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幾米外，衛生間水箱的上水聲在寂靜的夜晚裡顯得額外的清晰。
扭開身前盥洗盆上的水龍頭，李莉薇用掌心接了些冷水輕輕的拍在額頭上。
冰爽的寒意從前額滲入高速運轉中的大腦，因思緒活躍而過於亢奮的情緒開始緩緩地回落。
看着眼前寬大化妝鏡裡映射出來的白衣麗人眼波流轉、雙頰緋紅，李莉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輕聲低語道：“明明是商業談判嘛，怎麼搞得老孃像剛剛偷過漢子一樣。”
噗哧～～～
一聲輕笑從李莉薇身後轉角處傳來，另一個穿着白色西式套裙的佳麗從走廊轉進衛生間。
“艾薇兒，我可不是有意偷聽，相對於環境，你抱怨的聲音還是大了一點。”
宮芸邊笑邊走近盥洗盆的另一個水池。
“蒂娜，看看你在鏡子裡的自己，比我能好到哪去？”
蒂娜是宮芸剛剛取了不久的美國名字，由於宮芸即將赴美協助香格里拉北美公司的張劍新組建大型研發機構的緣故，宮芸和遠赴歐洲的李勝安一樣，都要求同事稱呼自己的外文名字，以便提前適應語言環境。
自從樑遠正式開啓了遠嘉的國際化進程以來，集團內部起歐美化外文名字的風潮已經成了流行。
比如在港基集電內部，稱呼蘇良宇早年在美國的名字——湯姆的人與日俱增。
當然，對於某人來說，湯姆蘇這個奇異的稱呼和寧婉嘉那句××姐姐，你比我漂亮都是近期爆笑的炸點，每次聽到某人都會暗搓搓的自娛自樂許久。
“明天讓小薇把中央空調的溫度在下調十度，凍死那些和黃來的王八蛋。”
宮芸一邊發牢騷一邊學着李莉薇的樣子，扭開水龍頭，掬起少許的清水輕輕拍在額頭上。
自從過完農曆春節開始，在和記黃埔同怡和之間，關於怡和收購香港電燈一事的秘密談判已經持續了兩個月有餘。
雙方在剛剛接觸時足以用一見鍾情、郎情妾意來形容，遠嘉對香港電燈勢在必得，和記黃埔同樣對怡和旗下的香港置地垂涎三尺，可惜和大部分閃電情感一樣，隨着接觸的深入雙方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
眼下談判已經走進了死衚衕
對於遠嘉來說，控股香港電燈是拓展集團產業鏈必須前提，香港電燈是華晨動力將觸角正式伸入透平產業的基石，肩負着華晨動力從實驗室研發到工業化生產的關鍵環節。
換句話說，香港電燈將爲華晨動力的產品從不成熟不先進到成熟先進這個過渡過程付出利益上的真金白銀，除非遠嘉以控股大股東的身份強推，否則成熟的上市商企向來對這種額外的成本支出與風險敬謝不敏。
同樣，在CM100支線客機交付使用之前，香港置地是維持商飛日常營運的現金源頭。
經過一年多的不懈回購，遠嘉手中的香港置地股份已經超過60%，在董事會上紐璧堅獨斷專行，打着提升下個世紀的集團競爭力向高新科技轉型的旗號，將香港置地的全年利潤盡數投入到聯邦德國。
當然，相關投資最終會轉化爲香港置地對商飛的持股，可就算如此眼下香港置地的董事會，數量衆多的小股東代表與紐璧堅無一日不處於撕逼之中。
而這種日子至少需要維持五年，直至CM100支線客機的銷售數量超過盈虧平衡點。
爲了未來，香港電燈需要付出，爲了未來，香港置地同樣需要付出，和記黃埔同怡和之間談判的主要分歧就在付出這點上。
在李同學的規劃裡，全部的港燈股份加現金換置地的控股權是可以接受的選項，部分港燈股份換部分置地股份，和記黃埔派人進入置地董事會同時修正紐璧堅主推的向高新科技轉型議案也是可以接受的選項。
同樣，和記黃埔可以接受怡和注資香港電燈，但對怡和提出的更改港燈的戰略營運方向毫無興趣。
李同學經營香港電燈的思路是做一個合格的電力網絡營運商，經營香港置地思路是做香港地產行業的領頭羊和標杆性企業。
而在樑遠眼中，香港置地只是一頭現階段較爲重要的現金奶牛，香港電燈將和華晨動力、香格里拉電氣相互滲透，未來的港燈將成爲集電力、電氣裝備研發、生產和電網營運於一身橫跨整個能源電氣產業的巨無霸企業。
雖然樑遠和李同學在能源開採方面有着一致的共識，但在其他方面兩者的思路基本是南轅北轍，和黃對同置地和港燈緊密相連的CM100支線客機項目、E級先進燃氣輪機發電機組項目持否定態度，認爲相對於成熟的香港地產行業的投資，怡和主導的進入歐洲宇航產業、亞太電力裝備行業的收益同風險不成比例。
既然雙方沒能對未來的追求達成一致，對於遠嘉來說將一切不穩定因素掌控在自己手中肯定會成爲必要的選擇。
目前，和黃同怡和雙方依舊維持着談判，只是寄希望於在和壓力之下對方忽然做出重大讓步而已。
“蒂娜，好歹你就快脫離苦海了，張總在美國那邊等急了吧。”
李莉薇繞着圈子向宮芸詢問着小道消息。
宮芸也算是祁連山一手帶出來的嫡系，在遠嘉大會議層面消息要比李莉薇靈通許多。
“談了兩個多月死了幾千萬腦細胞，連個結果都沒有，我就這麼灰溜溜的去美國還不被張總笑話死。”
原本年前的遠嘉大會議開完，宮芸應該去美國給張劍新作副手，爲香格里拉（北美）公司的業務範圍擴大做準備。
倒是樑遠考慮對香港電燈的收購是遠嘉正式在香港商界發聲，爲了避免給香港商界留下咄咄逼人的印象，在收購港燈一事上樑遠否決了祁連山+紐璧堅的談判組合，臨時調宮芸替代祁連山進入談判組。
可惜，媚眼白瞎了。
“和黃不信任我們，我們更看不上和黃，這些天紐董同和記黃埔的馬世民從老友談成了仇敵，昨天馬大班三十年前的工作失誤都被紐董翻出來了，這個死結越來越結實了，蒂娜，我感覺好前途淒涼啊～～～”
李莉薇半真半假的抱怨着。
從七十年代開始嶄露頭角，同爲怡和服務的紐璧堅和馬世民就被譽爲怡和雙璧，兩人之間的恩怨情仇簡直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眼下馬世民在和記黃埔另起爐竈幹得春風得意，紐璧堅更是驚爆一地眼球上演了現實版的王者歸來，兩人背後所爲之服務的企業，經營理念更是不在一個位面上，這場談判最終變成了針尖對麥芒也是情理之中。
“放心吧，單純就時間來說無論如何我們同和記黃埔都談不成烏拉圭回合的。”宮芸笑着說道。
從八六年開始，關貿總協定於烏拉圭埃斯特角城決定開啓組織成立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多邊貿易體制談判，遠嘉旗下所涉及的航空、電子、電信、金融、貿易等產業都是焦點中的焦點。
上一年度的遠嘉大會議，樑遠特意組織人員就烏拉圭回合談判的相關議題做了深入研討，某人還神棍般的在會議上笑言，新年度完不成預定工作計劃的，統統發配烏拉圭去搞談判，沒個十年二十年的別想着結束出來。
因此，烏拉圭回合談判所涉及的內容、消息，也成了有志於晉升遠嘉高層管理人員所必須瞭解的知識儲備。
“蒂娜有什麼好消息透露一點嘛，振奮一下我頻臨頹唐的人生觀。”
“艾薇兒，昨天，我和祁總彙報談判工作時祁總接了大少的電話，祁總在電話裡和大少提及了我們所面臨的現實，大少怎麼回的祁總我沒聽到，只是在通話快結束時，祁總一臉震驚的冒出來一句星際航行，這個調門也太高了～～～。”
李莉薇一臉懵嗶的看着宮芸，我艹，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我只是要個小道消息你就給我整出來一個星辰大海。
宮芸同樣一臉懵嗶的看着李莉薇，心說要死一起死好了，老孃除了賣身什麼法子都想遍了，也沒從祁連山那邊套出來星際航行的調門是個神馬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