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柳衣終於出聲,她喚了趙清顏一句,又隔了好一會兒,嗓音低緩地繼續說道:
“爺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他對公主更是真心實意的好。公主想要什麼,便是那天上的月亮,爺也會替公主摘下。”
撫弄着茶杯的手一頓,趙清顏擡起眸,對上柳衣眼裡有些複雜的神色。
趙清顏看了柳衣一會兒,回味兒着柳衣方纔好不容易擠出來的那句話,沉吟片刻。她輕“嗯”了一聲,面上並無太多的情緒。
“爺雖然平日裡看上去沉默寡言,不愛表露什麼,但骨子裡是個情深義重的人。這麼多年了,爺一個人住在這樣偏僻的地方,心裡都還念着公主你,我曾聽墨雲提起,爺剛搬來此處的時候,每日酗酒度日,整個人被自己折磨得不成樣。便是到了這兩年,纔好一些,也開始能夠控制自己。”
“你趁着十七不在南苑,千辛萬苦到本宮跟前,便是要同本宮說這些的麼。”
趙清顏不急不躁地等柳衣說完這番話,這才淡聲開口。
柳衣聽了,抿了抿嘴脣,醞釀了片刻,還是啓脣,直截了當地說:
“若是你看得見爺的好,便請對爺高擡貴手吧。你的身份尊貴,是堂堂的長公主,可是爺他什麼都沒有。他已經傷過一次了,受不起第二次。”
趙清顏聽罷,眸色轉深。
柳衣見趙清顏沒有接話,便繼續道:“我也是生長在平凡人家,不能瞭解如公主這般的官家子女端的是怎樣的想法。或許公主現在覺得同爺在一起有幾分趣味,等那趣味散了,公主便會撇棄爺,而爺到了那個時候,又是受傷的那個人了。”
“你說完了?”趙清顏忽然開口,她看着柳衣,弧度姣好的脣瓣忽然勾了勾。
她笑道:“本宮那日猜的果真沒錯,你便是想趕本宮離開就是了。”
柳衣一怔,趙清顏面上雲淡風輕的表情讓她有了些猝不及防。
她藏在袖下的拳頭微微捏緊,柳衣吸了口氣,望着眼見彷彿不把一切放置心上的女人,愈發坐實了她前幾日心頭的那個猜測。
柳衣的目光不再躲閃,她堅定地盯住趙清顏,一字一頓道:
“倘若你從前沒傷害過爺,爺與你兩情相悅,我柳衣自然不會多說二句。但爺於我有救命之恩,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無法目睹着爺被人玩弄於鼓掌,一個坑重複跳下去兩遍。”
柳衣的語氣犀利,說到了後面,話裡竟摻了幾分嘲諷的意味兒。
這突然的轉變並沒讓趙清顏感到半點慌亂。她微微垂眸,對於柳衣憑空給自己塑造出來的形象,倒也不反駁。
宛若毫不經意般,趙清顏順着柳衣方纔的話扯了扯脣角:
“若本宮便是那個坑,也沒有推着十七往下跳。他便是自己要跳了,你不攔着他,跑到本宮這裡來又所謂何意呢。”
“你!”
柳衣性子雖然溫吞軟弱,但也不是沒有脾氣。更何況,此事牽扯到的是她十六年間第一次喜愛上的男子。
見面前這個被爺深深掛在心頭的人,似乎根本也不在意爺的想法,一副冷淡寡涼的模樣。柳衣的不甘、沉悶、憤怨,最終凝結成了一股氣鬱。
她的指節已經被擰得發白,尖銳的指尖陷入掌心也不自知。
柳衣深深望着面前這個薄涼的女人,咬牙道:“你怎的可以如此狠心。”
狠心?
她麼?
趙清顏玩味兒地思量着柳衣的措辭,蹙眉輕笑:“本宮狠心?那麼你呢,你又作得如何善意高尚?”
柳衣身形一僵。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趙清顏卻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徑自開口道:
“本宮待十七真心也好,實意也罷,十七留在本宮身邊他自己是樂意的。那麼你呢?你又是以什麼立場趕本宮走的呢?你當真以爲本宮若是聽了你的話,離開了。十七便會感激你,最後同你在一起了麼。”
“這樣的事,我從未曾想過!”
似乎被戳中痛處,柳衣激動地急喘,憤聲喊出聲。
趙清顏瞧見這小丫頭竟是被自己氣得不顧形象地大呼小叫,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柳衣一眼,眯起一雙美眸,直白而清晰地道:
“不……你自然有想過,不然你今日不會出現在這裡。”
說到這,趙清顏頓了頓,她斂去了脣邊的笑意,低聲開口:
“本宮也許前次並未有留在這裡的打算,但這幾日本宮已經改變心意了。本宮若是想要留下,或者想要收了十七在身邊,十七無法干涉,更不要憑你了。你這樣費心費力鬧到本宮這裡來,倒不如騰點精力去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