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不願搭理安貴人的無知和胡言亂語,等她走了之後,才說起正經的話。
榮貴人問:“我聽說明珠大人是贊同皇上撤藩的那一邊,就不怕回頭吳三桂和朝廷打起來,一口惡氣都出在明珠大人身上。萬一再有什麼,明珠大人豈不是要擔負責任?”
“吳三桂若反,那也是吳三桂大逆不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不肯死還要造反,怎麼會轉變成明珠的錯呢?”惠貴人道,“姐姐的心意是好,可咱們皇上,斷到不了那一步,怎麼會爲了一個叛臣賊子而犧牲忠臣。”
榮貴人唸叨:“也是,就不該我們妄議朝政,你說我能懂什麼。”
惠貴人說:“昭妃娘娘的阿瑪沒了,八年了都懷不上龍嗣,再加上朝廷吃緊,她近來心情必定很壓抑。底下的一些事,我們能管的就管一些,特別是安妹妹那樣顛三倒四的,更不能容她惹是生非。”
榮貴人唸了聲佛:“但願天下太平。”
惠貴人則笑道:“可惜了皇上最近太忙,不然姐姐生了小公主,該給姐姐晉一晉位份,再升一級,您就能自己撫養小阿哥和小公主了。”
榮貴人嘆道:“罷了,董妹妹傷心憔悴,至今沒緩過來,我都不好意思去見她。我若再步步高昇,把孩子們接回身邊,我本是和她一同當差做宮女,再一同侍奉皇上,你要她心裡怎麼想。”
惠貴人忙道:“還是姐姐細緻。”
榮貴人心下一轉,又道:“你我也是一樣的,有我封嬪的日子,必然也少不了你,將來孩子們接來身邊,可就熱鬧了。”
此刻,鍾粹宮裡,各處的賞賜都到了,昭妃要爲布答應安排伺候產育的宮女嬤嬤,誰知王嬤嬤自告奮勇,說由她帶着宮女伺候就錯不了,只要最後兩個月安排接生婆來就好。
布答應的宮女盼夏私底下嘀咕:“那老婆子賊精明,這下她一個人能領兩份月錢,還什麼活兒都不用幹。”
布答應則還沒緩過神,對於自己懷孕的事覺得不可思議,畢竟一年多前,她自己還是在爹孃身邊的孩子。
“主子,等您將來封了娘娘,可要把那個老婆子攆出去。”盼夏攛掇着布答應,“可別叫她欺負我們了。”
“但願有那一天。”布答應輕聲說着。
盼夏着急地說:“主子您要硬氣些,您看皇上那陣翻您的牌子時,那老婆子跟您說話都低聲下氣了好些呢,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東西。而且,皇上很喜歡您啊,連乾清宮來接您的小公公都這麼說呢。”
布答應不置可否,低頭搓弄着手帕,恰好外頭王嬤嬤又喊人,邊上的嵐琪要去應付,盼夏說:“你的手昨天才割破了,我去。”
說着人走了,嵐琪笑道:“這丫頭嘴巴囉嗦,心可好了。”
布答應滿眼感激:“是啊,你和盼夏都好,王嬤嬤雖然不好,但是有你們在,我心裡就踏實。”
嵐琪抱了兩隻枕頭來,讓布答應靠着,說道:“我額娘懷妹妹時,害喜那陣可辛苦了,您有不舒服的,一定說出來,別憋着。眼下您是最金貴的人,誰都要看小皇嗣的面子,不用太顧忌,而且皇上也喜歡你。”
布答應笑道:“說喜歡也不至於,皇上和皇后娘娘,那纔是夫妻情深呢。皇上對我想來也就是一陣新鮮,那天你給我帶了兩塊綠豆糕侍寢,叫乾清宮的嬤嬤搜出來,正好讓皇上撞見,一則看我可憐,再則覺得有趣,皇上說八年來他第一次遇見自己帶着乾糧去侍寢的。”
嵐琪咯咯直笑:“奴婢也不知道,乾清宮那兒還要再搜一遍,就怕您等久了餓着,幸好沒闖禍耽誤您的好事兒,不然王嬤嬤該打死我了。”
布答應說:“那我也不答應的,好歹我也是皇上的人,我不過是不願計較罷了。”她笑着,又說,“綠豆糕的事兒我早給你說過,這會兒倒是又想起一件事。皇上那晚問我爲什麼人人都叫我不答應,他以爲是那個不,我把你安慰我的話告訴皇上,他可高興了。”
嵐琪道:“皇上對太皇太后孝順至極,您這樣說,皇上自然高興的。”
“不過……”布答應說,“皇上真是很辛苦,每天忙到大半夜,聚精會神的時候,我連氣兒都不敢喘,但是和我說話,又溫和極了。而且,皇上長得也好看。”
嵐琪悄聲問:“我聽說皇上出過天花,臉上有麻點兒?”
“是有,但是不醜呀。”布答應說着,又提醒嵐琪,“我剛纔說皇上夜裡忙道半夜的事兒,你可千萬別對別人說,是我不好,不小心就說出來了。”
“奴婢記下了。”嵐琪謹慎地回答。
布答應道:“反正李總管對我說,在暖閣裡看見的事,不能說出去。”
是日夜裡,乾清宮沒有傳召妃嬪侍寢,大李子傳話到坤寧宮,說皇帝忙得沒時間用膳。
這自然是來告狀的,可舒舒卻說:“一頓不吃餓不着,皇上太緊張了,別再逼着他。”
玄燁忙到半夜,纔到坤寧宮來,舒舒爲了腹中孩子着想,已經躺下睡了。
但小廚房溫着宵夜,桑格特意換了今晚值夜,等着伺候皇帝吃了東西。
“娘娘不舒服?”玄燁問桑格,“平日裡,她都會等着朕。”
桑格應道:“娘娘一切安好,今夜興許是倦了。”
玄燁又問:“是不是鍾粹宮的布答應有了身孕,她不高興了?”
桑格說:“皇上,這您可就委屈娘娘,娘娘幾時計較過這些。”
玄燁想想也是,舒舒雖然心裡容不得其他女子,也不會勸他什麼雨露均沾,可也因此,她從不計較妃嬪的恩寵與子嗣,自己這麼想,着實委屈她。
吃過宵夜,玄燁在牀邊看了半天舒舒的睡顏,見氣息安寧,睡得很香,便放下心,回到燈下,再看了一遍兵部擬定的戰線方略。
倒是舒舒一覺醒來,見玄燁還在忙,便擁着被子,安靜地看着他。
許久,玄燁終於撂下手裡的東西,一回身,見舒舒醒着,走來心疼地問:“吵醒你了?”
“自己醒了,還怕吵着皇上。”舒舒說着,往裡頭挪出位置,好讓玄燁躺下。
玄燁玩笑:“這樣縱容朕熬夜,皇祖母跟前如何開交?”
舒舒道:“非常時期,才饒你一回啊。”
玄燁伸了個懶腰,長長舒了口氣,回頭見舒舒躲開老遠,不禁問:“做什麼躲着朕?”
舒舒一臉嫌棄:“長手長腳的,怕你打到我。”
玄燁起了玩心,騰起身來要捉她,舒舒忙道:“不許鬧,老老實實躺着,往後一整年,都不許鬧我。”
這話聽着奇怪,玄燁不免愣了,可忽地一個激靈:“你……”
舒舒小心地捂着肚子說:“皇上是有多了不起,我和那個布答應差不了幾天吧,皇祖母知道了,又要念叨,不能讓皇上縱-欲過度。”
“舒舒?真的?”玄燁激動不已,小心翼翼地讓舒舒躺下,“我們又有孩子了?”
舒舒眼角含淚,笑道:“有啦,太醫說,明年的四月末五月初光景,孩子就能落地。”
玄燁的手竟微微顫抖,捧着舒舒的手親了又親:“好,真好……舒舒,我們又有孩子了。”
舒舒哽咽:“皇上,是承祜回來了,是不是?”
玄燁撫-摸她的臉頰:“一定是,這一次我們好好保護他,把他撫養成人,將來娶妻生子,我們做爺爺做奶奶。”
舒舒破涕爲笑:“我纔不要那麼快老去,可是,就算我老了,玄燁,你也要寵着我好不好?”
玄燁點頭:“寵着你,一輩子都寵着你。”
舒舒嘿嘿道:“要是能換一個字,就更好了,可惜不能夠。”
玄燁明白她的心思:“但朕這輩子,只會有你這一個皇后。”
舒舒摸摸玄燁的腦袋,嬌然道:“那我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