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茉莉沒有同情端木亦塵,因爲她知道,如果不是端木亦塵心甘情願,遲靜言連他一根汗毛都動不了。
相反的,遲靜言名聲越發的不好,她反而越發羨慕遲靜言。
明明姿色一般,在遲家時也不受寵,爲什麼嫁給端木亦塵後,老天開始那麼厚待她?
遲靜言一咬牙,像是鼓起勇氣才說出接下來的話,“皇后娘娘,臣妾還有個不情之請,還請皇后娘娘一定要答應臣妾。”
夏茉莉看着她,笑了,“七王妃的意思是讓本宮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皇上。”
遲靜言佯裝很驚訝的樣子,繼而不好意思地低頭,“皇后娘娘真是聰慧,如果被皇上知道臣妾是這樣欺負七王爺的,他們可是親兄弟,只怕到底心裡會不舒服!”
夏茉莉在心裡冷笑,你把端木亦塵打死才最好,皇上怎麼會不舒服呢。
心裡怎麼想的,只能歸心裡想,夏茉莉臉上到底沒顯露出什麼,看着遲靜言,只說:“七王妃放心,這是你們夫妻的閨房之樂,本宮怎麼會多話呢。”
遲靜言長長鬆了口氣,看着夏茉莉,高興道:“臣妾謝過皇后娘娘。”
夏茉莉雍容華貴的鳳袍,想到她母儀天下的身份,遲靜言心裡暗道,巴不得我把端木亦塵打死了你們才心滿意足,有這樣的皇帝和皇后,是大軒皇朝的悲哀,抱歉,我註定要讓你們失望了。
遲靜言對夏茉莉福身,“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夏茉莉對遲靜言表現出來的謙卑還是比較滿意,剛要放下簾子,想到了什麼,對遲靜言揮揮手,“七王妃,你過來,本宮忽然想到一件事。”
遲靜言把頭湊了過去,夏茉莉壓低聲音告訴了她一句話。
遲靜言收回頭,拉開和夏茉莉的距離時,臉上的表情是震驚,是錯愕,還有點不可思議,“皇后娘娘,臣妾知道臣妾的名聲並不好聽,但是,謠傳成這樣,說臣妾並不是遲家的女兒,這也太離譜了!”
頓了頓,表情已經是倍感委屈,“二姐在家時和我的關係就不大好,真沒想到,她會在在背後這樣詆譭我!”
遲靜言說這番話時,沒有避開夏茉莉的眼睛,像被水沖洗過,晶亮乾淨的眸子,和夏茉莉的眼睛在半空迎視着。
夏茉莉本也想觀察遲靜言的反應,她擡頭看着她的眼睛,正是遂了她的心意。
對遲靜言的反應她很滿意,至少回宮後,她能把遲靜言的反應告訴端木亦元,更肯定這件事是邱氏母女爲了轉移注意力而自纂的。
鳳輦啓動前,夏茉莉又吩咐薔薇,“本宮想起一件事,絮妃離宮匆忙,安胎藥沒帶,就讓孫大人留下來幫絮妃開幾幅安胎藥。”
視線移動落到遲靜言身上,“本宮看七王妃的氣色也不怎麼好,順帶着讓孫大人也幫七王妃診下脈。”
要是一般人,皇后開口了,第一反應肯定是感恩涕零的謝恩。
遲靜言不是一般人啊,所以她的反應自然和一般人不一樣,等夏茉莉說完,她沒有謝恩,而是摸着臉問夏茉莉,“皇后娘娘,臣妾的臉色真的不大好嗎?”
夏茉莉佯裝又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剛要點頭,眼前人影一閃,定睛看去,哪裡還有什麼人。
耳邊只響着遲靜言自言自語的嘀咕聲,“一定是還有女人躲在牀底下,不要讓我發現,不然死定了!”
原本是跟在隊伍後面的孫遠,隨着夏茉莉的一聲命令,已經走到鳳輦邊,他也聽到遲靜言的自言自語了,低頭看地,在夏茉莉看不見的地方,眼底有絲笑意一閃而過。
夏茉莉看了看遲靜言的背影,這才把視線落到孫遠身上,“孫大人。”
孫遠連忙拱手行禮,“下官在。”
“你留在七王府替絮妃開下安胎藥,順便幫七王妃診一下脈,本宮覺得她臉色有點不好看。”
孫遠擡頭看夏茉莉,“皇后娘娘,下官……”
他已經站在端木亦塵那一邊,又知道太多端木亦元的秘密,真不懂夏茉莉讓他留下來的意思,是真給林絮兒開安胎藥,真替遲靜言診脈,還是說,她是另有所指。
夏茉莉挑起脣角,露出的笑似笑非笑,“孫大人也伺候皇上好多年了吧,本宮什麼意思,相信孫大人很清楚。”
孫遠背心裡滲出一層冷汗,夏茉莉這是想假借他的手,既除了林絮兒腹中的胎兒,又栽贓到遲靜言頭上。
他已經知道林絮兒腹中的孩子也是皇家的,還替端木亦靖診過脈,也明白身爲宮妃的林絮兒大着肚子,會在七王府的原因,她根本不是陪七王妃解悶,而是七王爺和七王妃爲了護住她腹中的胎兒。
害人命的事,孫遠不願意去做,可是,當真夏茉莉的面,他又不能反駁,只能把頭垂的更低,“下官明白。”
興許是做端木亦元妻子的時間久了,夏茉莉也開始變得多疑,哪怕是她親眼看到的事,她也不大確定,想了想,又對孫遠補充道:“七王妃對七王爺雖說管的嚴了點,到底是她的丈夫,順便着也去悄悄七王爺的傷勢,皇上很關心七王爺的身體,結果到底怎麼樣,記得來告訴本宮一聲。”
“下官遵旨。”孫遠把頭垂地更低了。
感覺到鳳輦已經走出去很遠,孫遠才直起身體,遠遠的看了鳳輦一眼,搖頭嘆了口氣,定了定神,這才朝七王府走去。
夏茉莉的命令,他不敢違抗,卻又不會做害端木亦塵和遲靜言的事,眼前也沒其他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七王府門口的守衛是聽到夏茉莉讓孫遠留下來的事,沒有做任何的阻攔,就把孫遠放進七王府。
孫遠覺得壓力好大,不要說眉頭了,整張臉都皺在一起。
“孫大人。”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孫遠循聲看去,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遲靜言。
遲靜言笑着朝他走來,“是天要塌下來了嗎?”
孫遠有點反應不過來,“七王妃,什麼天要塌下來了?”
遲靜言看着他的臉,說:“既然不是天要塌下來,孫大人怎麼會愁成這樣。”
孫遠聽遲靜言這樣一說,就知道她很清楚夏茉莉讓他來給林絮兒開安胎藥的意思,有點不明白了,“七王妃,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
遲靜言神色淡定,沒露出絲毫的擔心,“該要來的總會來,沒什麼好擔心的。”
孫遠是不會開藥去害林絮兒腹中的胎兒,他一籌莫展,正是在想兩全的辦法。
遲靜言像是很早就有了主意,對孫遠招招手,“孫大人,我倒是有個好辦法。”
孫遠早就知道遲靜言的主意多,沒任何防備,直接把頭湊了過去。
就這樣,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猝不及防眼眶上被打了一拳。
這一拳很痛,以孫遠自己一個大夫的經驗來看,不用多大一會兒就會紅腫。
“七王妃,你這是幹什麼?”孫遠捂住被捱打的那隻眼睛,不解地看着遲靜言。
真的好痛,他是既不敢怒,又不敢言。
遲靜言拍拍手,一副可以收工下班的樣子,“我這還不是爲了孫大人好早點回去交差。”
孫遠放開捂着的眼睛,忽然覺得眼睛不痛了,明白她的意思後,猶豫了下,道:“七王妃,這樣不大好吧。”
遲靜言挑脣輕笑,“孫大人,我打個比方,如果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哪一天又幹了件十惡不赦的事,你覺得對他的名聲有影響嗎?”
孫遠想了想,搖頭,“既然已經是十惡不赦,再幹什麼事,也不過是十惡不赦。”
“那不就行了。”遲靜言微笑着對他說,“只是不好意思,讓孫大人平白無故捱了一拳頭。”
孫遠連忙拱手作揖,“七王妃,這點小事,您不用放心上。”
遲靜言朝後退了一步,把孫遠仔仔細細又打量了一番,說:“孫大人,我覺得光一隻眼睛腫,有點不對稱,要不……”
遲靜言話說着,還真擡起一隻手,另外一隻手則開始擼衣袖,至於她的眼睛,則更是一動不動的鎖在孫遠臉上。
孫遠剛纔覺得眼眶不痛,只是太過於驚訝後的暫時忘記,被遲靜言這麼盯着看,而且很有可能另外一隻無辜的眼睛,也被會牽扯到,他好緊張,不要說捱了一拳頭的那隻眼睛了,就連另外一隻也開始隱隱作痛。
“啊!”伴隨着一聲驚恐的尖叫聲,只見一個人抱着頭,跑出七王府。
七王府位於鬧市區的主幹道,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於是,很多路人都看到孫遠抱頭竄出七王府。
發生這件事時,關於七王爺被七王妃打斷了腿,只能臥牀休息的休息,偌大的京城,基本是童叟皆知。
毫無疑問,能把太醫院院正嚇成這樣的,也當屬七王妃。
遲靜言聽着孫遠的那聲尖叫,還有跑步的速度,捧腹大笑。
如果她不這樣嚇唬他的話,孫遠怎麼可能會表現的這麼真實。
夏茉莉的鳳輦剛到宮門口,就聽到隨行侍衛來報,“啓稟皇后娘娘,孫大人求見。”
夏茉莉愣了下,反問侍衛,“哪個孫大人?”
在她的印象中,夠品級能上得了金鑾殿的孫大人,只有孫遠一個,孫遠被她留在七王府辦事情了,不可能是他,難道說,品級高的大臣裡還有姓孫的,只是她不知道。
“回皇后娘娘的話。”侍衛恭敬道,“是太醫院院正孫遠孫大人。”
夏茉莉奇怪了,“他怎麼來了?”
薔薇小聲說:“皇后娘娘,讓他過來問一問不就知道了。”
孫遠得到應允,很快出現在夏茉莉眼前,拱手行完禮後,也不多說其他的,始終低頭看地。
夏茉莉朝薔薇一個眼神,薔薇看着孫遠,道:“孫大人,你找皇后娘娘有何事?”
孫遠一連喘了好幾口粗氣,開口的時候語調略顯急促,“下官有急事稟告皇后娘娘。”
薔薇剛想開口,被夏茉莉阻止了,她親自開口問孫遠,“孫大人,你爲何不擡起頭看着本宮?”
孫遠支支吾吾,就是不肯擡頭。
夏茉莉失去耐性,命令孫遠道:“把頭擡起來看着本宮!”
孫遠被夏茉莉凌厲的口氣嚇得打了個瑟縮,這才慢慢擡頭,看清孫遠的臉,夏茉莉算是知道他始終不敢擡頭的原因。
“孫大人。”夏茉莉道,“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孫遠哭喪着臉道:“回皇后娘娘的話,下官的臉之所以是這樣樣子,是被七王妃給打的!”
夏茉莉沉默了會兒,沒再多說什麼,只對孫遠說:“你先回去休息吧。”
“下官有負娘娘希望。”孫遠趁機接上話,“只怕不能給絮妃娘娘開安胎藥了。”
夏茉莉嘆了口氣,“七王妃是出了名的彪悍,這也不怪你,早點回去歇着吧,眼睛腫這樣,還怎麼去御前伺候。”
孫遠離開後,薔薇問夏茉莉,“皇后娘娘,您信孫大人的話嗎?”
夏茉莉側過臉睨了她一眼,“七王妃在七王府是怎麼囂張的,你不都看到了。”
薔薇沒再說話,總覺得七王妃囂張過頭了點,有點像故意的,看到夏茉莉相信,想到她腹中可能已經懷上的皇子,沒再多話。
七王府。
自從皇后夏茉莉無故到訪後又走了,七王妃下了個命令,沒有她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她的院子,違者後果自負。
七王府的下人,經過上一次梳理,剩下的都是比較自律,能管得住自己嘴的,饒是如此,關於七王妃把皇后嚇得變了臉色,把太醫院院正打的奪門而逃,還是在不經意間傳到市井。
在很早以前,只要是七王妃的命令,就算不加上“後果自負”四個字,也沒有人會去違背。
七王妃點子很多,比如這一次,命令所有人不準靠近她院子後,她讓管事從後面牽了條狼狗過來栓在院門口。
對此,小白其實是有那麼一點的意見,它不會是失寵的節奏吧。
遲靜言知道它在想什麼,就是不解釋,害得小白有兩頓沒好好吃下去東西。
沒有端木亦塵相伴的日子,遲靜言是覺得冷清,卻不寂寞,因爲很快又有消息傳到她耳朵裡,負傷的遲延庭被送回京治療了。
這消息是韓藍羽讓遲府下人來通知的她,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去看一下。
這一下,又暗暗吃了一驚,爲什麼遲延庭牀邊坐着個完全陌生的妙齡少女,長得的確美,仔細一看,眉眼的地方似曾相似。
韓藍羽和她徹底冰釋前嫌,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一直拉着她的手,親熱的喊着她“言兒”,遲靜言有點不習慣,韓藍羽卻像是彌補以前的愧疚,一直在對她微笑,還替她攏了攏頭髮,說她瘦了。
遲延庭這一次傷的比上一次還要嚴重,一直沒有醒過來,遲靜言也是問了韓藍羽才知道,是坐在遲延庭牀邊的女子救了遲延庭。
對此,遲靜言心裡是有那麼一點疑惑的,按道理來說,既然連遲剛都以爲遲延庭戰死了,說明遲剛已經去仔細找過。
就連遲剛都沒找到,爲什麼看起來那麼柔弱嬌滴滴的女子,卻能找到遲延庭,還把他救了。
根據遲靜言的目測,遲延庭一米八幾,最少也有一百六七十斤,這麼重的一個男人,真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能背得動的嗎?
遲靜言是個有疑問就要弄清的人,她藉口說餓了,把韓藍羽支去廚房準備點心,然後走到牀邊,問一直都坐在遲延庭牀邊的女子,“這位姑娘,是你救了我大哥?”
那個女子眼眶紅紅的,“嗯。”
不等遲靜言接下去問,她抹了抹眼角,又說:“我知道七王妃想問什麼,無非我一個弱女子怎麼背得動遲少將軍,關於這個問題,遲老將軍已經問過我好多次,答案只有一個,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反正就把遲少將軍背到了山洞裡。”
遲靜言咬咬下脣,這次開口,她稍微思忖了下,“這位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隨便一問,你不要激動,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遲靜言的直覺,這個女人絕對不是個善類,至少像昇平那樣單純的人,肯定不是她的對手。
離開遲府後,她要去找昇平聊一聊。
“回七王妃的話,我叫袁茵。”
“袁姑娘。”遲靜言點頭,“辛苦你了,我去看看我孃的點心準備好了沒有。”
袁茵點頭,“七王妃您忙,我一個人在這裡陪着遲少將軍就行了。”
遲靜言爲昇平捏了把冷汗,這個競爭對手實在是太厲害,丫頭,這關鍵的時候,怎麼不見你人影呢。
遲靜言心裡着急,臉色卻沒顯露出來,對袁茵笑了笑,轉身離開。
袁茵看她對她笑,也回給遲靜言一個微笑。
她這一微笑遲靜言終於知道爲什麼眉目似曾相似,和昇平非常的相似,尤其抿脣一笑,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六十。
韓藍羽真的在廚房,她在憑印象做小時候遲靜言喜歡吃的一種糕點。
看到遲靜言進來,對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言兒,是不是等不及了,都怪娘不好,很久沒做了,都不怎麼記得了,要不你先吃點別的墊亦墊。”
這樣溫和慈祥的韓藍羽,遲靜言真有點吃不消,走到她身邊,拿乾淨的絲帛擦了擦手,伸手去幫她,“大哥,真是那個叫袁茵的女子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