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海面上的薄霧還未散去,馬尾港內停泊的英國“茉莉公主”號鐵甲艦上的士兵就發現了一些令人驚訝的情況,遠處停泊的清國艦隊所有點船隻早早就升火了,很顯然是要準備出航,戰艦指揮官歐威爾少將立刻下令升火。
英國遠東艦隊早就關注到馬尾港可能發生的戰事了,潛在對手、號稱世界第二的法國海軍將於目前噸位遠東第一的清國艦隊交戰,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之前的多次交戰,都沒有機會隨同觀察,所以這一次由分艦隊司令歐威爾少將親自出馬了。
碼頭上,早早的就開始了戒嚴,閒雜人都被禁止出入港口,而那些在港口內執行任務的保安團士兵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從軍港裡魚貫而出的南洋水師艦隊,那些巨大偉岸的艦體、被炮衣仔細覆蓋的大炮無一不是軍中傳奇的主題。
“哨長,咱們水師要出航啊!怎麼今天看起來跟往日裡不一樣的!”一個士兵側頭問了問旁邊的軍官。
“肯定不一樣啦,剛纔我在碼頭都看到秦大人登船了,你沒看到淮軍的戰艦已經出去了嘛,看來法國人又要倒黴了,真是膽子太大了,敢到咱馬尾來挑釁!”軍官撇撇嘴,拍了拍手下。
“是啊,這些法國人太囂張了,我聽我二兄弟從越北傳來消息,說他們和法國人打的很激烈啊!我二兄弟都立了二等戰功啦!”這話立刻引來了不少聲音。
“哇塞,二等戰功,這可不得了啊,這回出戰的水師可又有機會立大功啦,咱保安團咋就沒機會出去呢……”
哨長一腿踢這士兵屁股上,“牛大,就你這德行,上週操練纔剛剛合格,還指望立功,我呸……”
秦鎧站在501艦的艦橋裡,看着岸上負責警戒的保安團,這可是自己當年起家的本錢,現在正爲自己源源不斷輸送合格的兵源,不失爲一個不錯的成長模式。
對於這一次決戰,他自然早有謀劃,唯一讓他有些擔心的就是對方三艘新型裝甲巡洋艦,目前爲止也沒有十分確切的消息,不過這也沒什麼大關係,他有足夠的信心,決戰之時斬敵於馬下!
“烈風,我們預計到晚上7點能趕到基隆港外赤尾島,蛙人部隊在凌晨三點發起對港口的攻擊,已經與島上的統領北關和猛甲湘軍的千總簡忠浩約好,以港口內爆炸爲信號,發起對港口的進攻!我們等天一亮就進港決戰!”
“前哨派出去了嘛?”
“恩,陸志遠半夜就出發了,他船速快,幹這個正好!”
秦鎧點點頭,呂翰做事情歷來都是滴水不漏,這讓他十分放心安心在船上休息,這是自己第一次尋找法國艦隊進行決戰,這可是足足一年多時間裡,零敲碎打,把法國遠東艦隊給肢解成現在這規模,纔敢這麼幹的。
現在他深深感到自己經營了三年多的工業基礎還是太薄弱,別看現在鍊鋼廠都有4個,三個船廠,其中上海收購的江南局造船廠目前只能造商船,而馬尾船廠和北海船廠都已經實現了戰艦製造的規模,只是目前工藝方面的還有些差距,這需要慢慢來提高。
必須儘快擴大工業規模,而且要讓壯大的工業規模產生效益,只是這一切顯然需要一個穩定外部貿易環境,所以,這個很二的法國艦隊,必須要打痛、打殘他。
呂翰拿起望遠鏡忽然朝着右側觀察了一下,呃了一聲,“烈風,英國人跟上來一艘戰艦,他們難道又要跟上回打小***那樣做跟屁蟲?”
英國人……秦鎧想到這時代最強大的海軍帝國,心中不禁嘆了口氣,自己玩命的拼搏了三年,縱然有這時代最具潛力的馬尾船政作爲基礎,但是現在的實力,在個工業規模恐怖的帝國面前還真是不值一談。
開放的英國、自由的英國……看來有必要好好考察了這個國度,秦鎧心念一動,多了個心思,自己光腦可以提供理論的科學,但是不可能提供現成工業,很顯然,第一等的工業大國有許多可借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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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北,淞東河上,這十幾天來,雙方圍繞着這條最窄處不過400米的河道展開的殊死的搏鬥,孤拔進攻三元橋失利之後,從俘虜的口中套問出了失利的原因,這才赫然發現,在龐大的清軍之中,竟然隱藏這另外一支獨立編制之外的軍隊。
對方的實力在支援三元橋的慶字軍和粵軍殘部中體現的淋漓盡致,自己派出的、歷來在越南內河上無敵的炮艇編隊竟然鎩羽而歸,損失炮艇3艘外帶3條兵船上的所有士兵,這可是開戰以來從未有過的大損失,這讓他把注意力立刻集中到了護***身上。
不過很快,他又在這支軍隊身上吃了一個大虧,第四旅團在渡過淞東河時,竟然被對方在河灘上截擊,這一次損失更加慘重,傷亡上千人,這下子,護***算是捅了馬蜂窩,孤拔親自領隊,在淞東河對岸駐紮下大軍,準備越過河道殲滅對面工事裡的敵軍。
而過河首選辦法自然是架設浮橋,尤其是這條水深不過三四米、寬不過500多米的河道,但是,這個看似簡單的任務,卻讓素有法國遠征軍精銳之稱的波滑少將的第四旅團,如陷深淵般的痛苦。
只要法國人一有動靜,對方几乎都是接踵而至,在最窄處的白龍灘那邊進行的架橋嘗試,幾乎填進去一個營的阿爾及利亞黑人營,結果等橋剛剛架好,對方竟然從上游開來一溜8艘炮艇,直接把第四旅團負責架橋的7個營打的鬼哭狼嚎。
這時候防守河內的法國炮艇僅有5艘,都不敢出戰,要知道上一次在紅河上的接戰,對方也是5對5,結果卻是己方損失3艘炮艇,順帶沉了3條運兵船,對方僅僅有2艘輕傷,這樣的前車之鑑,讓法國炮艇指揮官頭痛不已。
不得已,孤拔再次從河靜方面徵調了幾乎所有的內河炮艇,甚至連兩艘老掉牙的風帆船划槳的也拿來湊數,這才湊齊了12艘的船隊,然後一板一眼的在白龍灘構築了兩個炮兵陣地,再開始架設浮橋。
這次對方的炮艇沒來搗亂,由於炮兵陣地的存在,對方甚至沒到灘塗上構築陣地,而是把陣地射在了灘塗後面的一處山丘上,開挖了一大片的坑道。波滑少將也是受驚於護***眼花繚亂的招數,見對方沒有騷擾自己建設浮橋,一時間有些個想不明白,當晚竟然失眠了!
第二天,法國也豁上命了,派出了2個營越南土著兵和1個營的阿爾及利亞黑人營,結果這些人擁擠水中央,在木船上排橋板的時候,被對方設置在山丘上坑道里的馬克沁機槍陣的交叉火力來回收割,那場景讓整個第四旅團參戰的士兵都留下了心理陰影。
而這邊炮兵陣地的反擊,把對面的土丘炸成了一片煙海,不過對方的馬克沁機槍至始至終都能正常發揮!這一戰,傷亡又是上千人,不過好在死的都是越南土著兵居多,只是,再要驅使土著兵去架設浮橋,那些原本頗爲聽話的土著竟然也拼死反抗。
孤拔聽到報告後,也是驚訝非常,對方的裝備、戰術和意識完完全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這也不能怪他,誰讓護***那裡的軍官學的玩意,都是起秦鎧編撰的現代步兵戰術,那是以對抗榴彈炮和高爆炸彈爲目標的掩體技術,用到這裡,即便走形的厲害,那也不是這時代一碰就爆的開花彈能對付的。
他親自到前線觀察了對岸陣地後,倒是有軍官提出了一個烏龜辦法,那就是白天在岸上搭建浮橋,然後晚上趁着對方看不到,偷偷放下水,雖然進度太慢,不過對方現在顯然不會冒着被火炮陣地轟擊的危險來拆橋,這橋最終還是能造出來……
聽到這個主意,孤拔笑的很歡欣,和一旁被壓抑太久的波滑少將手挽着手,豎起中指,指着對面的機槍陣地!
這辦法確實很有效,負責對面防禦的是章奎二營的齊方,對方這烏龜戰術還真不好對付,加上這些天晚上月亮都昏昏暗暗的,打起來完全每個準頭,他立刻把情報彙報上去,得到命令後,立刻摧毀了機槍陣地的構造,然後撤到了陸兒莊防禦陣地。
孤拔中將在做了一個美夢之後,竟然聽到了兩個極好的消息,第四旅團終於突破了清軍淞東河防線,此外,負責增援的遠征軍第十一旅團已經抵達河內,這讓他心情大好!
另外一個消息卻讓他十分生氣,接任自己的指揮艦隊的米勒少將竟然違背自己的當初制定的防守策略,突襲了臺灣基隆港,得手後竟然洋洋得意的宣佈,將要對清國沿海展開全面的進攻,不過他自然明白,這位是給南洋水師打痛了去報復的,只是這能成功嘛……
不過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擊潰這邊這支拖着自己後退的護***,他立刻命令由第十一旅團負責河內防務,同時監視三元橋的清軍,自己親自指揮第三旅團、第四旅團重點進攻淞東河的護***,而珀根少將率領的第七旅團則在三艘炮艇的支援下,沿着滄河北上,進逼中越邊境的諒山,那裡將是進入中國的通道。
意氣風發的孤拔中將率領這第三、第四旅團衝過了淞東河,防禦前方陣地的敵***約在4000人左右,很顯然法軍有着超過一倍的優勢。
只是……前鋒突擊的兩個法國步兵營、一個阿爾及利亞黑人營,忽然間就在規模龐大的陸兒莊工事面前全軍覆沒了,這消息傳到正在駐紮了孤拔和波滑兩人耳朵裡,兩人都愣了好一會兒,這幾乎是完全不可想象的事情。
要知道,三個營的兵力,那可就是接近一千兩百人的規模,還帶着步兵68mm野戰炮和哈乞開斯機關炮,進攻地圖上標註的一個村莊,不說能攻克吧,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全軍覆沒吧。
再三確認後,十幾個從死人堆了爬回來的法國士兵被送到了指揮部,軍階最高的是一個少尉,十幾個人的描述彙總起來,總算是把情況描述出來了,指揮這次進攻的是法國少校科羅拉,他們在村子外圍就發現了一支正在挖掘步兵戰壕的清軍和不少越南苦力。
很自然,他們就發起了進攻,對方做了一些抵抗,但是在法***隊高效率的排槍攻擊下,很快就被打跑了,他們跟隨這批清軍和越南苦力追到了村子外的道路上,而且順利的突入了對方陣地,這時候他們遭到了非常驚人的火力打擊。
活下來的人當中,沒人能估算出遭到多強大的火力攻擊,當時幾乎就被打傻了,三個營的軍隊被困守火力死死的壓在存在外面的一塊空地上,科羅拉少校組織了兩次衝鋒,試圖攻陷一兩個火力點,尋求撤退的方向,但是那些進攻的士兵連同陣地上的士兵,在不到二十分鐘內就幾乎死傷殆盡。
“清軍有火炮嘛?”孤拔想到了炮兵陣地,只有大量的火炮纔可能造成這樣的殺傷力!
“有吧,可能有幾門曲射炮!”
很顯然,這樣的火炮密度,也不可能讓一千多人在20分鐘內全軍覆滅,想到前番浮橋上對方層出不窮的攻勢,這讓原本信心滿滿的孤拔竟然有了幾分擔憂。
等孤拔帶着大軍趕到陸兒莊時,他才被面前這個龐大、瘋狂的防禦體系震驚了,據嚮導說,這個陸兒莊不過是個100戶人家的小村子,但是現在看到的陸兒莊防禦陣地,東西足有4公里,南北也有三公里,構成火力的似乎是一座座石頭結構的圓筒子!
這算啥玩意?和歐洲騎士時代棱堡四角蓋的那玩意倒是有幾分像,不過這玩意有啥用啊,在野戰炮面前難道能屹立不倒?而第一波死在陣地前的法***隊此時還爬在前方的空地上,層層疊疊的一大片,整整一千多號人呢!
孤拔看到死了一地的手下,自然是怒了,立刻下令,在前沿陣地構築火炮陣地,好好地給對方上一堂炮兵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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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西,太平府,這裡距離邊境不過七八十里的地界,自從個把月前就不停有潰兵從前線下來,這讓知府駱炆忙的焦頭爛額,前些時日,原本巡撫大人徐延旭坐鎮太平府的時候,倒也還能安生一些,這些個潰兵都讓人給送到城外臨時的兵營裡看管。
不料,前幾日,朝廷下急報,徐巡撫奪職待勘,這讓他差點吐血,巡撫大人在太平府的這些日子,他可沒小心巴結,每日早報道晚請安,吃喝、敬儀樣樣都十足的到位,沒想到這位大人升職的快,這奪職的也快,只是自己的銀子可就打水漂了。
巡撫倒了,這邊的事情可一樣沒少,那城外還有七八百號潰兵每天都要約束,只是現在誰還有這心思,外面都謠言傳的厲害,法國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打過來了,就連駱炆也是一日三驚的,他早就把老婆兒子送到南寧府去了。
這會兒他左眼皮子老跳不停,害得駱知府都沒了讀書的興致,站起身捧着茶杯也琢磨起前線的事情了……
這時候,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幾個人還在低聲說着什麼,很快來人推門進了屋子,卻是他的心腹幕僚陳師爺,後面幾個是衙門裡的差役,不過此時卻滿頭大汗的。
“陳師爺,什麼事情,這麼慌慌張張的!”駱炆顯然對於陳師爺的匆忙表示了一些不滿。
“大人,城外兵營亂了,巡撫大人委的兩個軍將也快要壓不住了,都謠傳說法國人要打進來了嘛!”陳師爺滿頭大汗的說道。
駱炆啪的一拍桌子,怒氣衝衝的說道:“說的什麼混賬話,誰說的!陳師爺,你擬一道告示,誰敢散佈謠言以通敵論處!”
“大人!這謠言未必是真,但是這城外上千的散兵你可得那個主意啊,剛纔看管兵營的王把總來說過話了,他們提督這次也被奪職了,所以都尋思着回桂林去!”
“你有什麼主意?”駱炆看陳師爺雖然奔的有些氣喘,不過這會兒倒也沒人事的模樣,心中自然明白了幾分。
“大人,辦法我倒是想到一個,您看看管不管用,您大概忘了和徐延旭鬧翻了的馮提督……”
“噢……”駱炆眯着眼睛拍了拍自己這個得力手下,果然主意多,“你立刻持本官手本去見馮大人,請提督大人來執掌咱們府裡的兵事吧!不……我親自去,趕快備轎!”
駱炆顯然想到了,跟馮提督作對的徐延旭倒黴了,那這位馮提督大有希望
等駱知府大人的轎子趕到城西馮家的時候,卻發現幾個騎馬的差役正等在馮家門口,陳師爺忙上去找兩個差役,送了一兩銀子的酒錢才問到,卻是桂林府趕來的送消息的,說是提督越北兵事的欽差大臣秦大人起用馮提督統領太平、南寧、鎮安三府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