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憋了半天,怕她等得不耐煩,硬着頭皮勉強湊出一個開頭。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強壯的獵人,他的捕獵技巧在村裡被人人所稱道。有一日,他在一片叢林中遇見了一隻成年了的彪悍老虎。”
趙清顏一邊把玩着錦被一角,一邊饒有興致地欣賞着十七絞盡腦汁的模樣。
“然後呢?”
十七皺着眉,又磨蹭了好一陣,才繼續說道:“然後獵人與那老虎周旋了許久……最後他沒有打過老虎,便被老虎給吃了。”
趙清顏聽後,挽了挽脣角,故意輕嘆一聲。
“怎麼這麼慘?本宮聽完你講的故事,現在更睡不着了。”
十七開始後悔起自己沒有事先準備幾個好聽的故事。他暗自懊惱,並未留意到榻上之人面色的揶揄和戲謔。
沉默了片刻,十七再開口時,聲音混了一些猶豫。
“那……獵人最後沒有被老虎吃掉,周旋了一會兒,便把老虎射死了。”
趙清顏終於不可抑止地笑出聲,她以袖掩面,未被遮住的粉頰笑得泛起一片嫣紅。
這下若是十七再不意識到趙清顏是在戲弄他,他便是真傻了。
可是偏偏唯獨對她,十七根本拿不出辦法,更生不起一點脾氣。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戲弄自己,等她笑夠了,才略顯無奈地扯了扯脣角。
“我不會講故事。”
趙清顏點頭,“本宮知道。”
“……”
十七看上去實在窘迫,趙清顏不再難爲他。她望了他一會兒,又開口道:“既然不會編故事,那便說說你自己吧。”
十七有些疑惑。
“爲什麼會住在古宅?是害你走火入魔的那個人讓你住在那裡的嗎?”
十七搖頭,“宅邸原來的主人準備往南遷,我當時沒有落腳的地方便買下來了。”
趙清顏“嗯”了一聲,又想到了什麼,啓脣問:“墨雲和墨泫呢?怎麼遇上的?”
“是進城的時候偶然遇見的。他們原先住的地方遭遇旱災,舉目無親又無人投靠。我想宅裡也缺人手,便把他們收留下來了。”
十七頓了頓,繼續道:“後來王大娘和柳衣也是如此。其他宅裡幫工的幾個下人則是墨雲之後買來的。”
趙清顏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之後便沒再出聲。
十七不清楚趙清顏在想什麼,但見她沒有說話,他莫名有些緊張起來。
“怎麼了?不喜歡他們?”
趙清顏聞聲笑了笑,嗓音淡然,“那是你的宅邸,本宮喜不喜歡又有何干系?”
十七抿了抿嘴脣,默了一會兒,神色頗爲認真地說:“你若是不喜歡,我趕他們走便是了。”
趙清顏愈發覺得好笑,卻沒將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他這幾年收留過誰,養過幾個下人,她是不關心的。她有更加關注,更加想問出口的事情。
“你說的那個人,後來呢?他知道你離開了麼,有沒有繼續來找你?”
她不說,十七也知道趙清顏指的是誰。
聽見她忽然問他這個問題,十七的背脊不自覺地僵了僵。
他低下頭,手握成拳,微微收緊。
“他自然知道……後來我有幫他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一些不好的事情?
趙清顏的神色微凝。
“那是因爲他當時以藥物控制我,逼迫我做的那些。但我現在已經沒有了,我已很久沒見過他了!”
十七說這句話的時候,擡起頭盯住她。面上有些慌張,說話也明顯比之前急了一些。
像是,極力在和她解釋一些什麼。
趙清顏隱隱能覺察到一些什麼,也隱約知道十七不願同她議論從前發生的事情。
十七口中的那些“不好的事情”被他隻言片語一筆帶過,他說他沒去再做那些了,趙清顏卻是願意相信十七的話的。
又過了半晌兒,十七等得手心冒汗,趙清顏終於再度開口。
她淡淡望了他一眼,說:“過去了便過去了,現下你只需關心關心你自己的身子,安心讓大夫給你瞧好病。”
十七鬆了口氣。
後來,趙清顏又同十七隨意扯了兩句,大抵除了關於古宅,便是關於旭兒日後習武的事情。聊完了這些,她便斂眸歇下了。
十七坐在榻旁守着,直到耳畔傳來她一陣陣平穩規律的吐息,他仍坐在木椅上望着她。
好一陣,才起身悄悄地離開了。
次日清晨,天還沒大亮,十七便去了火房。
趙清顏昨日晚膳在廟會吃得太少,怕是館子裡做的那些口味偏重,她不喜愛吃。十七便想着既然他在,早膳時親自給她弄些清淡的粥湯之類,提提胃口。
同樣是爲她準備早膳,現如今卻不是以她府裡下人的身份,心境自是不同的。
雖然十七昨夜沒睡上幾個時辰,但今日精神卻是極好。他在後院找來了一隻紫砂鍋,燉了一鍋山藥枸杞粥,又放了好幾味養生的藥材。
舀了一小碗正準備端去趙清顏的寢房,卻因爲忽然傳來的一小陣的切切私語頓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