賬房先生愣住了,生怕自己聽錯了,根本不敢伸手去接遲延庭遞來的玉佩,身爲遲府多年的賬房先生,他很清楚地知道遲延庭遞來的玉佩是他成年時遲剛送給他的禮物。
這樣意義非同尋常的禮物,賬房先生怎麼也沒膽量拿去典當。
這邊賬房先生遲遲不敢伸手去接,那邊,袁茵的一顆心已經不是吊在嗓子眼裡,而是跌進了深谷。
遲延庭看似是爲了維護遲府的面子,其實,他到底爲什麼那樣做,她的心裡很清楚。
不行,她絕對不能給遲延庭這個機會,如果讓昇平知道這些賬,是用遲延庭典當玉佩後的錢所支付,不知道又會惹起什麼樣的麻煩。
“丁先生。”她想了想,朝前一步,跟着遲延庭那樣叫賬房先生。
賬房先生也聽說了袁茵的事,遲府的下人們早在私底下議論不斷,無非袁茵是遲延庭的救命恩人,遲延庭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子像對她這樣好,對着袁茵拱手,態度恭敬道:“袁姑娘,有何吩咐?”
袁茵對賬房先生欠了欠身,“丁先生,我這裡有一點積蓄,也許能解眼前的燃眉之急,你先拿去用吧。”
遲延庭怎麼會用袁茵的錢,既然玉佩賬房先生也不敢拿去,就讓他從賬房把錢拿來,先把帳結了,其他的事,他來想辦法。
那些拿到錢的老闆,心滿意足地走了,他們做完這筆生意,賺的錢基本三個月不用開張做生意。
這麼大的賺頭,難關他們堵在遲府門口不肯離開,果然是金錢面前必有勇夫。
遲延庭帶着袁茵正要回府,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是軍人,生性警敏,不用回頭,也能通過腳步聲辨認出來的可不是兩三個人。
收回即將要跨入大門檻的腳,回頭朝身後看去,來的果然是一羣人。
遲延庭犀利的目光掃過那羣人,最後定格在領隊人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他常年不在京城的緣故,這個帶隊的人,他並不認識。
試問遲延庭這二十幾年,除了年少時那段和遲靜言晦暗不明的曖昧,從來都是中規中矩,小倌這種人羣,他是第一次看到。
有些人,還當真要麼從沒見過,要麼一見就一大羣。
遲延庭雖和那些走南闖北的人有區別,到底是常年在外征戰,也算是有見識的人,饒是如此,這麼大一羣的小倌出現在遲府大門口,他還是驚住了。
小倌這東西,遲延庭是少見多怪的驚訝了,袁茵卻是很熟悉,生怕被那羣小倌看出她曾經是他們的同道中人,悄悄地躲到遲延庭身後。
遲延庭的凜冽氣勢的確嚇人,領頭的那個小倌見多了達官貴人,形形色色什麼樣的都有,有白天衣冠楚楚,晚上禽獸不如的,像遲延庭這樣氣勢凌厲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年頭,果然客戶越來越難伺候,生意越來越難做了,他聽老鴇說,這次的生意出動了他們這麼多人,價錢卻很不理想。
其實老鴇爲了不刺激到他們,根本沒說實話,他們這麼大規模的出動,不是價格不是很理想,而是根本沒價格。
換句話說,他們這次是免費勞動。
在帶頭小倌的自我介紹下,遲延庭已經知道這羣相貌各異,年紀也不一的男人,是取悅女人的小倌,開口時,口氣很不好,“你們到遲府來幹什麼?”
隱隱約約,他已經猜到這羣小倌來到遲府大門也和昇平有關。
這個女人仗着自己是公主,膽子真這麼大嗎?
領頭的小倌也的確是個非常善於察言觀色的主,看遲延庭額頭青筋暴起,脖子縮了縮,不敢搭話了。
遲延庭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管這羣小倌和昇平有沒有關係,他其實都不會給他們開口回答他的機會。
在他心裡,維護遲府的面子很重要,但是不能讓人破壞了昇平的名聲似乎更重要。
要對付那樣一羣手不能提,肩膀不能扛,唯有滿身脂粉味的小倌,他還真不需費吹灰之力,不需要打戰的兵,幾個遲府的家丁足以。
一羣小倌也眼看就要被哄散,袁茵忽然一個沒站穩,直接摔了一跤,還真是湊巧,她直接摔到了其中一個小倌的腳邊。
那個小倌正急着要逃走,忽然腳步出現個人,他以爲是和他一起來的小倌被家丁打了,心裡一個驚慌,腳步也跟着亂了,直接摔倒了。
正要爬起來,一隻手抓住他的腳,他朝下看去,看到的是個女人。
袁茵也真能演戲,明明是她抓着那個小倌的腳不放,卻做出被欺負的樣子,面上害怕,聲音驚恐,“你要幹什麼?”
遲延庭似乎已經忘了袁茵,隨着她的這聲尖叫,才跑到她身邊,俯身扶起她,“茵兒,你沒事吧?”
袁茵哭得很厲害,抽泣不斷,“延庭,他剛纔欺負我!”
手不需要指,遲延庭也知道她指的是哪個小倌,當即大怒,一把揪住那個小倌的胸脯,“你好大的膽子!”
被遲延庭一聲怒吼,那個小倌完全嚇傻了,忘了解釋他沒欺負袁茵,而是條件反射地搬出了“昇平公主”。
不管是多大的鬧劇,到底還是結束了,小倌們在遲延庭拉去充軍打仗的恐嚇下,很快呈鳥獸散。
遲延庭進入遲府時,臉色很難看,袁茵跟在遲延庭身後,眼眶通紅,時不時的發出聲抽泣,像極了受盡委屈的小媳婦。
在離遲府大門不遠的地方,遲靜言拍了拍昇平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昇平,你都看到了吧,那個袁茵演技可是很了得。”
昇平眼睛又不瞎,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那個叫袁茵的明明是故意讓那個小倌把她說出來。
她的目的是什麼?根本不用去細想,無非就是想讓遲延庭知道她昇平還沒過門,就已經是多麼不檢點。
遲靜言看昇平沉默不語,就知道她的話她是聽進去了,趁機又說:“昇平,每個人的幸福都是要靠自己去爭取,千萬不要讓一些所謂的沉默或者是修養,而讓小人鑽了空子。”
昇平對遲靜言很用力地點點頭,“七嫂,你放心,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眼睛看向遲府大門,眸光免得堅定,“我的幸福,我一定要努力去爭取!”
遲靜言還是有點不放心昇平,昇平卻像是忽然之間真的想開了,反而主動安慰遲靜言,“七嫂,你去忙你的事吧,我真的沒事。”
遲靜言的確自己還有多事沒有處理,又叮囑昇平幾句,這才和她分手。
還記得謝林嗎?端木亦元那麼多暗侍裡最爲得力,到最後,還是被遲靜言“收服”了。
在端木亦元那裡,謝林已經死了,就連那麼強的暗侍都折在了七王府,再加上在犒勞遲剛的慶功宴上,親眼看到了她對端木亦塵的殘暴,也就不再朝七王府安插內奸。
遲靜言回到七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讓管事去把謝林喊來見她。
端木亦塵的身體不好,很多事遲靜言都不想打擾到他,就在後院見的謝林。
謝林在七王府的這段日子,是他活到現在最輕鬆自在的日子,再也不需躲在暗處,刀光劍影,這幾天,他看看書,舞舞劍,日子過得很舒心很舒心。
聽管事的說遲靜言喊他過去,謝林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後院。
他到的時候,遲靜言正在對小白訓話,“小白,同樣是你身上的肉,你居然還分三六九等。”
小白在遲靜言面前,永遠都是一副知錯的樣子,至於會不會改,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看到謝林過來,小白有點彆扭,它和謝林的關係肯定和冷漠沒法比,在冷漠面前,什麼樣的熊樣,都無所謂,在謝林面前,它就不願意了。
偏偏謝林最近也是心情愉悅,對遲靜言行過禮後,看小白耷拉着頭,故意哪壺不開提哪壺,關心起小白,“小白,你臉色不大好,是又做什麼壞事,惹七王妃不高興了嗎?”
小白擡起頭瞟了他一眼,恨得虎牙直癢,恨不得撲上去咬謝林一口。
它自然不會開口回答謝林的疑問,遲靜言卻笑着接上話,“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小白自從喜歡上洗澡後,就有了潔癖,不管天氣多冷,每天都要洗澡。
有句話叫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用在小白身上,非常的貼切,就因爲遲靜言現在在七王府的地位,小白儼然也過上了少爺一樣的生活。
它身邊不是多了只,黏它黏的很厲害的信鴿嗎?
這直接導致小白從以前的一天洗一次澡,演變成了一天要洗很多次。
在七王府下人看來,一隻狗每天都要洗澡,已經習慣了,但是,它現在一天要洗很多次澡,他們就有點受不了,廚房的熱水不能都給小白一隻狗用吧。
七王府的下人,本就對小白一天要洗很多次澡有意見,更不要說今天的要求又多了,洗好澡用來擦身上水的布帛一塊還不行。
遲靜言走到後院時,小白正在爲下人只給它一塊擦身體而鬧彆扭。
遲靜言示意下人退下後,才呵斥小白,下人是不明白爲什麼小白擦身體要幾塊布帛,她卻知道,小白是越來越像人了,要幾塊布帛是分別擦拭身體不同的地方。
要說人在洗澡後,洗臉和擦身體要用不同的毛巾,那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事,但是小白是一頭老虎哎。
遲靜言覺得就算是她穿越了,還是要原諒她孤陋寡聞,怎麼從來不知道一隻老虎也可以通人性到這樣的地步。
看着小白的樣子,她真是哭笑不得,這纔會讓謝林聽到她訓斥小白,同樣是身上的肉不應該分三六九等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