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進明已經沒有親人,倒不必擔心連累家人,但所在部落有勢力,能影響契丹官府。天籟小說世子被殺,部落肯定不肯善罷干休。遼國官府也會幫着通緝兇手。赫連進明在遼國已經沒有立足之地,倉皇無備之下又無處可去,自然奔向宋國避難。
他理了光頭,去掉蠻子式,弄了寺廟度碟,扮作遊方天下的北方和尚,掩飾了鮮卑人身份,從邊關漏洞鑽入大宋。
有個細節,他疏忽了。
他不知道優良的草原馬在宋人眼裡是何等重要多麼值錢。
他騎着世子的寶馬太招眼,無知無意中遇到一夥過路官軍,寶馬當即被搶,身上的錢財也被順手洗劫一空,要不是和尚身份掩護,他漢語說得好,態度又老實,官兵沒把他當回事,他武藝高強得以趁機闖出去逃走,命在殺人滅口中也保不住。
沒了趕路的馬,更沒了食宿錢,這下成了窮光蛋假和尚,若不憑所帶彎刀搶劫,怕是得餓死,偏偏屋漏又逢連陰雨,他突然生病了,虛弱無力,搶劫也幹不成了,撐到一處莊院門前就昏倒了。這裡正是周興家。
周興見他好一條大漢又帶着刀,有心救了他,一聊,周興正缺好手一塊走私財。兩人從此就成了兄弟。
和馬元結識並最終結拜爲兄弟,起因也是爲了方便走私。
馬元的水軍每兩個月要運銅錠走一趟東京,回來除了帶些京城撥付的用品和水軍將士自己買的一些東西,絕大多數是空船而回,這個便利落在了有心的周興眼裡。馬元、來泳兒也是想財又膽大的,又和赫連進明周興投脾氣,一拍即合。
從此,赫連進明和周興負責從江南等靠近東京的沿海搞來大批走私貨,由馬元的水軍負責大搖大擺轉運回清真山地區。
水軍將士也從中跟着賺錢,並集資積極參與,賺錢好把家人生活搞得好些。
這事,王碾、周川慢慢也知道了,但兩主官沒有阻止,不但睜隻眼閉隻眼的,還變相支持一把。
他們知道官兵們守山難熬又辛苦。想穩住人心,還讓官兵盡忠職守護好礦場不從中偷盜搞事謀利,就得幫助官兵生活好。
況且,走私來的食鹽等用品既便宜又質量好,也是荒僻之地生活不便的清真山人最需要的。
財不能只自己,水軍兄弟借水運資格有份走私財。礦場駐軍其他步軍兄弟也不能幹看着。於是,步軍也集資參與。有感覺不過癮的,想直接參與,就練習游泳學習操船水戰,有了資格也能加入水運。
這引起風潮。原駐軍八千人,慢慢就變成了水6兩戰的軍隊,除了個別天生不習水性的旱鴨子,都是兩棲將士。
朝廷突然換主管並換掉五千駐軍,等於斷掉了這五千將士和軍官的撈錢途徑,本就怨恨,加上被隨意打,越憤恨。
赫連進明、周興來水軍營,除了看望馬元、來泳兒等守礦兄弟,也是爲走私一事愁,特意過來聊天解悶想想法子。
海盜帝國也不知出了什麼事,今年一直沒有走私船出現。
他們等啊等啊,眼睛都望穿了,心都望幹了,就是不見走私再啓。手上還養着數百精幹驍勇兄弟,不同於馬元手下的官兵不走私也有軍糧吃軍餉拿,這麼多人長時間空養着,無所事事,人心易散易出事不說,坐吃山空,只這個也受不了啊。
沒想到這一來遇到造反。
二人聽了事情起因,大怒。
既是結拜兄弟,王伯的爹就是結拜的兄弟的義父,況且王碾對六兄弟暗中相當照顧,幫了不知多少忙,大有情義。
反了。
這仇不報個徹底,它孃的還算是結拜的兄弟義氣的好漢?
這當口也沒工夫細細商量。事情也無法想得周全,得走着看具體情況變化。
結拜六蟒兄弟中有五蟒在場齊心,領導力有了,帶頭打仗的大將有了,周興毫不猶豫地願意傾盡家財資助糧餉,有精兵有悍將有錢糧,沒什麼可怕的了,那就幹吧,得搶先下手,先解決了水軍中一千禁軍,再想法對付守山的四千步軍禁軍。
那一千禁軍水軍中的貪腐軍官早看到或知道王伯帶着舊部過來,卻習慣地以爲是公羊務王森又再搞拉練整治不太老實的原守軍官兵滿山亂竄呢,尚且不知總管府慘案,根本沒起疑心,閒得沒事都在樂呵呵議論笑話王伯這個倒黴將主傻子公子因父親不識時務而跟着和其他大頭兵一樣吃大苦頭。
突然得到通知,馬元召集水軍將校議事,這些人以爲水軍也倒黴輪到強行拉練了,想知道具體情況,看看有沒有自己部下也列入被折磨練軍的份,都匆匆趕來開會,結果矇頭蒙腦進了馬元的營房,猝不及防全被四起的伏兵痛快地誅殺了個乾淨,稀裡糊塗貪到了頭,做夢也沒想到沒有戰事的清真山會是他們這些京軍軍官的葬身地。
收拾了軍官,禁軍水軍無,被召集在一起,不知不覺被同營廂軍水軍包圍威脅了,馬元痛斥公羊務等肆意盤剝軍餉虐待將士以及無旨私自殘殺將主的暴行,歷數大宋不把軍人當人的惡跡和將亡徵兆,質問大家這樣的朝廷還值得我們盡忠維護嗎?值得我們用血汗生命保護嗎……..號召禁軍弟兄們造反,驚得禁軍水軍目瞪口呆又不自覺地勾起心中積壓已久的怒火。
有禁軍將士衝動地直接響應大喊反了,隨即有不少跟着大喊反他孃的。
膽小謹慎或顧慮連累家人的將士,馬元表示咱們造反不佔山立寨當強盜,不北上去投靠田虎的僞政權,不用在大宋被動挨打,咱們他孃的也衝到海邊,學橫掃山東的強盜軍那樣也一路搶掠大戶,搶船出海當海盜另立咱們自己說了算的逍遙島國去。
馬元也沒想到這個號召的威力是如此巨大。九成九的新老守軍頓時露出恍然大悟樣興奮起來大叫當海盜去,反了反了。
只有極個別的將士仍有顧慮,但大勢所趨下不想死,也只能矇頭跟着響應號召。
一千禁軍水軍就這樣輕易地由敵對轉眼變成了助力一夥的。
馬元等結義五蟒也目瞪口呆,就這麼簡單?隨即就是喜出望外,信心更足。
讓他們信心更足,感覺走對了路的是,本來已追赴過來捉拿王伯鎮壓駐軍廂軍的四千禁軍步軍聽到馬元大聲號召和水軍將士集體的轟轟烈烈響應後也生了鉅變,有正直不貪的極少數軍官和膽大沖動將士暴起難,兇猛突襲砍殺帶隊的貪鄙將領和從屬親信,轉眼就引起風潮。
禁軍步軍將士強忍了半年多的怒火恨意一下引了,瘋狂報復喝他們血還把他們往死裡折磨的軍官…….
清真山守軍就這麼由爲大宋效忠的護礦精銳變成了想當海盜的叛軍,內訌死掉的是跟着公羊務來財的那些人。
控制了礦場軍隊,有八千裝備精良的精銳在手,這股勢力足以毀州滅府,馬元等將校徹底沒了顧慮。
下面就是誅殺徹底清理公羊務、王森、江洪等插在礦場管理採礦糧餉等事務的狗腿子。
狗仗人勢。人也是有劣根性的。
公羊務等三賊的狗腿子不過是府上的奴僕,因主人跡撐腰也陡然牛逼起來,一個個彷彿也是人模狗樣的大爺,趾高氣揚地四處巡察,學着老爺端着架子到處指手畫腳瞎干預,耍威風,連管理礦場的官員都敢呵斥教訓,對吏員和礦工就更不在話下了,隨意欺壓甚至鞭打,不知死地拼命享受驟然由奴變成爺的樂趣並伺機敲詐勒索從中撈取好處。
礦上不知多少人在暗中盤算怎麼弄死他們報仇解氣。
這夥人卻自負有老爺和軍隊撐腰,根本不把草民的威脅當回事,因爲他們自己就是奴才,知道心裡再恨老爺也只能幹忍着,還得拼命爭表現討好老爺,懷恨沒有用,奈何不了老爺半根毛,只越囂張越會欺辱敲詐人,事這天不知總管府出事,公羊務、王森、江洪三賊已經做了鬼,軍隊也全體造反了,他們照往常那樣四處找事,積極幫老爺控制礦場。
一個傢伙在礦場辦公室正尋事呵斥管事官員享受欺負官老爺的樂趣,不料一辦事員突然拔出押衣尖刀一刀捅了他,恨恨地連捅十幾刀,邊捅邊罵狗一樣的奴僕,什麼東西,也敢張狂欺負俺們於國有大功的人,最後才一刀心臟了結其性命。
另一狗腿子象往常一樣正揮鞭子毒打教訓礦工藉機泄當奴才這些年憋屈在心裡的惡毒,享受當爺虐待人的樂趣,突然後腦勺被一根既粗又長的採礦鐵釺狠狠敲中,當即打得腦袋成了爛西瓜,象砍倒的木樁一樣轟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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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死得糊塗卻死得不冤,純粹是自己作死的。
屠殺的結果贏來的是整個礦場的暴動響應。忍氣的工人暴了怒火仇恨,人在暴衝動的**中哪有什麼理智,紛紛跟着反了。除了極少數迂腐頑固死忠者被殺,其他礦場各類管理者捲入其中,心一橫也跟着反了。
反了就反了吧。
反正在這是沒出頭之日沒好下場的。周川、王碾就是眼前最好的教訓。
大宋賤視我們這些技術人才,輕視我們的價值和貢獻。傳說的海盜帝國卻高度重視工匠據說最優待技術人才,去投靠試試吧。那也是漢人爲主的國家,際遇再壞又能壞到那去。
滿礦場近十萬漢子就這麼轟然反了,捲動了家屬和周興莊的鄉民,這一下子就是幾十萬人蔘與。
第一世界大戰起因僅僅是一個小人物刺殺了個歐洲貴族大公就導致暴了禍及世界的大戰。公羊務同樣是個小人物,還是個無恥卑鄙貪婪膽大的小丑,引的大禍雖然沒導致大宋滅亡,更沒導致世界大戰,但後果的破壞力也驚人。
席捲全體礦場人員造反後,馬元立即下令封鎖清真山通往外界的通道,封鎖造反消息,先在山內準備武器等必備裝備。
也是巧了。礦場剛好要到兩月一次的押送期,本該送往東京造錢的任務量銅錠成了叛軍的要收穫。
公羊務半年多來強迫礦工拼命多采多煉製的銅錠原本是想用來私吞的,卻礙於王碾等沒收服的要緊礦場管理要員和守軍,一直沒敢運走獲利,也積在礦場單獨的倉庫存放,數量可是不少,比任務銅錠量多了幾倍,結果也便宜了叛軍。
後世,在那麼達的勘探採礦技術那麼嚴格先進的安全管理下,採礦照樣要死很多人。以煤礦爲例,國標曾經定每百噸煤死亡人數爲三人,不過這個數就不算管理責任。不要以爲百噸煤有多少,就是那麼不起眼的一小堆,卻暗含至少三條人命,可見採礦之可怕。以宋代的落後開採技術與簡陋安全手段,你可以想像每一塊五十斤重的銅錠暗含着多少人命。
可以說每一點銅現世都是人命換來的。
公羊務強迫多采的更是以待遇降低體弱又疲勞過度造成的更多人命換來的,可謂一斤銅一灘血,極可能意味着一家的毀滅。
這種血腥煎迫怎能不讓礦工仇恨到一有人動造反就立馬反了?
礦場叛者想攻破府城搶到錢糧和武器,想帶着龐大的家屬羣從西一直殺到東海邊,只靠八千守軍顯然力量遠遠不夠,必須把廣大礦工和家屬中的青壯武裝起來充當軍隊,護衛家眷和所帶財產,協從征戰,最缺的是武器。
銅錠是財富自然要全部帶走,但就這麼帶着既佔車又費事費心,那玩太重,一塊就五十斤,長途遠征搬運太不靠譜。
五蟒和礦場管理者一商量,乾脆全部打造成銅刀銅棍給礦工正好當缺乏的武器,順便也帶走了,這樣一舉兩得。
礦場就有規模龐大的冶煉廠,技術、人手、設備一樣不缺,一切都是現成的。
號召一,齊動手,很快就搞定。
這期間也趁機吃飽吃好快彌補和恢復一下公羊務折騰這麼久造成的大家缺乏的體力,以便有更充足的力量長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