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遠愣了愣,“他來幹什麼?”
高惠妃去世的消息,並沒有刻意隱瞞,已經人盡皆知,高尚書就一兒一‘女’,來找他,想必就是爲了高惠妃的事。
孫遠知道這麼多事,根本不願意去見高尚書,正要讓管家去把他打發了,一個聲音已經從外面傳來,“孫大人,孫大人……”
聽着這一聲聲孫大人,一聲比一聲急促,孫元知道躲不掉了,嘆了口氣,起身朝‘門’口迎了過。
才走到‘門’口,眼前就有個人對着他跪了下來。
孫遠雖說品階不算低,到底只是個太醫,平日裡把他看在眼裡的人還真不多。
對着孫遠不由分說下跪,而且嚎啕大哭的人正是高尚書。
他這一輩子就一兒一‘女’,本想把‘女’兒嫁進宮後,更穩固高家在朝中的地位,沒想到啊,他可憐的‘女’兒,前不久才被人害得流產,轉眼就‘陰’陽相隔。
孫遠和高尚書畢竟同朝爲官,看他哭那麼傷心,老來失‘女’,老淚的樣子,心裡也是酸酸的。
是高惠妃運氣太不好了,還是說,這本就是她的宿命,沒等到他把解‘藥’研製出來,已經一命嗚呼。
高尚書在孫遠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纔剛站起來,就一把抓這孫遠的胳膊不放,“孫大人,關於小‘女’到底是怎麼死的,看在你我同朝爲官多年的份上,你一定要如實告訴我!”
愛‘女’莫名其妙死了,身爲父親,就算力量再綿薄,也要替她報仇,更不要說以高尚書在朝中的勢力,非但不綿薄,還很有強勢。
孫遠聽了高尚書的話,不由打了個冷顫,聽高尚書的口氣,肯定是知道了什麼纔會來找他。
關於高惠妃曾經的“懷孕”;那段她‘侍’寢的日子,到底是誰在臨幸她,孫遠再清楚不過。
這一系列的秘密,不管哪一個,孫遠都會死死咬緊牙關,不透‘露’一個
。
高尚書果然是有備而來,看孫遠不說話,狠狠心,從衣袖裡‘摸’出樣東西遞給孫遠。
孫遠好奇,接過來一看,看清這東西是什麼愣住了,原來是他寫給高尚書,告訴他公里的高惠妃生病的信。
他記得很清楚,寫這封信時,就怕高尚書從筆記找到他,還特地換了個筆跡,沒想到還是被他認了出來。
這是世界上,果然沒有可以藏一輩子的秘密。
既然已經被高尚書知道信是他寫的,也沒必要再隱瞞,把信疊好,放進自己衣袖裡時,開口道:“高尚書,下官覺得你可能是想多了,下官不是仵作,所以並不知道高惠妃是怎麼死的,至於,你說我寫給你的信,真的就是下官好心告訴高尚書而已,別無其他意思。”
這話看似說得滴水不嘍,高尚書又不是一天兩天在朝爲官,不管是看人還是看事,還是有他獨特的見解,他當然不相信和他關係並不怎麼好的孫遠,真的會如他說的那樣好心提醒他。
只是,他就是咬緊牙關不肯說實話,也拿他沒辦法。
高尚書走的時候,和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來的時候是懷着一副讓孫遠同情他這個晚年失‘女’的父親;離開的時候,則是滿臉的憤憤,爲孫遠不肯和他說實話。
不過孫遠不肯說也沒關係,高尚書仗着有錢,就不信找不出蛛絲馬跡。
雖然沒有證據,以高惠妃以前和遲若嬌結下的樑子,再加上遲延若嬌的母親邱氏還待在宮裡,自然而然地就把害高惠妃的兇手和遲若嬌聯想到一起。
這一次,還真的冤枉了遲若嬌和邱氏,就算遲若嬌再笨,身邊有個宅鬥高手的邱氏,也不會傻到對一個本來就生了瘋病,對她們不會再照成任何威脅的瘋‘女’人下手。
所以啊,高惠妃去世,還真是她運氣太不好,大半夜的忽然跑到御‘花’園去,身邊沒個奴才跟着,沒有人給她提着宮燈照明,還真的很容易一個不小心就失足跌到御‘花’園的湖中。
湖水冰涼刺骨,按道理來說,高惠妃失足跌進去,肯定會掙扎,死相必定會很難看。
奇怪的事,就這樣發生了,高惠妃被人從湖裡撈起來時,眼睛是瞪地大大的,但是,臉上沒有絲毫得痛苦,甚至,給她斂屍的太監驚訝的發現,她嘴裡微微上揚,像是臨死前看到了什麼希望看到的東西。
與其說她死了,倒不如說她解脫了。
皇宮的御‘花’園,白天是很熱鬧,尤其是許多嬪妃,吃飽了沒事幹,就喜歡坐在那裡賞‘花’或者是聊天的。
就是那個白天很熱鬧的地方,只要一入夜,就看不到一個人,尤其是上一次挖出好多乞丐的屍體後,御‘花’園晚上有鬼的消息更是傳的沸沸揚揚。
高惠妃的死相,更是讓人覺得御‘花’園的消息屬實,要不然,你想啊,她一個已經瘋了的妃子,怎麼就跑到御‘花’園,還掉進了湖裡淹死了,死相一點痛苦不說,臉上還帶着某種希望
。
這些外人當然不知道高惠妃爲什麼哪怕死了之後,臉上的表情還是帶着希望的樣子,只因爲她在臨死前的那一刻,終於有了片刻的清醒。
也正是因爲那一刻的清醒,解開了她藏在心裡很長時間的謎團。
她就說和端木亦元有了那麼多次的肌膚之親,爲什麼還是感覺他好陌生,難得在白天靠近,也會覺得他身上的味道很陌生。
原來……在看到出現在御‘花’園裡的那個人,看到月光下,他寒冷而俊美的面容,傲然‘挺’立的身姿,才恍然大悟。
她什麼都沒說,定定看着眼前人,像是鬱結了很久的人,終於釋然了,雙腳一個離地,人直直的朝湖裡跳去。
什麼寵幸,什麼龍嗣,都只是天大的笑話。
高惠妃是唯一一個看到端木亦靖出現在宮裡的人,不過她已經是死人了,自然沒有機會告訴別人。
臨死前,終於解開了心裡的謎團,她算是死得瞑目了,這纔會死相不悽慘。
端木亦塵靖真的進宮了,他是乘着自己的清醒的時候,想看看能不能在宮裡找到解‘藥’。
皇宮很大,他直接去了端木亦元的寢宮。
他在七王府住的那段時間,遲靜言讓冷漠教過他一段時間,武功不算太好,卻因爲他天生力氣很大,很順利的進了端木亦元的寢宮。
放置在內殿的那張龍‘牀’,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可忘不了有段時間他就是被端木亦元綁在龍‘牀’的隔層中;更讓他覺得恥辱的是,在這裡,他和兩個‘女’人發生了那種事。
其中一個,他已經親眼看着她跳了湖,終究是從出生就與世隔絕的人,心腸冷漠,哪怕是和他有過很多次肌膚之親的‘女’人,眼睜睜看着她跳湖,連阻止都沒阻止一下。
身上的毒是範美惠在他還在襁褓裡就下的,從端木亦元這裡自然找不到解‘藥’,他想去囚禁了他多年的佛堂密室,等到了那裡才知道已經被夷爲平地。
看樣子,要解除身上的毒,目前真的只能把希望放在孫遠身上。
孫遠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小人物,不會被端木亦靖注意,所以,當端木亦靖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在他面前,他驚住了,“靖……靖王爺!”
一聲驚呼,帶着太多的不確定,他一個大夫,懷疑自己眼‘花’了。
端木亦靖也不和他多廢話,就問他,根據上次的血,研究出他中的毒是什麼,是否有解‘藥’。
孫遠努力讓自己忽視端木亦靖身上散出的那種戾氣,這纔對他拱手,如實回道:“回靖王爺的話,下官正在努力研究你身上中的毒是什麼
。”
既然連中的什麼毒都不知道,自然更沒有解‘藥’一說。
端木亦靖滿臉的失望,孤癖慣的人,沒再多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孫遠看着端木亦靖落寞而孤寂的背影,心有不忍,喊道:“靖王爺放心,下官一定會竭盡全力!”
從來都是不善言辭的端木亦靖,在聽到孫遠這句承諾後,頓足回頭看着孫元,破天荒地說了兩個字,“多謝。”
就因爲端木亦靖“多謝”兩個字,孫遠渾身爲之一顫,誰說七王妃一無是處,除了吃喝玩樂,關起‘門’來欺負七王爺就沒一點長處的,瞧見靖王爺沒有。
他原來可是和不暗世事的孩童沒什麼區別,是受了七王妃的影響,纔會慢慢的懂人情世故。
和人接觸多了,端木亦靖也開始變得有顧忌,就好比眼前,他看着孫遠,在轉身走之前,又叮囑了他一句,“我來這裡的事,你誰也不能告訴。”
尤其不能告訴遲靜言。
後面半句話,纔是他真的想說的,卻沒有說出口。
隔着不算太遠的距離,孫遠對他拱手行禮,“下官知道了。”
目送端木亦靖翻牆走後,孫遠坐回到椅子上,才驚覺後背都溼了,他這差事真的是越來越不好當了。
他是個聰明人,一開始是沒想明白高尚書怎麼會肯定信就是他寫的,等四周再也沒有其他人,把信又拿出來看了看,這才知道高尚書肯定信是出自他手的原因。
是七王妃出賣了他。
開‘藥’房子習慣了,他在寫到‘藥’名時,總會帶着他的習慣在其中。
偷偷給高尚書通風報信,高惠妃生病的信,是七王妃說一句,他照着寫一句。
真沒想到啊,橫起來看的話,首行和末行都是草‘藥’的名字,難道被高尚書看了出來。
孫遠不用刻意去細細斟酌,也知道七王妃那樣做的原因,這是在‘逼’着他下最後的決心,不再站在端木亦元那邊。
七王妃這一招是狠,但是,也再次讓孫遠見識到她的聰慧。
本來還在猶豫不決的孫遠,把信撕碎,放在火爐裡燒成灰燼時,不再猶豫,以後就站在七王爺和七王妃一邊。
和忠君比起來,還是愛國比較重要些,他在心裡這樣自我安慰後,才稍微舒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