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豪酒店十五層的會議室是由多功能大廳改建而來的，淺弧形的穹頂和造型繁雜的吊燈，暴露了這裡是個適合開酒會場所的事實。
不過此時的多功能大廳一片肅穆，一張灰色鐵木的條形長桌擺放在大廳中央，兩幅全尺寸的五星紅旗和星條旗懸掛在門口對面的牆壁上。
大廳正中的吊燈沒有打開，藏在牆邊吊頂裡的一圈壁燈將整個會議室照得纖毫畢現，當約翰看到鐵灰色的長桌上整齊擺放的一溜兒耳麥，和遠離會議長桌的牆角兩端，坐落的那兩個同傳翻譯箱時，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幾拍。
中國人到底想幹什麼，居然連稀少的同聲傳譯都配備上了，在八十年代中國的外語人才可是相當的匱乏，連普通翻譯都十分緊缺的時代，作爲翻譯行業的頂級明珠，能進行中英語之間的同傳翻譯整個華語圈絕對不會超過40人。
雖然身在香港，中國代表團到是有些做地主的覺悟，談判小組的人員在美方代表到來之前，全部提前進入了會議室，約翰快速的掃了一眼中國代表團的人員構成，驚奇的發現除了中國空軍的代表寧雷之外全部都是生面孔。
或許這輪磋商真的會發生點什麼，約翰有些期待的想着。
在正式開始談判之前，按慣例負責同傳的翻譯會跟雙方人員做暫短的交流，一個是大會主辦方向負責雙方交流的翻譯人員致以謝意，另一個是簡單瞭解翻譯對象的口音、習慣用語等細小事項。
不過讓約翰略感好奇的是，和自己這邊做交流的同傳翻譯，是個梳着齊耳短髮帶着黑邊眼鏡的中年女子，負責中國方面的同傳是個幹練的削瘦中年男性，而牆角的同傳工作室裡還有一位帶着大號墨鏡的男子，安穩的坐在座位上，對這邊熱鬧的禮節寒暄視而不見。
“哦，哦，親愛的寧。能在香港能看到你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約翰?斯普雷維爾誇張的給了寧雷一個大大的擁抱。
“約翰，看到你我也很高興。”寧雷笑着說道。
“在長島過得怎麼樣？真遺憾，我回國的時候你已經離開美國了。”約翰?斯普雷維爾滿臉惋惜的說道。
長島是格魯門航空航天集團試飛f14戰鬥機的基地。
“讓人流連不已，對於每一位飛行員來說，那裡就是夢想中的天堂。”寧雷毫不吝嗇的讚美着格魯門的試飛基地。
“寧。天堂是可以帶回中國的。不過需要的是我們雙方共同的努力。”約翰一語雙關的說道。
“約翰，你總是一語中的，現在我們不是正在努力麼？”寧雷哈哈大笑着說道。
數十分鐘之後，簡短的會議前交流正式結束。兩國的商務代表按照會議桌上的姓名提示牌做到各自的位置上。
中美雙方就購買f14戰鬥機若干問題的第十二輪磋商正式開始。
寧雷清了清嗓子說道：“正式開始之前我先介紹一下中方代表團的詳細情況，此次磋商與以往不同，中國空軍僅關注f14戰鬥機本身的技戰術性能，其他所有因素皆與中國空軍無關。”
聽寧雷說完，約翰?斯普雷維爾當即一愣。這是什麼意思，飛機的最終用戶和金主就是中國空軍，現在負責掏錢和使用的最終用戶忽然說我只是來逛逛，這是什麼國際玩笑，當格魯門航空航天集團是開便利店的麼。
若非約翰?斯普雷維爾明確知道，自己是在非常嚴肅和正規的大型商務會談中，怕是早就拍桌子跳起來了。
寧雷滿意的看着美國人臉上滿是驚愕的表情，看起來這顆炸彈扔出去的效果還不錯，談判這東西本來就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以降低對手的意志力和打破對方心理防線爲要，目前先聲奪人的氣勢已經有了。
接下來寧雷把祁連山和王衛國正式的推上了前臺，將兩個人的身份背景簡明扼要的爲約翰?斯普雷維爾做以介紹。
寧雷這一手完全的打亂了美國方面的節奏，瞭解了祁連山的背景之後，約翰?斯普雷維爾的腦袋裡各種念頭紛紛而來。相對來說，約翰非常頭痛和共和國的體制內談判者打交道，一個是搞計劃經濟的，一個是搞商品經濟的。兩者本身就有着天然的對立。
有些時候可能一個不起眼的商務術語，雙方都會產生巨大的分歧。進而嚴重阻礙談判的進程，眼下忽然換成了較爲開放的自由資本，最起碼雙方的共同語言會多了許多，不過對於約翰來說更重要的是摸清中國政府的意圖。
至於寧雷所說的愛國華僑捐獻之類話，早就被約翰自動過濾掉了，f14戰鬥機可不是毛絨玩具，沒有國家力量做後盾，哪裡有人敢去擺弄這種大殺器。
雙方先是你來我往的扯皮，約翰依舊老調重彈，強調f14+戰鬥機所裝備的兩具通用電氣f-110-ge-400航空發動機，是美國剛剛研發出來的先進引擎，屬於國會嚴格管控產品，爲了防止技術外泄，禁止將發動機銷售到美國本土以外。
在和中方扯皮的同時，約翰卻在快速的思索着中國政府將會談降級到民間層級的含義，敏銳的商業直覺已經提醒了約翰，這個信號肯定是積極，現在最主要的就是搞清會談背後的意義和中國政府真正的底線。
毫無新意爭吵整整持續了兩個小時，雙方依舊是對着f14戰鬥機的技術細節和供貨價格爭論不休，已經累得死狗一樣的樑遠決定插手談判的進程，否則按照這種形式吵下去，再談上兩年也是白搭。
“老祁，發動機型號那塊先放棄吧。”樑遠發出了轉進的信號。
祁連山清了清嗓子說道：“約翰先生，通過這麼長時間的交流，相信我們雙方對彼此的需求和難處都有了深刻而充分的認知。”
“從大方向上來說，我們之間的共同利益非常的吻合，約翰先生是爲自己公司所生產的優秀商品，能更多更好的深入到反抗暴政的前沿，而我也是爲了我摯愛的祖國免受某些霸權主義的侵略。”
祁連山先爲名聲不佳的軍火交易披上一層正義的外衣。
“關於技術方面的種種問題我並不精通，不過從商人的立場來看，沒有什麼比完成交易更重要的了，僵持的談判永遠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祁連山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假如，我不在追求f14a+戰鬥機，而是把型號換成貴國海軍現役的f14a，這樣的話格魯門方面還有沒有其他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