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自信道:“大王,我漢儒有名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遼國兇殘成性,驕橫貪婪太久,禍害各族太久,恨它的種族多了,可不止是渤海人與我女真。正是招人恨的失道寡助。咱們能拉渤海人助戰,也能拉其它更多種族助戰。“
”比如東部隔海那些島上的野人、比如北方森林中的紅毛綠眼睛雜毛白種雜種部落。他們可都是善能戰鬥的好手。”
“無非是要付出些什麼代價而已,利之引誘下肯定能說通那些貪婪好戰又窮困之極的野人。“
”有幫手可用總比沒人可用強吧?總比牛馬財富被遼賊搶光,更被大屠殺破壞掉咱們的人口田地家園的好。”
在場的女真都大點頭,
感覺這漢人總算說了點有用的,總算顯示出了點什麼儒教啥的讀書人的用處。
不過這讀書人是鬼點子多,但不要臉還一肚子坑人的壞水,一點不爽利,讓人討厭又不可當兄弟信任。
嗯,以後可得好好防着點。
可別一不小心就招了他的算計,不知不覺就被他坑死。
還是俺們女真人好,驍勇能打還團結可靠,有啥說啥,說得來就是兄弟,說不來,相互不搭理就是了,不服就當衆痛快乾一場,分出個高下定下了尊卑關係就順了,彼此明白彼此,不會背後耍陰的下毒手,不用警惕着防着被同族害死......
而漢人那麼大個國家種族卻那麼可欺可笑,怕就是哪啥教文明發達有文化,壞見識壞心眼太多,太不團結,內鬥狠。
那漢奸讀書人可不知女真人是怎麼想的,一見都點頭,頓時得了意了,以爲這下子無知的女真蠻子總算見識到“我輩讀書人”的厲害了,這下子總算重視我了,興奮之下差點兒飄起來,不禁意氣風發,越發有了精神,也越發賣弄得起勁。
“還有哇,“
”咳,嗯——“
在衆多矚目中,他很想從容優雅地喝口完顏大王謙卑下士親自奉上的香茶潤潤乾渴的喉嚨,再三國孔明一樣拿把扇子搖着,在蠻子一片崇拜的目光中把高明的謀略款款道來,並贏得一片喝彩,當然最重要的是還有重賞。
可惜,蠻子就是蠻子,只懂得打打殺殺,不懂得尊重知識尊重人才,更不懂得禮賢下世招攬人心這麼高深的學問。
完顏阿骨打如坐榻的可怕狗熊一樣坐那紋絲不動,臉上只有嚴肅猙獰,只有暗藏焦慮和若有所思的銳利目光緊盯着他。
蠻子不懂暗示。沒茶可潤潤乾渴的喉嚨。
又沒道具裝逼,漢奸書生只能滿懷鄙視地瀟灑昂揚挺立,展示一把“我輩讀書人”的儒雅君子名士風采,不想卻反了作用,只迎來女真人一片焦急下兇惡催促有屁快放的目光,他嚇得一縮脖子,趕緊放下襬譜,趕緊把主意快說完。
”還有,還有,咱們一定要派人趕緊去要求那些已經順從我們的草原部落立即來助戰。“
”我相信會有來的,這又解決了部分問題。但我也相信絕大多數部落,尤其是頗有實力的大部落不會來,至少是表面答應得痛快敞亮實際卻拖延着時間坐山觀虎鬥,等瞧準了風向纔會決定是幫遼國還是幫我金國。但一定要去要求,要通知到了。就算他們不來,咱們也能從這場危機中分清楚到底誰是真朋友,誰是應該教訓甚至滅掉的假情義,以後也方便......”
團結能團結的一切力量對抗敵人。這是弱小者對抗強者的必然手段和必由之路。
這位漢奸書生未必真懂這個道理,但他熟悉漢人拉幫結派內鬥傳統和政治手段,很精通這個,此時是靈活運用而已。
他的主意其實絕大多數也是遠水不解近渴。
畢竟,想說服海島上的那些更愚昧也更固執保守的野人部落倉促下不是那麼容易,需要時間。而拉攏北方原始森林荒原上的野人部落,比如通古斯雜種,路途遙遠,道路兇險難行,更需要時間,而時間現在卻是金國最耗不起的。
每拖一點時間,別說是一天幾天半個月,就是僅僅一刻鐘,金國就會又不知損失多少財富死傷多少人口。
而要離得不遠又有緊密聯繫的渤海人迅速出兵來助陣,看似完全可行,其實也未必靠譜。
但有主意總比沒主意好。總是壯大金國的良策,眼下利益可能不大,但長遠利益可觀。主要是,儒生的建議無疑是給面對遼軍之災完全束手無策的金國上層統治者打開了一條思路,有點兒豁然開朗之感。
完顏阿骨打不是隻懂打打殺殺驍勇善戰的一般蠻子。
他是中國北方歷史上最傑出的一代梟雄,雖然沒多少文化,囫圇吞棗也沒讀過幾本書,但仍然極有謀略。這是天生的和後天殘酷磨練甚至硬被逼出來的政治才幹。能和他比肩的只有推翻金國統治,一樣以弱掃強創造了奇蹟的成吉思汗。
他早想過要渤海國出兵,但不抱渤海國能慷慨仗義努力相助的希望,也不肯輕易低頭求人讓渤海人輕看了女真。
最主要是,他實在看不上渤海人的戰鬥力,感覺就算渤海男丁全拉來也不頂用。
既然沒用,那又何必丟臉求人白讓渤海人看了笑話也看到了金國的致命弱點背叛金國走向完全獨立的機會呢。
但,這個儒生的建議說得確實有道理。
無論是歸順金國的雜胡,還是金國的盟友渤海國,不論他們會不會真來相助,不論能不起大作用,通知到並要求趕緊出兵助戰卻是必須的。
真來助戰有真部下或盟友的意義,怎麼也會大大有利於緩解女真本身陷入完全被動的眼下危難局面。
假的甚至冷眼旁觀根本不伸手,也可通過患難見真情的考驗,有清晰識別真假敵我的意義,有利於以後算賬的長遠。
你在我女真有滅國大難時肯仗義相助,那有功,也是值得信賴和重視的歸屬,事後自有重賞和重用。
你若是想看我女真的笑話,想做牆頭草從中取利,甚至巴不得我金國和遼軍拼個兩敗俱傷,那事後自然得罰。
到時可別怪我金國揮刀對你這個歸順的部落或盟友國下殺手,別怪我不講情義沒有信義兇殘搶光殺光毀光你的一切。
而且,完顏阿骨打由此引發了思路,想得更深遠。
他無師自通地想到了也想明白了團結能團結的一切力量對抗敵人的路子和必要性。
女真不就是人太少才被遼國有機會鑽了空子並由軟骨頭突然又恢復了膽量和信心?
那就解決人口太少,可靠的人口更少的弱點。
指望金國本族現生現養快速增加人口和兵力是不現實的。但是象這儒酸書生說的可以拉人變相增加女真人口啊。
北方和東北部可不止有雜毛胡人,還有偏居着不肯或不敢參與進來對龐大的遼國打仗,仍只顧縮那繼續矇頭靠自己傳統漁獵獨立艱難生存的不少生女真部落。這可是一筆寶貴人口財富。
以前鄙視其膽小無識也不知團結女真族享受翻身當主子統治者好處而忽視了這些部落,沒稀得用上。以後不能再這樣了。
既然同屬於女真人,那就有責任有必要加入進來。
必須加入進來。
不同意不行。
那些自私只顧着自己當部落首領自己說了算而偏安死守祖地不讓部落歸附金國的,都該死,都得殺掉。
那些愚蠢保守死腦筋、無膽也無識不敢抗遼,或是不喜打仗只知顧惜族人性命的部落首領,也統統該死,也得統統除掉。
沒了這些豬領頭的主持局面帶頭抗拒招喚,再以利誘之,配合武力威脅強逼之,這些沒了主心骨的部落衆自然就從深山野地出來了。
等他們參與了戰鬥,知道了遼國雖大卻沒那麼可怕更不是不可推翻的,有了勇氣和見識,又嚐到了戰利甜頭,族人家人全好過了,再不用面對荒山野獸和缺衣少食的艱難可怕,他們自然而然就變成了敢戰盼戰的勇士並認可和忠心金國。
如此不僅能彌補此次被遼軍屠殺損失掉的人口,還極可能壯大了。女真本部更有實力了。
還有,在此基礎上,還可以把海島哇北方啊的野人部落招來,名義上也歸類於女真族,把其大首領封王,善待其部衆,先籠絡着用。那可是比女真勇士並不差多少的兇猛戰士,甚至比女真人更野蠻兇殘。聚攏起來無疑是隻強大力量。
同樣讓這些部落嚐到對抗遼國的甜頭,在戰鬥中也檢驗出強弱和可不可靠,再把並不真心追隨女真的頭領利用戰鬥或什麼手段逐一除掉,換上忠心擁戴女真的人統領其本部,並把驍勇善戰的部落真正劃爲女真同族待之,如此一來......
至於怎麼能有效說服這些兇殘和野獸一樣卻又自私愚蠢保守之極的可憐傢伙們願意來投,完顏阿骨打也有了主意。或者說是他想起了有個招攬野人部落的天然最有利條件——氣候。
如今的北方是一年比一年冷了。或者說是氣候越來越變得很奇怪。
夏天沒比以前涼爽,奇怪的常常更熱,熱得人喘不上氣來,有時能熱死個人。而一過夏天,特別是進入冬天又變得奇寒可怕,那真是能凍碎石頭更別說是人了。以猛虎野狼狐狸強壯皮毛厚實和耐寒,這幾年也常聽說和遇到過活活凍死的。
據說如今每到冬天,北方林子裡的老虎狗熊鹿啊什麼的就紛紛南下找地過冬,越來越多的涌入高麗半島避寒。
以早習慣了衣服破爛,簡單披個獸皮就熬嚴冬,早凍出來了極抗凍的皮實耐造女真人也感覺越來越禁不住寒冬了。一進入嚴冬大雪紛飛時,好動的女真人也不敢隨意出門亂走,都貓在屋裡烤火。
也幸虧有火炕和火地這種聰明事,據說是南朝的滄趙家族發明完善的,也不知真的假的。反正遼國人知道了,也立即學會了用以過冬。普通人家還省了老遠伐木頭運回來再費事造木板做牀的辛勞和耗費。
女真人從遼國這聽說了也慢慢學到了,並且有了創新,不但有炕,有地火龍,還可以有石頭泥巴造雙層牆的火牆。
東北有的是林子,有太多還是人跡罕至的幽森神秘可怕老林子,部落中再老再有見識的老人也不知這些老林子深處到底藏着什麼,只有許多嚇得人晚上不敢睡覺的傳說,部落中即使最勇敢最優秀的獵手也不敢輕易進去闖一闖。但這些林子不少的就在部落不遠處甚至就在家門口,伐木砍柴太方便了,冬天有的是燒的。燒炕,燒火牆儘管可勁燒柴。
這下是真暖和了,甚至太熱了,熱得憋氣,大冬天也不敢一個勁大燒火。
女真人數百上千年掙扎在冰天雪地中頑強求生存,其實就是苦挨,捱過去算命大有福,挨不過去是福薄該死。有了火炕,女真從此幸福多了。再冷的冬天也能熬過去了。
火炕這事簡直就是專門爲女真這類窮苦到極點的北方種族發明的。說起來真應該好好感謝發明的人。
嗯,若真是宋朝的滄趙家族發明的,所有享受到火炕的便利與美妙好處的北方種族確實都應該重重感謝滄趙。
只是,那些偏居封閉深山不肯歸附金國的生女真、封閉的海島野人、遙遠北方的部落都孤陋寡聞,仍不知火炕其妙,還在一年年死抗着熬冬挨凍受苦。而且冬天越來越冷,人煙越少或越往北,那冬天越是不可想像得寒冷難熬。
那就走深山出來,南下來,都加入金國人羣中來,那冬天就好過了。
完顏阿骨打相信只這一條理由就足夠打動那些部落,能迫使其甘心歸附的也只有老天爺以氣候暗助女真的這個原因。
想到這些,他的心中真正敞亮了,焦躁的心安穩多了,心情自然好起來。
他不知道禍害金國敗壞他基業的海盜背後的主子正是滄趙家族,更不知道滄趙家有個趙老二在襁褓中時就起了徹底消滅和同化女真等東方一切只知索取不知補償的野蠻種族的念頭並隨着長大而付之具體實施,不知他以及部下的骨幹越是兇殘狡詐驍勇善戰就越是趙老二眼裡阻礙人類文明進步的該死者,是,只是得用利完才能弄死的禍世人形獸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