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玄武街道。
這些日子總會見着一怪異的男子,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
每到晌午時分,他便會在前街包子鋪買上兩個沒餡兒的饅頭,立在巷口,就着鹹菜下嚥。到了晚上,他便席地而坐,默不吭聲地緊緊盯着那緊閉的城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說起來,那名男子一張臉,生得俊俏,若不是衣服髒了些,他的衣着打扮卻是像極了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曾有熱心人懷疑是這公子是忘了回家的路,便好心提議送他回去。
哪曾想,那男子像是沒聽見似的,仍舊固執地站在原地。
後來,便沒人管他了。
倒是那每日賣他饅頭的老頭兒,之後看見他總會嘆上一口長氣。
好好的一個公子哥兒,竟是個聾子!
而那被人喚作“聾子”的公子哥,正是出了公主府後,遲遲不願離開的十七。
他已在這裡等了半月有餘,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盼些什麼。他卻知道,這厚重的城牆背後,有那人,那個將他趕出府的人。
長安城的城門每日只敞開四五個時辰,那時,十七便緊緊盯着門後的庭院,被侍衛重重把守住的那巍峨高聳的皇城宮殿。
許是他在等待,等待心尖上的人兒也會隨着人潮一起走出這城牆外,他便也可以趁機遠遠瞧上幾眼,哪怕只是看看她的背影,知道她是否安好。
他想他會一直等下去,他想他一定會,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個聾子,如果,他聽不見大街小巷這幾日,津津樂道的流言蜚語。
平陽公主要成親了。
對象就是那剛打了勝仗回來的護國大將軍。
他還記得,當聽見這幾個字眼時,霎時間宛若遭遇晴天霹靂。他紅着眼,一把攥住了那侃侃而談的小廝衣襟。
那小廝顯然被嚇了一跳,在他心如刀絞、神思恍惚地轉過身後,背後的人一疊聲地罵他“瘋子”。
她要嫁人了?
將他趕出府後,她這麼快便要嫁人了嗎?!
十七不禁自然而然地想到,莫不是她匆忙催他離開,便是因爲找到了自己的如意郎君,不願讓他從中作梗?
十七苦笑,卻是覺得他那主子確實是有先見之明。
他對趙清顏的感情,不知從何時起,早已經變了味兒。
即便是清楚明白,這樣一個風姿卓絕的女子,到底還是會嫁與他人。他卻無法想象,自己可以從容自若地目睹她倚靠在別的男人懷裡,對他笑,關心他,甚至爲那人生兒育女。
或許,離開,逃避掉那足以讓他心碎致死的一切,之於他來說,纔是最好的。
雖是這麼想着,他的腿腳卻不受控制。
十七依舊留在那裡,那個玄武街上最不起眼的角落,等到了這一天。
平陽公主大嫁的這一天。
這日,長安城上下分外熱鬧。一條街的大紅燈籠高高懸起,鑼鼓嗩吶象徵着喜慶,歡快嘹亮。
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光是陪嫁的嫁妝便足足有一百七十餘箱。
隊伍向前駛進,十七看見了那個熟悉的、雕着牡丹花樣的紅漆軟轎。
他的呼吸一滯。
透過細密的珠簾,十七瞧見了他的主子,頭戴九翬四鳳冠,身披深紅綾羅嫁衣。
都說身穿鳳冠霞帔之時是女子最爲美麗的時刻,鮮紅的蓋頭矇住了她的臉,他卻可以想象蓋頭下的她淡掃蛾眉,是怎樣的豔若桃李。
紅轎漸行漸遠,十七眼眶發澀,發了瘋似地追在後面。
十七一路狂奔,用盡了最大的氣力。只是人潮擁擠,沒過多久,他被內圍的挎刀侍衛攔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載着她的轎子緩緩離開,只留下一個黑點。
他呆立在那裡,手覆上左胸,那裡曾經澎湃激昂,此刻卻是空落落的一片。
他昂起臉,感覺有些淒涼。
這日的天氣是長安城這月最好的一天,萬里無雲,碧空如洗。可他的內心在這一天,卻經歷了狂風驟雨,驚濤駭浪。
不知何時,兩行清淚已將面頰染溼,滑入嘴裡,是苦的、澀的。
活了二十一載,兩次痛絕落淚是爲了同一女子。
這一日,他目送着這個女子,上了別人的花轎。
……
夜裡,十七形單影隻,獨自走在玄武街頭。
月色蒼茫,冷風蕭瑟。
他喝了酒,步伐顛簸。這條小巷空無一人,只剩得一條落寞的影子,和他自己凌亂破碎的腳步聲。
走着走着,十七意識模糊,倒頭便栽到了地上。他頭痛欲裂,全身的骨骼像是被人硬生生給拆了再裝上。
迷迷糊糊之間,他好像做了很多噩夢。
等到了後半夜,寒風呼嘯,他似乎看見一個身着黑袍,面容可怖的男人筆直朝他走來,那男人陰森森地笑,問他‘你想要什麼’。
他吃力地半睜着眼,口裡呢喃着她的名字。
然後,那個男人眼底閃過一道詭光,伸出了一隻枯槁乾燥的手,他聽見那男人笑着說,
“好,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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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感覺到了嗎,十七這是要放大招了~!沒有今日的離開,就沒有逆襲的十七!嘻嘻。
順便爲了不讓寶貝們多想,木頭還是提前聲明一下,公主嫁給諸葛睿,不會有夫妻之實,是有理由的!有理由的!男主女主身心乾淨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