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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諾立刻明白了大掌櫃的意思，他站起來笑着說道：“李掌櫃說的沒錯，那是咱阜康的貴人啊，當朝風頭最健的朝廷大員，諸位可知道是誰？”
“李中堂大人……不可能啊，中堂大人和左大帥鬧的僵得很……”
“左大帥？”
“……”
“真笨死了！”馬諾一臉鬱悶，自己構思的閃亮登場情節竟然沒龍套來接話，臥槽，那就咱自己接話吧，他臉色一肅，大聲的說道：“諸位，你們消息也太閉塞了吧……那是南洋大臣、兩廣提督秦鎧秦大人！”
此言一出，自然又引發了一番熱議，剛纔這些掌櫃都有些絕望的心情，似乎一瞬間找到了逆轉形勢機會，這位秦大總督那可絕對是個風雲人物，若是誰說沒聽說過的話，那才叫奇了怪了!
和法國人的戰事，朝堂之上誰敢出頭，就連主張軍機處的六王爺奕訢都因爲這個給去職了，唯有這位大佬不聲不響領了越南欽差的位置，結果卻是頗有戰果，甚至都驚動了宮內，提督越北兵事之後，那戰果更是震驚朝野，就連英國人的報紙連番報導。
一直來以爲胡大掌櫃和左大帥親近，沒想到和這位秦大人也是關係密切啊，秦總督肯親自上門來，那可不是一般的關係羅……
“馬大掌櫃，胡大掌櫃真是能耐啊，竟然和秦總督也關係密切，想來這次雖有危機，料想也能安然度過！”剛纔還一臉破落像、跑來報信的喬掌櫃這會兒也來了點精神，湊到馬諾旁邊打聽起來。
這喬掌櫃代表的是，目前還能跟阜康同乘一條船的這些生絲行、小錢莊，馬掌櫃自然要借題發揮，給他們些信心，原本看似毫無勝算，其實現在看起來也還是一般情況，這位秦總督在大清官場上那自然是威風八面，就是在越北和法國人的戰場上也是所向披靡。
但是，這跟商場上的事情，完全搭不着邊來的，難道這位秦大人能命令洋行來收購這些生絲？想來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馬大掌櫃可不會去把這些敏感的問題挑出來，說該說的、做該做的，二十年的商場經歷，這一點他自然比誰的明白！
他微微一笑，“喬掌櫃，咱阜康銀號可是老字號了，胡大掌櫃的這‘戒欺’二字的店訓那是咱阜康生存之本，秦總督也是看中了咱胡掌櫃的爲人，上回廣州南洋銀行成立，也是胡掌櫃割愛，讓咱們銀號的陸義錦大掌櫃過去執掌的！”
“陸大掌櫃原來去了南洋銀行啊……”喬掌櫃長長的噢了一聲，這南洋銀行雖然在江浙這邊的影響較小，不過因爲壟斷國產棉布生意的中華紡織協會在那邊，所以大量的“南大洋”早就流入了上海，儼然與墨西哥的“鷹洋”、英國人的“站洋”形成了鼎足之勢，這南洋銀行的名頭也隨着這“南大洋”的流通漸有名氣。
這時候，其他跟着喬掌櫃一起過來的掌櫃也湊過來了，馬諾自然需要利用下他們的嘴巴，又故作神秘狀，“秦總督那可是商界的大能人……”
“馬大掌櫃，秦總督那打起仗來，說實話咱從心底裡佩服，能把洋人打的落花流水的，咱大清真還沒有出過這樣的大人物！你說秦總督是商界的大能人……這是不是扯的遠了點啊！”立刻有掌櫃好奇的問起來。
馬諾看看問話的，也算是熟人，跟阜康做棉布買賣起家的沈記布行沈掌櫃，他微微一笑，“老沈，你這布行能賺那麼銀子，還不得好好感謝下秦總督，當年和倭國洋布、英國洋布搶到了市場，這可都是秦總督運籌帷幄之功，你當憑着一個小小的中華紡織協會能有這麼大能耐？”
“原來是這樣啊……是不是真的啊！”下面一片驚訝的表情！
“我老馬還能扯這個謊，自然是句句事實……”馬大掌櫃立刻橫眉豎目那些質疑者！
這議事廳裡議論紛紛，眼睛可都盯着通往後面胡大掌櫃書屋的小徑，而那喬掌櫃、沈掌櫃則早打發自傢伙計趕快回去報信，原本就算是有拋售的念頭，這會兒也被暫時擱置了，琢磨着等等再看看。
但是，胡大掌櫃把那位名動天下的秦總督請進屋內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掌櫃們都焦急的在議事廳內等待着，這中滋味可不好品味，私下間更是低聲交換的想法，聞訊而來其他掌櫃更是陸陸續續把整個廳裡都做的滿滿的。
這可是關乎生家性命的大事情，原本去年在胡大掌櫃的號召下，這些華商也是受夠的洋行的壓迫，這才奮起反擊，不料現在形勢卻急轉而下，正在惶惶不可終日之時，聽說胡大掌櫃這邊有了消息，哪能不來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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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對於阜康面臨的困局，秦鎧原本猜測的糟糕情況，現在看起來也算是低估了！作爲大清最富盛譽的銀號，阜康銀號的儲戶範圍覆蓋之廣，讓他十分驚訝，從大清各府漕運、官銀，到各省督撫收取的厘金、稅銀，以及大批退職督撫、高官曆年掙得的金銀，很大一部分都存在阜康銀號之中。
至於南北商賈、尋常百姓存的銀子，更是不在話下！
秦鎧向他出示了一份盛宣懷去見席正甫的消息，胡雪巖立刻明白自己算是給人惦記上了，他與盛宣懷倒也沒什麼大的過節，但是……左大帥與李中堂之間的過節，雖非生死之仇，但是雙方誰都不會放棄任何一次擊倒對方的機會。
尤其是這次中法和議的過程中，左大帥在朝堂上公開說了“十個法國將軍不如一個李中堂誤事”之言，這顯然讓雙方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胡雪巖也意識到面臨的問題，一直來，可以作爲最後退路的西洋銀行借款的退路，很顯然已經被人堵上了……
胡雪巖思前想後，這件事情上實在不得要領，到現在，對方還沒抓住自己最虛弱的時刻，所以自己還有殘喘的機會，但是，即便還有一些時間，即便還有機會，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沒有任何退路，唯一能做的只有低價清倉……但是，這能清給誰呢……
大清泱泱四萬萬人丁，絕無一個人能接下這個燙山芋，那可是整整一千二百萬兩白銀的貨啊！即便是這位讓他無數次吃驚和佩服的秦總督，也不能！
這幾日他已經派人重新勘驗的貨物，已經發現了一些問題，由於儲存的時間不短了，一些質量稍次的生絲已經發生了蟲蛀現象，雖然還不嚴重，但是再這麼下去，這些生絲絕對會很快貶爲一文不值……那是何等糟糕的情況，他甚至於都不敢想象。
作爲大清首富，胡雪巖的資產確實創造了一個時代的奇蹟，就是在目前情況下，若是不計後果調動各省分佈的20餘家阜康銀號的現銀，絕對可以立刻聚集起一座金山來，至少能調動的一千五百萬兩以上的白銀。
加上大量發出去的款子以及衙門裡、儲戶在銀號的儲蓄，整個阜康銀號聚集的資產超過六千萬兩！而屬於胡雪巖個人的資產，在這其中佔到三成以上，這巨大的資產纔是胡雪巖敢於和洋行進行價格戰的底氣。
而正是如此龐大的阜康銀號體系，卻讓胡雪巖現在寸步難行，若是任何一處分號出現無法提現的狀況，很快消息就會通過電報傳遍各地，而阜康銀號所在的基本都是通商口岸、各省重地，一旦發生擠兌之風，那後果他都無法想象。
而生絲買賣上出現巨大虧空的話，這無疑立刻就會引發儲戶對銀號的不信任，擠兌現銀就必然會發生，而光依靠現在庫存的現銀顯然無法應付！
這位叱吒風雲二十多載的胡大掌櫃，此刻也是一臉無奈之情，而秦鎧聽了整個阜康銀號的現狀後，他稍一考慮，立刻發現了一些不同於歷史的描述！
就這位胡大掌櫃的財富，就算是往低了估計，家產至少也有近2000萬兩白銀，而能拿出來的現銀應該不少於資產的一半，中國商人都習慣於存下足夠的真金白銀，自己估計一半那也是往少了估算的，這樣的話，即便是這票生絲買賣，老胡全都虧光了，也不至於讓阜康破產啊……
按照歷史的進程，秦鎧一路推演下去，他儼然還原了原本的歷史事件，一家原本不至於資不抵債、紅頂商人的銀號，卻在一步步的陰謀之下，在滿清政府和洋人的共同利益下，最終被摧毀了，這其中的原因，胡雪巖最大的敗筆之處，說起來也見怪不怪——站錯隊伍了唄！
在整個事件中，引發阜康破產的導火索自然是生絲競爭的失敗消息，而後引發了擠兌中，由於盛宣懷和席正甫的秘密約定，洋行也拒絕想這時代中國最大的銀號拆借資金，而同根同源的山西票號，同樣也拒絕了阜康銀號拆借現銀的約定，不得已，胡雪巖只能低價拋售生絲。
而這一舉動更加增加的金融恐慌，甚至波及到所有的通商口岸，造成大批銀號、錢莊破產！就在這個時候，清政府中的某些勢力，藉機挑起了對胡雪巖的指責，老胡給扣的大帽子足夠嚇死人——恐對漕運、各府厘金、官員資產不利！
這種情況下，一紙公文，清政府派人來直接查封了阜康銀號，賤賣資產以衝抵清政府的存銀，這其中的貓膩就不言自明瞭，最後清政府和存錢在阜康銀號的官員們，都獲得了巨大的收益，而洋行繼續獨攬生絲生意，中國生絲產業在極度的剝削下，漸漸式微。
想明白這些關竅，秦鎧自然有了些辦法，但若是要十足把握，他也不敢輕言，當下問道：“胡大掌櫃，現在距離新絲上市還有多久日子？”
旁邊的馬大掌櫃已經開口答道：“大人，尚有20餘日，生繭就能在市場上採辦了，若是百姓自己抽絲製成生絲的話，那還需20餘日！”
“很好，”秦鎧暗暗琢磨了一下，時間上還是有一些的，自己的計劃是否能成功，那就要看自己對歷史事件的推測是不是準確了，現在第一要務就是要在消息上大做文章！
秦鎧與胡雪巖的秘密談話足足進行了2個多時辰，期間，阜康銀號幾位核心的大掌櫃都被一一叫進去，出來之後一些人精神振奮，一些人神情迷茫。
不過卻異口同聲都表示，秦總督帶來了特別的好消息，胡大掌櫃準備繼續和洋行就生絲價格展開競爭！很快……這個消息立刻在上海灘的商界產生了巨大的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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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州府湛江縣，在雷州7縣中無疑是最小的縣城，但是這裡卻迅速凝聚雷州的所有剩餘勞力，在設立縣城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湛江常住的人口已經從最初的1000人，迅速上升到7000戶、近6萬人口，許多人家都是拖家帶口直接把全家老小都拉到這裡來了。
而湛江縣還有一個奇特的地方，這裡按照總督秦大人的命令，將成爲廣東第一個直轄縣，直接有總督府派員管理，負責直接管理的，是來自馬尾船政學堂、學生兵出身的馮小樑！
馮小樑縣令現年不過22歲，卻已經是秦總督親自授予二等五星勳章的退伍六品門千總，在越北的戰事中，他表現出了護***應有的勇敢和睿智，個人取得了殲敵7人的戰功，同時指揮大隊完成了數次重要的包抄和捕俘任務，得到了指揮部的嘉獎。
不過在最後一次的戰鬥中，他左肩中彈，子彈擊碎了肩胛骨的關節部位，經過搶救後，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最終卻落下了左手活動不靈活的後遺症，這導致了馮縣令的軍旅生涯徹底結束了，這自然是一件讓人無法接受的殘酷現實。
不過，在周瑞東的安排下，他回到了馬尾高等學院，參加了一個專爲軍隊轉職幹部開辦的培訓班，在這裡，原本就有基礎的他很快就學習了一些列的管理課程，雖然內容不多，但是都讓他收益匪淺，不過讓他有些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位現任的官員來傳授下做官的道道！
最後畢業之前，來給這些轉業軍官訓話的，竟然是來自廣東陸師提督周瑞東，這位與自己同樣出自馬尾船政學堂的子弟，現在已經是提督廣東7鎮總兵的提督官。
周瑞東的訓話也很簡單，卻是擲地有聲，“都是護***出來的，就要永遠牢記軍規，到了地方上，做了官，就要做好官，別給護***丟人！誰要是做了貪官，我周瑞東第一個來找他！”
馮小樑坐上這湛江縣令的位置，深知肩上的擔子有多重，來上任前，總督衙門的孫大人就特別叫他去了一會，他這才發現，小小的湛江縣竟然配置了縣令、縣丞、主簿，三劍客齊全啊，這可是少見的高配置標準。
和他搭檔的縣丞、主簿都是來自南洋體系內的，一個來自馬尾海運，一個來自馬尾高等學院、比他晚兩屆的年輕人，這一點倒是總督府的慣例，用人不拘一格，但是在關鍵的地方用人，南洋體系內是必須的，而且高等學院的學生更有優勢。
而總督府孫大人對他們幾個要求極高，對湛江縣必須全面掌控，衙門的任務就是做好地方上的政務，配合搞好縣城的建設，確保湛江工業區的一切需求能得到儘快滿足！
這個命令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太多實質性的內容，等到了湛江縣，馮小樑這才發現這道命令的艱鉅性！
現在的湛江縣，絕非空白地，卻是一塊亂哄哄的地方，可以確認的湛江縣所屬的位置，就是轟轟烈烈的正在建設的大批工廠，他馮小樑來之前，這邊都是由軍隊負責接管的，這支兵馬甚至掛這總督府親兵的牌子，把整個工業區用木柵欄爲圈了起來，周圍到處都有荷槍實彈的士兵進行的巡視……儘管大建設一年來根本就沒碰到過任何事情！
馮小樑那也是軍隊出身，倒是立刻和這邊的把總打成了一片，情況也迅速摸清楚了，這些兵馬整天高度警惕的，那也是不得已，這邊工業區到處都在開工，就是那些已經建設完成的工廠，也在不停的擴建，每日都有各種各樣的機器、材料運輸進來，那些玩意不懂行的不稀罕，對於工廠裡可都是寶貝啊。
而最然馮小樑感到震驚的是，從湛江港開始，就有鋪設了一條鐵路直接通往20裡外的湛江工業區，而且目前已經處於試運行期，整天都有大批洋人跟在一個穿着馬尾中級技師衣服的年輕人身後，轟隆隆的開動着火車頭來回試驗……
教官的眼光還真是超前啊，自己這個小小的縣城，竟然連火車都有了，這讓他十二萬分的自豪！馮小樑三年的軍旅生涯，讓他的作風也變得雷厲風行，瞭解幾天的狀況後，湛江縣的混亂還是讓他抓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