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馬車是在一條沒有人煙的道上停下的,下了車之後,前方已有人接應,劉管家與那些人說了什麼,接着便看到他們又乘上展顏先前所坐的馬車重新出發了起來。
展顏知道,這麼做是爲了混淆敵人的分辯,倘若對方還有人追來的話,只需循着馬車的車輪印很快便能找來,這樣無論展顏逃到哪裡,都會有着被追蹤的危險,而他們這麼做,便會讓敵人誤以爲車裡的人仍然是展顏。
此刻展顏身邊除了劉管家,還有幾個精悍的侍衛保護着她,早在劉管家察覺他們住的地方被人盯上後,他便做好了一切準備,現在正要帶着展顏從另一個方向步行一段時間,再往前面,又會有他所安排的另一批人來接應他們。
可是還沒等他們走到接應的地方,前方便發生了意外。
不知何時,原本空無人煙的場地上,又多出了幾個手佩刀的殺手,此時正擋着他們的去路。
又像方纔一樣的情形,兩方人很快便進入了廝殺,展顏身邊只剩下劉管家帶着她迅速向前逃亡,直到將身後的聲音拋去老遠,展顏才放慢腳步,喘着氣道:“我們現在怎麼辦?萬一前面還有人等着殺我們。”
對方派瞭如此多的人在半路截殺,這顯然也是出乎劉管家意料的,他有些憂心忡忡的看了眼前方,定下心神來道:“再有一盞茶的功夫,我們便能到了,想必這麼短的途中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意外,我們快走吧。”
展顏點點頭,快步跟了上去。
可往往總是天不遂人願,還沒等他們走出幾十米,便看見,前方已經站着個人。
展顏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盯着那人的背影,那個人背對着他們一動不動,像是早已在此等待着誰。
展顏沒有說話,劉管家也警惕的望着那人,身心都升起一股戒備,過了片刻後,前方那人才緩緩轉過身來。
當看清那人的容貌時,展顏卻愣住了。
子語。
他怎麼在這裡?
結合先前被一路追殺,此刻看見子語出現在這裡,不由讓展顏覺得,他是否與那些人有關。
可是這個想法一出,她又立刻否認了,不說自己與對方無冤無仇,而且她所認識的眼前這人一向都是潛心修佛的,這樣一個一心向佛的人,又怎麼會與那些追殺她的人有關?
靜靜看了展顏一會,子語才道:“施主,別來無恙。”
展顏問道:“你怎麼在這裡?”同時她還發現了,今日的子語似乎與從前有些不同。
以前他見到他時,他總是會雙手合十說句阿彌陀佛,目光亦是如同千帆過盡般的平靜,可是今天,他的模樣沒有變,聲音亦是波瀾不驚,但他的神態舉止間,卻變得更像個正常人了。
不是說他以前就不正常,而是現在的他沒有那種吃齋唸佛人所透露出來的那種氣息,尤其是他的眼神,展顏總覺得裡面似乎有一絲與平日不一樣的東西。
劉管家也認得子語
,在之前,他記得這個人曾登門造訪找過一次蘇湛,只不過眼下他也無法確定,這人是敵是友,不過他出現在這裡,還說着這樣的話,實在太奇怪了,爲了展顏的安全,劉管家沒有放鬆警惕,而是走前一步擋着展顏的身前。
子語慢慢走過來,道:“我特意在此處等待施主你。”
“等我?”展顏奇怪道,“等我做什麼?”
然而這次等來的卻不是回答,展顏只見對方袖子一揮,好像有股粉末般的東西向他們撒來,展顏一驚,想要躲避卻已來不及,而劉管家其實已經在心中想好了假如對方是敵人,他應當用什麼法子來保展顏的安全,可是也沒料到對方竟會使上這一招,縱然他心中還藏有諸多計謀,在對方粉末撒下的片刻,也已經無濟於事了。
展顏倒下前,最後停留在瞳孔中的,是子語複雜的目光。
而再次醒來的時候,展顏有些迷濛的睜開雙眼,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等待意識完全清醒過來後,她纔想起先前發生了什麼事,首先做的,便是向周圍張望。
她現在所處的地方好像是在荒山上,四處都是荒草與亂石,只有寒冷的秋風吹得人全身冰冷。
展顏慢慢站起身來,左右都沒有人,她打量了一圈,慢慢轉過頭去,纔看見前方十幾米的地方,正背對着他站着個人。
是方纔的子語。
而他的前面再有幾米的距離,便是懸崖。
他沒有殺她,而帶她來這裡做什麼?
察覺到了展顏的動靜,子語轉過身來,走到展顏的身前,過了片刻才道:“我本不想害你。”
“什麼意思?”從見到這人的時候,她便發覺了他的不對,而他現在的神態以及話語更是極爲反常。
什麼叫他本不想害她?難道這人和自己有仇嗎?
可是展顏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回答。
凝視他的神情,展顏都有點開始懷疑,此刻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靈隱寺的那個子語,或許,只是一個和他極爲相似的人罷了。
子語沒有說話,而是越過了展顏的身邊,目光望向遠方。
見他如此莫名其妙,展顏又想起方纔與她一起被迷昏的劉管家,問道:“劉管家呢?”
子語聞言轉過頭,看向展顏道:“你是說方纔與你一起的那人?”
展顏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越來越覺得這人變化太大,而子語接下來的話,卻更讓展顏大吃一驚。
他道:“那人是蘇湛的屬下,我已將他殺了。”
什麼?
展顏心中大驚:“爲什麼?”
剛一發問,展顏便突然聯想到,難道他與蘇湛有仇?
這也能解釋他爲什麼會對她說,他本不想害她的,現在他說起殺劉管家的原因是因爲蘇湛,那麼他要害展顏的原因也只有一個了:他與蘇湛有仇!
可是,他又是怎麼知道她與蘇湛性命相聯的事?
而且,她現在還十分想知道,一個遠在靈隱寺中整天只“阿彌陀佛”的人怎麼會和遠在金陵貴族的駙馬蘇湛有什麼瓜葛?
要麼就是前塵舊事了。
展顏問道:“你和蘇湛?”
子語向旁走了幾步,轉過身對展顏道:“公主,你可還記得,當年朝廷上的談家和柳家?”
展顏沒有說話,她連朝廷上有什麼人都不知道,更別說什麼談家柳家了,不過,他所指的,應該是展顏穿越來之前的事,以前的公主想必是知道的,只不過展顏壓根就沒聽說過。
但這個時候,她肯定不能否認了,雖然她沒有開口說記得,但也沒說不記得,只是稍微斂了斂眼眸,她這神情在子語看來,就像是想起了什麼令人沉重的舊事。
想到昔年被滅滿門的慘烈經歷,子語的眼眸也不由多了絲哀慟,他道:“你可知當年兩家被滅門的真相?”
展顏自然得裝出一副知道這件事情卻又不清楚實情的模樣,等着他說下去。
接下來,伴隨着子語滿懷沉湎與強忍悲痛的聲音,一個悲慘無比的滅門案件便在這寒風習習的荒原上傳了開來……
從子語說的故事中,展顏才終於明白了過來,原來他所說的談家和柳家,分別是以前在朝廷中與蘇家抗衡的兩大世家大族,可是七年前,柳家卻突然參了談家一本,讓談家一夜全部被斬首與流放,唯有談家的二公子得蘇湛相救逃了出來,也就是現在站在她眼前,化名爲子語的人。
得救後的談書墨立誓要將柳家搞下臺,受到和談家一樣的報應,於是在蘇湛的幫助下,談書墨找了幾百個殺手,一夜之間,將柳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殺光了,以報滅門之仇。
當時痛失親人的談書墨被仇恨所覆蓋,那時候才十多歲的他,根本就沒想過,在這兩家的滅亡後,最終受益的人會是誰,是朝廷上與曾經談柳兩家勢力相當的蘇家。
談書墨一直沒想過這個問題,當然,對於當時的他來說,那些也都已經不重要了。
報完仇之後,談書墨仍覺得心如死灰,對生命毫無可戀,再後來他來到杭州,受人點化,才決心向佛,於是每日來到靈隱寺感受聽着裡面傳來誦讀之聲,似乎唯有那裡,才能讓內心得到平靜,於是很久之後,他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子語。
子語就這麼平靜的在靈隱寺待了幾年,在這期間,他也見過不少人,聽過不少事,卻再也沒有什麼能夠在他已死去的心中再激起漣漪。
直到不久前,有人送了封信給他,信中內容提到的正是當年談柳兩家分別被滅門的事,而他也從中得知了被掩蓋多年的真相。
原來,真正害談家滿門被滅,以及挾持柳家將莫須有的罪名扣上談家的,竟都來自於一手在背後操縱的蘇湛,然後他再假意向談書墨施救,借他之手再滅了柳家滿門,那麼從此朝廷上,就再也沒有哪個家族能與蘇家抗衡了。
這所有的一切,都是蘇湛策劃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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