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大批量製作火柴,首先必須要調配好數量可觀的藥劑,當張雷與白楊簽訂下契約之後,這個工作就已經開始了。
爲了能夠儘可能多地儲存這些容易燃燒而且帶有一些異味的藥劑能夠安全地存放,張雷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在院子裡挖一個地窖,這個地窖佔地面積約莫兩畝,幾乎將整個院子的地下都掏空了。地窖頂端距離地面足足有兩丈的高度,周遭全部用條石壘砌而成,堅固異常,無異於地下堡壘,而唯一的入口處,是在張雷的房間中,十分隱秘。
因爲設計了許多暗道和透氣孔,整個地窖裡面乾燥而且通風,用來存放調配好的藥劑是再好不過了。
解決了存儲問題,張雷便放心下來,一個人購買原料來生產這氯酸鉀,而張寶生則按照他交給的配方比例將他們製作好火柴頭適用的藥劑放進大罈子裡面密封好然後再擡到地窖裡面去。
日子一天天過去,等到來年有足夠多的藥劑的時候,火柴的製作就可以拉開序幕了,然後便是香菸,一個大致的產業鏈就此展開。
這一日,張晨早早地起來,洗漱了之後便去了縣學,這是張雷通過白老闆的影響力還花了大價錢才弄進去的學習機會,據說這個學院裡面的老先生是從國子監退休下來的,實力和人脈都毋庸置疑,進了這裡上學,考中者十之八九。
草草吃過了早飯,張雷和張寶生兩個便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外面傳來了敲門聲,房間裡的兩人趕緊停手,出來關好門,又洗手換了衣服,張雷還點了一支菸,將藥劑的味道全部掩蓋掉,張寶生這纔出去開門。
“哎喲我的張大師傅誒,我敲門都能把手給敲斷了,你終於開門了,趕緊跟我走走走……”門外站着的那人一身衙役打扮,穿着暗紅色的衣服,腰間懸挎着一把黑刀鞘腰刀,看到張寶生來開門,立馬一臉苦相。
張寶生一邊整理衣裳一邊問道:“唔……剛剛在換衣服,耽擱了點時辰,趙捕頭原諒一個纔是,不知道這麼早過來這邊是要做什麼?”
“還問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入冬了船都得靠岸,叫你們這些人不就是去修船的麼?這次時間很緊,別多說了,帶上東西跟我走吧。對了,我記得你家老大也回來了,叫上他一起去。”趙捕頭說道。
洪武三年(1370年),朱元璋令在全國範圍內普查人口。洪武十四年推行裡甲制度。在此基礎上,對全國人口按所從事職業,主要分爲民、軍、匠三類,進行造冊登記。以戶爲單位,每戶詳列鄉貫、姓名、年齡、丁口、田宅、資產等,逐一登記在冊。因送給戶部的一冊,封面用黃紙,故稱黃冊。按規定,黃冊十年一造,每冊一式4份,分別上報中央戶部及省、府、縣有關機構。
除了戶籍之外,還有匠籍,一家從事這個行業,後代子孫也大多從事這個行業,除非有能人讀書特別厲害當上了秀才舉人什麼的,這樣地位纔可以提升,脫離從事繼承戶籍所需要從事的事業,要是當了官,那就屬於軍籍了。
民籍,屬於或農或商,自負盈虧型,自己組織生產和經營活動;軍籍、匠籍,軍是指的職業軍人,匠是指的技術工人,那幹活國家是要支付工資的,屬於“公家人”。比如張寶生,衙役叫他去碼頭上面做工,他是可以拿工資的。雖然那點工資不高,但是不得不去,這是強制性的。而張雷從事小規模的經商,這也是可以的,但是如果生意做大了,問題就出來了。這也就是張雷要送張晨去讀書、與餘老闆白楊等人簽訂契約進行合作的原因。
既然有捕頭找來了,又點名了要張雷,張雷作爲長子,也是沒有辦法拒絕的,只好和張寶生兩個人一起帶着東西上碼頭去了。
半路上,他們遇見了陳老錘和陳大勇,他們也是作爲匠籍被徵用的。
又走了不遠,陸陸續續還看了其他的人,比如張雷回家的時候請他去屋裡坐坐的那個棺材鋪老闆。
“看來這次不簡單啊,怎麼大家都去了?以前的時候可都是去個一兩家就算了不起了,畢竟碼頭上又不是沒有這些人,那些都是專業的鋪子。”路上,張寶生一邊走一邊嘀咕。
張雷聽了這話更加顯得好奇。
到了碼頭上,張雷頓時震驚了,寬闊的湖面上,密密麻麻地擺放着數十艘船隻,那高高的桅杆和放下來疊起都有半人高的風帆無一不在說明這些船的規模,船舷上黑森森的炮口,彷彿是地獄的大門,近距離看上一眼,也讓人心驚膽寒。
這些都是戰船!
巢湖處於長江中下游,從這裡可以直達南京,自古以來,長江水系都是兵家必爭之地,明朝更是如此。張雷在這裡看到了這許多戰船,腦海裡只剩下一個想法。
太平的徐家營,戰亂要起了!
“你們,上船上去,還有你們,去那邊……”
到了碼頭,清點了一下人數,就有一個穿着官服的人趾高氣揚地指揮起來,像張雷這樣的老百姓,什麼話都不能多說,只能按照他的說法,去到指定的位置做工。
作爲木匠,自然是去製作一些木工活,比如說製作船上斷裂的桅杆和破損的甲板什麼的。雖然工作量大一些,不過要求不是那麼精細,張寶生做起這個來比做煙盒要快多了。
“來,你給我掌着,這木頭可是好材料,朝廷打戰真捨得下本錢,上百年的柏樹,真緊實。”來到堆放木料的地方,張寶生看來看去,最後挑選了一大段柏樹,準備將他們鋸成木板修補甲板的時候使用。
張雷索性一下子跨坐在這木頭上,看着這直徑能有三尺的大木頭,再看看張寶生手上那把兩尺來長的鋼鋸,張雷都不知道這工作量能有多大。
“要是天黑之前能夠製作出一塊木板來我張雷兩個字就倒着寫。”張雷在心裡面說。
看着張寶生在木頭上彈墨線,然後費力地拉扯大鋸,張雷靈光一閃,腦海裡立馬出現了後世裡用來切割木板的機牀。要是能有那個東西,不說這百年柏樹,就算是千年樹妖也能夠很快地給他分解了。
張寶生努力地拉着鋸,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是滿頭大汗了,只好將外面的一件外套脫掉。張雷一下子從木頭上跳下來,說道:“好了好了,爹,我來吧,你休息會兒。”
“好吧,你來。”張寶生將鋸子交給張雷,自己坐到一邊去休息。張雷一邊扯鋸子一邊和張寶生說話。
“爹,你看,這拉鋸這麼費勁,就算是到天黑我們也沒辦法將這木頭給鋸成木板。”
張寶生不知道去哪裡提了一桶水來擦身子,聽到張雷這樣說,便回話道:“能有什麼辦法?幹唄,這就是命,有些人天生就是當大官發大財的。”
張雷接口說道:“那爹爹你就天生註定是拉大鋸的?”
張寶生楞了一下,然後反問道:“那要不然呢?”
張雷又指了指自己,說道:“那我也是天生當木匠的?”
“這……”想起這段時間以來張雷的所作所爲,可以說除了木匠,商人,道士,農民,他都當過了。這一反問,竟然讓他沒了話說。
張雷接着說道:“人都是有思想的,而這個世界也是在變化的,俗話說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快,這就是說,永遠不要認命,幾千年前,陳勝吳廣起義的時候便說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人都是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現狀的。想必爹也看到了,我如果不改變,那麼就是和你一樣,當一個木匠,但是現在呢?就在一年之前,你能想象我能一下子拿出數千兩銀子嗎?我現在就可以,這就是改變。改變自己,改變現在,改變一切想要改變的東西,只要努力,沒有不可能。”
張寶生目瞪口呆,過了老長老長的時間才說道:“你這都是誰教你的?怎麼能這麼說呢?”
“好吧,那我就不說了,隨便吧。”張雷這才醒悟到,自己的父親,張寶生,是在數千年的奴才文化裡成長起來的人,和他說這些無異於對牛彈琴,要是讓別人知道了,說不定還要將自己抓起來治一個妖言惑衆的罪名,於是乾脆閉嘴。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很長的時間,兩人輪番上場拉大鋸,一個上午的時間過去了,張雷累得腰痠背痛,幾乎是走路都走不動了。
“累了吧,今天下午就我來就好了,你在家休息吧。”張寶生說。
張雷說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是我的父親,我能自己呆在家裡面休息來讓你做工啊?你知道我剛纔在想什麼嗎?我在想,要做出一種東西來,代替我們做這些事情。就好像三國時候的諸葛孔明,他不是就製作出了木牛流馬來搬運東西嗎?還有,你看看這獨輪車,這船,不都是人們製造出來方便使用增加效率的嗎?那我再來製造出一種東西,讓他代替我們拉大鋸,我們就不用這麼辛苦了。任何的發明創造最終的目的,都是將人從勞動中解放出來。”
“你又想到了什麼?”張寶生問道。
自從張雷建造烤煙房以來,他相繼製作了香菸和製作火柴梗的工具,現在又改進了火柴,對於張雷的新想法,張寶生已經有了一定的免疫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