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手一抖,原本細緻流暢的線條驟然停頓,墨水頃刻間在紙上暈染開來。
雪白整潔的宣紙印上了一團不大不小的污漬,格外的煞風景。
趙清顏撇了撇嘴,嗓音涼涼:“你又廢了本宮一張好紙。”
十七立刻放下手中的毛筆,下意識想要跪下賠罪。可是發現主子仍靠在他身後,一時間,動彈不得。
他只得繼續挺着腰桿,垂下頭。
“十七知罪。”
“若是知罪,你日後就更應該勤加練習。”
趙清顏撂下這句話後,直起身,正巧瞥見了從門外走進來的杏桃。
“公主,有客人來了。”
“客人?”趙清顏坐回椅子上,端起喝了一半的茶。這個點兒,估摸着也就是雅容那個小妮子又有什麼事來找她了。
“讓她直接來後院找本宮吧。”
杏桃望了望自己的主子,又順帶瞟了一眼坐在一邊安靜畫畫的十七,面露難色,委婉地說:“公主,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雅容又不是沒見過十七。”她不以爲意。
“可來的人並不是雅容公主……”
端着茶杯的手一頓,趙清顏微微擡眸。“哦?莫不是先生來了?”
她記得這幾日玉文先生去了江南一帶,應該還未回宮纔是。
“是……是清鳳公主……”
清鳳公主?
若她記得沒錯,錦繡閣已建成十餘年,她的這個大皇姐可是連她生辰之日也不曾登門拜訪過呢。
趙清顏挑了挑眉,放下了茶杯,朝杏桃說道:“走吧。”
十七見趙清顏準備隨杏桃去見那趙清鳳。怕那個蠻不講理的公主再度爲難主子,他下意識站起身想要同她倆一起去前廳,卻被趙清顏攔下。
“你坐回去,繼續練畫。本宮回來之後要看見成果。”
十七有些猶豫,但望見趙清顏臉上不由分說的神色,話到了嘴邊又再度被嚥了下去。
他重新坐下,回了聲:“是。”
趙清顏滿意地點了點頭,離開了十七的房間。
剛繞出後院,趙清顏遠遠地就瞧見約莫十五六個身形高壯的男子,排成一列,整齊站立在前廳門口。她顰起眉,加快了腳步。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不僅是那羣不知從何而來的男人,錦繡閣的奴僕們也湊熱鬧地遠遠圍了一大圈,對着那半掩着的的紅木大門,指指點點。
一個站得稍微近些的小丫鬟,一聽見自家主子來了,忙湊上前解釋道:
“公主您可算是來了,這羣人一大清早的就被清鳳公主領進府上,咱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您快進去看看吧。”
眸光落向半掩着的門,隱約可見一道端坐在內的女子身影。
趙清顏讓下人們在外面等着,略過那羣高大的男人,只帶着杏桃,推開了木門。
在踏進門檻兒的前一秒,她勾脣一笑。
“皇姐今日好興致,怎麼忽然有空來清顏府上了?”
趙清鳳果真已在前廳侯着了,她坐在鋪了白狐軟墊的主座上,後面站着兩個拿着蒲扇的小丫鬟,替她扇着風。
趙清顏倒是也沒說什麼,挑了個離她較近的椅子坐下,吩咐杏桃備些茶水點心。
“不必了,這麼悶的天,本宮可吃不下東西。”
趙清鳳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杏桃偷偷白了一眼,又站回了趙清顏身側。
“不知皇姐來這錦繡閣,可是有什麼事清顏可以幫忙的?”
趙清鳳聞言,狹長的鳳眼瞥了她一下,譏諷道:“皇妹這話說的,若是沒事,本宮大老遠的來這做甚。這錦繡閣平日裡倒是還好,一遇到這悶熱的天氣,愈發是讓人燥熱難耐,難受得緊。”
這些日子,雖然有些悶,但再怎麼說也還未到夏至。再加上現在時辰還早,怎樣也算不上悶熱。這個清鳳公主如此這般誇大其詞,仿若特地千里迢迢來趙清顏這拜訪,吃虧的還是她了。
那趙清鳳有意無意擺臉色給主子看,杏桃這個做下人的都要看不下去了。礙於自家主子聽到這番話還是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她也只得壓抑住心口的憤憤不平,悄悄又翻了一個白眼。
“是清顏準備不周,若是知道皇姐這般不耐熱,必定先吩咐下人們做些涼糕涼茶侯着。”
見趙清顏不氣不惱,甚至不乏禮數地關切她兩句。趙清鳳冷哼了哼,忽然又想到此番的來意,決定把與這臭丫頭的恩恩怨怨先放置一邊。
“他人呢?”
“恩?”
“你府上的那個管家。”趙清鳳揚了聲,語氣愈發不耐了三分。
趙清顏聽見趙清鳳提起十七,挑了挑眉,淡淡一笑。“不知皇姐找十七,所謂何事?”
趙清顏話音一落,趙晴鳳愣了兩秒,這才憶起自己來之前並未準備好一個恰當的理由。
那邊的趙清顏還在含笑等着她。她一惱,礙於顏面,黑着一張臉,脫口而出:
“那個下賤的奴才有意輕薄本宮,本宮這次來就是要將他帶走,好好教訓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