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4 忠誠員工
潯陽,韓資密陽機牀公司。
楊文軍沿着公司辦公樓長長的走廊,一直走到位於走廊盡頭的公司經理金玄薰的臥室門外,輕輕地叩響了房門。
密陽機牀公司的廠區面積不大,沒有專門的員工宿舍,所有的僱員都是住在公司外面的。金玄薰作爲公司經理,專門在辦公樓里弄了個房間作爲自己的臥室。爲了不受其他人的打攪,這間臥室被安排在整個辦公樓的最角上,尋常員工如果沒什麼事情,是不會跑到金玄薰門口來的。
金玄薰是密陽機牀公司在中國市場上的負責人,他的職責有兩個方面,一是負責產品在中國市場上的營銷,二是掌握最核心的那部分技術秘密。這些技術秘密是密陽機牀競爭力的主要組成部分,公司總部不敢讓這些秘密掌握在中國員工的手上。凡是涉及到要使用這些秘密的技術工作,就只能由金玄薰親自出馬。
這種情況在過去的一年裡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金玄薰開始越來越不願意去做那些瑣碎的技術工作,而經他的手招聘來的中國員工楊文軍,就成了替他去做這些事情的最佳人選。金玄薰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看上楊文軍的,他只覺得這個中國年輕人實在是太貼心了,時時處處都能夠替他分憂,堪稱是他最忠誠的下屬。
就比如說現在吧,金玄薰正在自己的臥室裡和一個風塵女子纏綿,而這個女子,就是楊文軍替他找來的。作爲一名韓國人,金玄薰想在潯陽找到那些暗藏着的風塵女是很困難的,但楊文軍就有這樣的辦法,總能夠幫他找到合適的人。自從有了這些風塵女,金玄薰就再也無心去料理公司的業務了,而楊文軍又恰到好處地幫他把各種麻煩的事情都扛了起來。
“文軍,有什麼事情?”
聽到敲門聲,金玄薰好大不情願地走過去打開了門,皺着眉頭對門外的楊文軍說道。正在和女人調情的時候突然被人打斷,換成誰都不會有好心情的。
楊文軍向金玄薰微微鞠了一躬,面無表情地說道:“金總,剛接到澄東機械廠的報修電話,說咱們那臺機牀的自動換刀系統出了點故障。我問了一下陳英,她說可能是系統死鎖了,需要重新刷一下源代碼。”
楊文軍所說的陳英,也是一名中方僱員,是搞數控系統的。楊文軍本人只是一名裝配鉗工,對數控瞭解不多,所以遇到這種情況,他要專門去問一下搞數控的那些員工。陳英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和楊文軍年齡相仿,所以楊文軍和她走動得比較多。
“陳英的確是說要重新刷源代碼嗎?”金玄薰一臉不高興地問道。機牀控制系統的源代碼是公司的核心機密之一,所有的數據都是保存在金玄薰的保險櫃裡的,如果要到客戶那裡去刷源代碼,就只能是金玄薰去做,這對於金玄薰來說,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楊文軍點了點頭,說道:“應該是這樣吧。金總,如果你不太方便的話,要不,我替你去刷吧。”
“你?”金玄薰看着楊文軍,狐疑地問道:“文軍,你會刷源代碼?這裡涉及到很多種情況,不同的情況要按不同方案處置的,你能懂嗎?”
楊文軍乾脆地搖了搖頭,說道:“我當然不懂,不過,我可以帶陳英去,她應當是懂這些的。”
“不行,這些源碼不能讓陳英接觸。”金玄薰說道,“文軍,在所有的中國員工裡,我只相信你一個人,其他人是不能接觸這些東西的。我實話跟你說吧,就算是讓你接觸這些東西,我也是瞞着總部的,否則總部肯定會開除我的。”
楊文軍道:“我知道金總信任我,你放心吧,這件事情我會守口如瓶的。金總,你的意思是說,你親自去一趟澄東機械廠嗎?”
“這個……”金玄薰鬱悶了,澄東機械廠位於武漢,從潯陽過去要坐半天的船,往返就需要一天時間。如果擱在前兩年,像這種事情,金玄薰肯定是得去做的,但現在不同了,他已經被楊文軍侍候慣了,讓他坐一天的船去刷一段源碼,他可受不了。他寧可留在有空調的房子裡享受美酒佳人。
“這樣吧,文軍,我把源碼的磁盤和說明書交給你,你和陳英一起去。記住,這些資料只能由你拿着,陳英只是協助你工作。她只能看有關的那些部分,其他的地方不能隨便看,你明白嗎?”金玄薰終於做出了決定,類似於這樣的決定,在過去一年中,他已經做過許多次了。那些總部嚴令不得讓中國員工接觸的資料,楊文軍基本上都接觸過。
“金總,你放心吧。”楊文軍回答道。
金玄薰轉回房間,不一會便取來了一盒三英寸軟盤和一本說明書,遞到楊文軍的手上,並向他做了些簡單的介紹。楊文軍不斷地點着頭,示意自己已經聽明白了。等到金玄薰把所有的注意事項都交代完畢之後,楊文軍拿着東西轉身離去了,他剛走出兩步,就聽到背後的房門重重地關上了。
楊文軍臉上帶着一縷若有若無的輕蔑的微笑,來到技術部,徑直走到了陳英的桌前,敲了敲辦公坐席的隔板。
陳英聞聲擡起頭來,一看站在自己身邊的是楊文軍,不由得板下了臉,沒好氣地問道:“楊買辦,你有什麼事嗎?”
楊文軍在金玄薰面前是個紅人,這是整個密陽機牀公司的員工都知道的事情。在韓資企業裡,勞資關係是非常緊張的,除了楊文軍之外,幾乎沒有哪個中方員工不曾被金玄薰用惡毒的語言訓斥過,所以大家對金玄薰都懷着深深的恨意,繼而也把這種恨意轉移到了楊文軍的身上。從很早開始,楊文軍在中國員工的眼睛就是一個漢殲、買辦的形象了,不過,當着他的面這樣喊的,也只有陳英一個人了。
聽到這個帶着貶義的稱呼,楊文軍無動於衷,用客氣的態度說道:“陳英,剛纔說的那個維修工作,要麻煩你跟我走一趟,是在武漢,要去一天。”
“我?”陳英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道,“喂,你有沒有搞錯,刷源碼這種事情,我可幹不了,我根本就不知道公司機牀的系統源碼是什麼樣。”
“如果有源碼盤,你能做嗎?”楊文軍問道。
“如果有源碼盤,那還不容易,傻子都會。”陳英說道。
“那你就跟我走吧。”楊文軍道。
“什麼?你拿到了機牀的源碼?”陳英詫異地問道,她下意識地把聲音壓低了許多,生怕周圍的同事聽到。
楊文軍點了點頭,轉身便向外走。陳英匆匆忙忙地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拎起一個小包,追了出去。像這種出差的事情,對於陳英來說也是司空見慣了,所以她手邊就有現成的行李。
“我說楊買辦,你可真得金玄薰的信任啊,這麼核心的東西,他都敢交給你。”坐在開往武漢的船上,陳英這樣對楊文軍說道。她對楊文軍很看不慣,這是實情,不過畢竟都是一個公司的同事,倒也不至於不理不睬。再說,不管她如何貶損楊文軍,楊文軍始終沒有對她發過火,而是一直非常和氣,這就讓陳英不好意思一直擠兌他了。
楊文軍看看旁邊沒有什麼相干的人,便從包裡掏出金玄薰給他的手冊,遞到陳英面前,說道:“小陳,你看看這個,看看有多大價值。”
“我不看。”陳英縮着手,不願意去接那個本子,反而好心好意地規勸道:“我說楊買辦,我看你這個人還不錯,我勸你一句,這種東西可不能隨便給別人看的,如果讓金玄薰知道了,會開除你的。”
楊文軍微微一笑,問道:“你會去向金玄薰告狀嗎?”
“當然不會!”陳英道,“你以爲我像你一樣,成天拍金玄薰的馬屁?你看看你乾的那些噁心事情,我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楊文軍知道陳英指的是他幫金玄薰找風塵女的事情,這種事情在一個女孩子的眼睛裡看來,的確是夠噁心的。他也懶得分辯太多,只是堅持說道:“既然你不會去告狀,我也不會自己告自己的狀,你看看有什麼要緊?”
“那我就看了?”陳英試探着說道,作爲一名搞數控的技術人員,她對於這些資料當然是有着深厚興趣的,這可是密陽機牀公司最核心的數控技術機密啊。
見楊文軍沒有反對的意思,陳英便接過了那個本子,翻開看了起來。楊文軍坐在一旁,點着一根香菸,看着陳英那專心致志的神情,眼睛裡流露出幾分溫情。
“原來是這樣……”陳英一邊看,一邊忍不住地評論着,“原來他們是這樣處理快速換刀的,真是太巧妙了……哎呀,這個地方其實就是一層窗戶紙嘛,點破了真的是一點也不神秘啊,我原來怎麼就想不到呢。”
“怎麼樣,小英,這東西有價值嗎?”楊文軍問道。
“你叫我什麼!”陳英俏臉生慍,“這也是你叫的?”
“其他人不也是這樣叫你的嗎?”楊文軍委屈地說道,“我這只是第一次這樣叫你。”
陳英道:“別人怎麼叫都可以,唯獨你不行!因爲你根本不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