,雖說實戰經驗少了點,至少是受他控制的。
既然又一次說到遲剛,也就要順便提一下他目前的狀態。
軍中的將領們,都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很好,哪怕糧草短缺,哪怕這仗打得格外艱辛,他都是樂呵呵的。
他們明白原因在哪裡,因爲遲夫人來了。
說到這個遲夫人,軍中稍微年紀大一點的將領都知道,曾經是將門之女,遲剛之所以會從軍,還有這麼好的身手,和遲夫人的父親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據說,韓老將軍過世前,把畢生所學武和自己寫的兵書都留給了遲剛。
雖然從來沒有人在遲剛耳邊說過,遲剛卻知道很多人背後都認爲他娶韓藍羽,只是利用她得到韓老將軍的一切。
如果他真的愛韓藍羽的話,又怎麼解釋他在娶過韓藍羽之後,接二連三娶回家的三房小妾,其實是四房,只因爲原來的二房揹着他和府裡的下人給他戴綠帽子,被他當場發現,從此,不準人提起罷了。
除了小妾,還有一件事也可以證明遲剛娶韓藍羽只是爲了利用她,那就是韓藍羽所生下的孩子。
從排序來看,作爲正妻,也是遲剛第一個迎娶進門的韓藍羽,她所生下的女兒卻是六個子女裡最小的,由此可見,遲剛真的不怎麼待見自己的正妻。
這些流言,遲剛多多少少聽到過一點,卻從動怒,甚至有一次,比較得他寵愛的第三房小妾,還故意跑到他面前試探對韓藍羽的感情。
他暗暗冷笑,這羣蠢女人,在他心目中,連韓藍羽的腳趾頭都比不上,居然還來試探他。
心裡想的和臉上表現出來的到底不一樣,小妾得到滿意的試探,非常滿意的走了,而他的臉卻在瞬間蒙上一層寒冰。
韓藍羽是他心頭的一滴血,除非他死了,灰飛煙滅了,否則永遠都佔據着他整顆心。
遲剛以爲他這一輩子和韓藍羽就只能那樣了,他對她故作冷漠,而她永遠不會給他好臉色好。
罷了,這一輩子,能讓她恨上,也是好的,至少代表她心裡還有他那麼一點位置。
糧草短缺,導致錯失了極佳的攻城機會,心情很不好,讓士兵拿來軍中剩下的最後一罈劣質白酒,對着罈子就喝了起來。
他的酒量很好,平時喝三壇都不會醉,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才喝了小半壇覺開始醉了。
不然怎麼解釋他看到了韓藍羽。
他不管是自己是醒是醉,對着來人哈哈大笑,“羽兒,你終於肯來看我了,我很高興啊,你不要走,讓我再多看一會兒,我怕再不多看看,以後就沒機會了……”
話沒說完,就被人抱住。
他整個人都繃緊的鐵緊,這溫熱的體溫,這熟悉的香氣,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他,他不是喝醉了,不是出現幻覺了,抱着他的人,真的是他日思夜想,從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歡上她的韓藍羽。
“夫人!”他打了個激靈,臉上有驚恐一閃而過,和韓藍羽成婚這麼多年,除了新婚之夜,她把他誤認爲是遲強,從來沒有對他這麼溫柔的笑過。
但是,眼前,她就在看着他,而且笑得那麼溫柔繾綣,“夫人……你怎麼了?”
韓藍羽抱着他身穿鎧甲的身軀,把頭靠在冰冷的鎧甲上,說:“相公,看到我,你不高興嗎?”
“不……不……不是不高興……”遲剛激動地滿臉通紅,語無倫次,“而是……太高興了!”也太意外了。
如果這真的是一場夢的話,他甘願就這樣死在夢裡,不要醒來。
當韓藍羽的手輕輕摩挲過他的臉,和他對視的眼睛裡慢慢溢出晶亮的水漬,他就知道這一切不是夢。
等了這麼多年,老天開眼,終於讓他等到了想等的東西嗎?
韓藍羽沒有告訴遲剛她爲什麼會來邊關找他,就是很安靜的待在他身邊,他和將領們商量作戰計劃時,她就坐在一邊替他縫補衣服。
軍中不可有女子,這是自大軒建國就有的規定,但是,主帥遲剛都不說話,那些將領又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有了韓藍羽的相陪,遲剛格外的勇猛的,在糧草短缺的情況下,依然連着攻下三座城池。
至於端木亦元那裡沒有得到捷報,是遲剛沒讓人發;至於遲剛爲什麼不讓人發,是韓藍羽不讓他發。
關於她把親生女兒掉包的事,在見到遲剛後,就已經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如果遲剛能罵她一句,她心裡都會好受一點,可是他卻沒有,而是把她攬進懷裡,沉痛的說:“等這一仗結束了,我們就去找我們的女兒。”
韓藍羽早眼眶通紅,“嗯,我們一定要把我們的女兒找回來。”頓了頓,想到了什麼,又告訴遲剛一件事,無非是她能到邊關,多虧了現在的遲靜言。
從當年生那個孩子的婦人氣質來看,絕非一般人,她本應該錦衣玉食,是她害她沒了一切,甚至還摧殘了她美好的童年。
她那樣對她,她卻從沒怨言,在出嫁前,一直努力照顧她,出嫁後,雖然變得比以前聰慧了,還是沒想着要報復她。
這是個好孩子,她已經虧欠她那麼多,怎麼忍心繼續做對不起她的事。
韓藍羽早知道遲剛把遲靜言嫁給端木亦塵的目的,現在端木亦塵對遲靜言的好,她也看在眼裡,絕對是真心的。
她和遲剛唯一能幫到她的,就是不讓端木亦元去害端木亦塵,讓兩個孩子可以幸福下去。
至於遲若嬌入宮爲妃,邱氏進宮相陪,以她們那對母女的性格,戳穿遲靜言身份是早晚的事,那可是欺君,不要說遲靜言,整個遲家都會被牽連。
韓藍羽知道自己錯了快二十年,不想再錯下去,可是怎麼撥亂反正呢,她急得都快哭了,這一次,又是遲剛比較鎮定。
他把韓藍羽攬在懷裡,就告訴她一句話,“羽兒,不要怕,有爲夫在呢,只要爲夫一口咬定現在的遲靜言就是我們的女兒,就算是皇上,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去查證!”
韓藍羽第一次覺得遲剛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依靠,爲什麼她以前從沒發現呢,依偎在遲剛懷裡,留下了後悔的淚。
這一天晚上,遲剛的帳篷早早的就滅了燈休息。
韓藍羽還是很緊張,她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沒有和遲剛同牀共枕了。
兩個人結爲夫妻有二十多年了,真正的纏綿卻少得可憐,年輕時,血氣方剛的遲剛也曾想過用強,到底沒捨得。
年紀大了,反而真正嚐到了什麼叫魚水之歡的滋味。
隨着這一次的恩愛,兩個人敞開了心扉。
韓藍羽沒有問當年照顧她的人,和她一起到邊關的人到底是遲剛還是遲強,因爲她心裡早有了答案,她就問遲剛,“明知我認錯了,爲什麼不告訴我?”
不然這麼多年的誤會,親生女兒至今不知身在何方。
遲剛笑着在她額頭親了親,“只要是你想的,我就努力去做。”
韓藍羽再也控制不住,撲在遲剛懷裡嚎啕大哭,父親去世後,他是怕她沒了活下去的勇氣,所以給她一個支撐下去的理由,那就是報仇。
遲剛也覺得挺對不起遲靜言的,尤其在知道她並不是他的親生女兒,更內疚了,當初是他對端木亦元主動提出把遲靜言嫁給端木亦塵的,偷藏寶圖是一個目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爲了讓她送死,找一個問罪端木亦塵的藉口。
幸虧這孩子落水被救起後,就變得不一樣了,不然真的早被害死了。
軍中來個陌生人,很快就被發現,將領來稟告遲剛問他怎麼處理,遲剛知道有膽量潛入到他軍中的人是誰指派的。
他一直都知道端木亦元多疑,不然也不會登基這麼短的時間,把那麼多親兄弟都害死了,只是沒想到,他還在戰場上爲他拼着命,還不放心的讓人來探查。
擁簇這樣的人當皇帝,當初他真的是瞎了眼。
端木亦元派來的奸計,遲剛只當沒發現,利用他帶回去戰敗的假消息,唯一失算的,被他知道了韓藍羽也在軍營。
爲免端木亦元拿軍中不能有女子做文章,爲了韓藍羽的安全,遲剛堅持要派人送韓藍羽回去。
韓藍羽自知已經錯了半輩子,怎麼可能捨得離開遲剛。
遲剛捨不得大聲吼她,卻又不能讓她在邊關冒險,這時機會來了,上陣迎敵後,就不見的遲延庭回來了。
難怪遲剛把每一個死人都翻遍了還是沒找找到遲延庭的屍體,他被人救了,救他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遲剛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不大喜歡,那種感覺怎麼說呢,雖然是兒子的救命恩人,給他的感覺怎麼風塵味那麼濃。
邱氏在遲剛心目中的確沒什麼位置,這麼多年看似寵愛她,尊敬她,除了故意做給韓藍羽看的,很大一部分因素是看在遲延庭這個兒子的面子上。
長得雖不像他,性子也不怎麼像,但是脾氣卻像極了他。
後來他才知道,長相和性子是有遺傳因素在裡面,脾氣卻是在日久的相處里耳薰目染,這個曾經寄託了他所有希望的大兒子,弄到最後才發現居然不是親生的
現在他還不知道,雖不喜歡兒子身邊那個自稱叫袁茵的女子,看在她就了他的兒子一命,也沒多少什麼。
在外征戰多年,什麼樣的人和事都遇到,在他看來,這個袁茵,說不定是大燕乘機安插進來的奸細也不一定。
端木亦元送來的糧草雖不多,卻解了燃眉之急,遲剛帶着將領們把丟失的城池都贏了回來。
邊關到底缺藥,而遲延庭的身體如果想要調養好,必須要用藥,這就給遲剛找到了讓韓藍羽回京的理由,袁茵他不大放心,讓韓藍羽照顧遲延庭回京。
拋開和邱氏的私人恩怨,韓藍羽是真心喜歡遲延庭。
遲延庭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開口喊韓藍羽大娘的人,大娘,大娘,雖說裡面還有個大字,卻也包含着個娘。
那個時候韓藍羽已經懷孕,遲延庭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好奇的問:“大娘,聽爹說裡面住着我的弟弟或者妹妹。”
自從釋然了一切東西,也知道自己錯的離譜後,每次午夜夢到這個場景,她就會從睡夢中驚醒。
面對那樣清澈的眼睛,那樣天真的聲音,她都做了些什麼,邪惡的念頭產生了。
到底還是很慶幸,現在的遲靜言忘了很多事,心裡只有端木亦塵一個。
至於遲延庭,韓藍羽是看着他長大的,對他很瞭解,這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在她的刻意誤導下,倒不是說真的喜歡上了遲靜言,應該更多的是一份責任。
韓藍羽和遲剛依依不捨,活了半輩子了,和遲剛成親有二十多年,她卻像個新嫁婦那樣,捨不得和自己的丈夫分開。
遲剛替她攏了攏肩上的披風,“夫人,我答應你,不出半月,我一定班師回朝。”
韓藍羽看着他的眼睛,“你說真的?”
“嗯。”遲剛用力點頭,“我說真的,我們說好了要一起去找女兒回家的。”
遲剛和韓藍羽的插曲到此告一段落,現在還是回到宮裡。
有一件事,遲靜言猜錯了,高惠妃的確腹痛難忍,原因也真的和遲若嬌有關。
事情是這樣的,天氣寒冷,遲若嬌讓人送了碗她宮裡熬的黃芪鱔魚湯,沒想到高惠妃喝完那湯沒多久,就腹痛難忍。
宮人們都勢力的很,從昨天端木亦元得知高惠妃有孕後派人送來那麼多賞賜,就知道高惠妃這一胎,皇上到底有多喜歡。
很快就有人把消息通報給了端木亦元。
端木亦元當真是一愣,他沒想到邱氏母女下手的速度會這麼快,他還沒想好怎麼把遲靜言拉進這個局試探。
合上奏摺時,眼角掃到站在一邊的周福寧很快有了主意。
周福寧聽完端木亦元對他的吩咐,只覺得自己這差事是越來越難當了。
莫名其妙捱了端木亦元一腳,他更是倍感委屈,什麼叫出力不討好,就是像他這樣,做牛做馬伺候了端木亦元這麼多年,到頭來,除了又打又罵什麼都沒得到。
後宮的娘娘們,只有三個月沒拿到月例,那不可算可憐,他纔可憐呢,差不多已經有半年沒拿過一錢銀子了。
幸虧他老家沒什麼人了,也沒什麼人要他養,要不然他這御前太監當得也太窩囊了。
有膽子大的太監琢磨出他的心思後,故意在他面前說一些話,這些話的意思,他當然明白,皇上雖然沒有錢,但是朝中有錢的大臣還有不少,以他御前太監的身份,從他們那裡要點錢小菜一碟。
周福寧知道可以那樣做,卻沒有那樣做,還是看在伺候了端木亦元多年的份上,不忍心揹着他做那些事。
大臣們的心本就不穩,如果他去那樣一弄,大臣們會以爲是端木亦元授意的,這樣人心會更不穩。
人是講感情的動物,也正是因爲講感情,纔會傷心。
端木亦元這一腳踢斷了周福寧兩根肋骨,他整整臥牀休息了一個多月才能再次回到端木亦元身邊伺候。
人還是原來的那個人,心卻開始慢慢變了。
現在的周福寧被踹了腳,很久都沒從地上站起來,剛被侍衛擡下去,端木亦元越想越生氣,就去了高惠妃的宮中。
後宮中的女人又有那個不善於察言觀色,端木亦元到的時候,高惠妃宮中擠滿了后妃,裡面有看熱鬧的,有摸情況的。
端木亦元粗略看了下,這才知道原來他的後宮也有這麼多女人。
一羣女人看到端木亦元走進來,愣了愣之後,對着他齊刷刷地福身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端木亦元的眼睛在一羣女人裡掃過,他試圖找出那麼一兩個認識的,至少是可以喊出她名字的,很悲催,這羣女人裡,他沒一個能喊的出名字,擡起手,隨便指向一個,“高惠妃怎麼樣了?”
那個被點到妃子站出來,恭敬回話,“回皇上的話,太醫還在裡面診斷,情況不是很樂觀。”
端木亦元胸口猛地上下起伏,“周福寧!”
等來的是一個陌生的聲音,“皇上,周公公不在,奴才暫替他伺候您。”
端木亦元回頭,看到一張陌生的太監的臉,氣又不打一出來,“去把邱氏母女給朕叫過來!”
妃子們靜若寒蟬,知道這一次,任遲若嬌的爹再怎麼是遲剛,她再怎麼受盡寵愛,都沒好果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