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此言差矣,不能因爲我還小,或者我是一名女子,就不能如先生一樣胸懷天下,就算我能力有限,但是我也是想盡一份我自己的心力,先生實在不該把我往外趕啊。”
秋其彬挑挑眉道:“說的倒是好聽,那你倒是說說,你來找我幹嘛?。”
溫言見這秋其彬就是不軟化,也是無奈了,只好說道:“我想請秋先生出山,將自己的才幹發揮出來,造福百姓。”
秋其彬語氣冰冷,“既然聽說過我,你也應該知道,我是早已經隱居於此,不想過問世事。而且當今世道也沒什麼我可發揮的地方。”
溫言皺眉,“秋先生,何出此言。”
秋其彬沉默了一會兒,道:“這不是能跟你討論的事情,小姑娘你還是回你的閨房待着吧,不要幻想可以憑一己之力就可以撼動當朝局勢。白日做夢也該有個限度。”
溫言沒好氣道:“秋先生這是不相信我可以改變香雪國嘍。”
改變香雪國?秋其彬像看傻子一樣看着溫言,然後看像一旁靜靜站立的言滕飛道:“我看你家主子病的不輕,趕緊回去給她找個郎中吧。”
言滕飛皺眉警告的看着秋其彬,但是秋其彬好像不受影響一樣,淡然的將手搭在門上,那姿勢看上去是要關門了。
溫言氣急了,一擡手就掀起了早上剛剛梳好的劉海,露出香雪蘭的印記。
溫言倒是想看看,這會兒,這個心高氣傲的秋先生還敢不敢說她在白日做夢。
印記一露出來,秋其彬果然呆住了,粉色的香雪蘭花型印記印在飽滿的額頭上,這個印記只有一個人擁有,秋其彬彷彿嗅到了比他種的任何一盆香雪蘭都要美妙的香味。
這就是傳說中的天生香雪蘭香味縈繞一身,這就是那個國師預言能帶來繁榮富強的香雪蘭印記,這就是那個溫言公主。
溫言看秋其彬這樣的反應,心中滿意,剛想說些什麼,就見那秋其彬突然像是看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表情變得厭惡。
溫言正驚訝於他的變化時,秋其彬就直接甩下一句話,“哼,我這樣的小廟可容不下公主這樣的大佛,公主請回!”說完,就啪的一下,把門關上了。
門外,溫言目瞪口呆的看着緊閉的竹門,愣得半響。
怎麼會是這樣啊,這不合理啊,想她一個公主屈尊降貴來到這裡,雖然沒指望這位才子對她恭敬有加,但也不至於摔門趕人啊。
她好歹是公主啊,這人就不怕冒犯了公主,要被砍頭嗎?
溫言第一次碰到這麼不給她面子的人,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你要說生氣吧,可是面對連皇姑母都讚不絕口的人,自己還有求於他,怎麼生氣啊!你要說不生氣吧,嘿!她長這麼大,還真沒有被誰拒之門外過。
溫言只能無措的看向言滕飛,委屈道:“滕飛,這是怎麼回事兒啊,我這麼惹人厭嗎?”
言滕飛看着溫言委屈的模樣,心裡也不高興了,“公主想禮賢下士,但是也不必太順着他!”
說完,上去就是一掌,門應聲而開,“咚!”
“滕飛!你?”溫言一驚,還沒反應過來,言滕飛就率先走了進去。
門內的秋其彬更是驚怒的看着來人,“你們要幹嘛?私闖民宅嗎?”
言滕飛冷笑一聲,“我們公主要召見一個人,豈有被拒絕的道理,就算不是公主的,秋先生飽讀詩書,難道連基本的待客禮節都不懂嗎?我家公主好像並沒有做什麼冒犯之事吧。”
秋其彬也不是膽小之人,直接就回道:“公主做的冒犯之事還少嗎?幾年前公主爲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想看打獵,就搶佔農田,致使多少百姓無田可耕;公主爲了收集異寶,天下官員就使勁搜刮民脂民膏,不惜勞民傷財也要敬獻寶物;其他我就不做多說,難道她做的這些事情,能讓我掃塵迎客嗎?”
其實還有一件事情,秋其彬沒有說出來,他本是官宦子弟,少年時期曾經進過皇宮,當時他不小心得罪了小小的公主,被狠狠的羞辱了一頓。
其實羞辱並非大事,只是公主那時候知道他一心想要考取功名,所以揚言要求皇上下令不准他參加科舉考試。
他從小專心讀書,就想高中科舉,一展所長。可是公主爲了一己之私,竟然想生生的折斷他的羽翼。
父親爲了保住他,只好趁皇上沒有開口之前就辭去職務,帶着全家離開蘭都,避過這場無妄之災。
雖然那時候可以說是公主年幼無知,他不願多做計較。但是隨後的這幾年,公主越發驕縱任性,在民間可以說是惡名昭彰了,當朝皇上卻對一切都放之任之,誰還會相信偉大的國師預言啊。
溫言緊跟了進來就聽到了這些論斷。當下就有些羞愧。那些事情件件都是她過去所做的壞事,即便她有心改好,人們也很難忘卻她之前的所作所爲。
言滕飛回頭看了溫言一眼,溫言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看言滕飛,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上前一步對着秋其彬說道:“其實我……只是想來請你幫忙的。”
秋其彬避開溫言的視線,不予理會。溫言有些尷尬的站着,低垂着腦袋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只能看着自己的鞋面。
言滕飛有些心疼的看着溫言,他的公主何時這麼委曲求全過,如今竟然爲了一個先生這樣,言滕飛沉着的心海逐漸翻騰出怒火。
“公主的確做過一些錯事兒,但是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公主早就決定捨棄過去,重新開始。公主今天能屈尊降貴的微服來此,求教於你,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
秋其彬聽到後則是大笑不已,“哈哈哈,你說她捨棄過去重新開始,那你有沒有聽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實話告訴你吧,且不說我不相信你說的話,就算公主是真的有所覺悟,那又與我何干,還是請公主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溫言見兩人都動氣了,只好拉了拉言滕飛的衣服,言滕飛低頭看向她,只見溫言爲難的說道:“我們還是先回去吧,秋先生既然現在不便,我們也不好再打擾了。”
言滕飛皺眉:“公主,可是……”
溫言堅定的看着言滕飛,道:“走吧。”說完,溫言對着秋其彬欠了欠身,算是行禮了,然後轉身離去。
而溫言的舉動全都落在了秋其彬的眼睛裡,他雖然表面上極其鎮定,但是心裡早已翻江倒海,要不是剛剛確確實實看到了那個印記,他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竟然是那個刁蠻任性,不知民間疾苦的尊貴公主。
剛剛溫言被他說了一通後,那委屈的神情,差點讓秋其彬真以爲自己在欺負一個無助的小女孩似的。而溫言轉身前傳遞過來的眼神,不甘中帶着傷心,好像在無聲控訴着他的嚴厲和兇狠。
秋其彬看着溫言離去的背影有些回不過來神,心中好像被插了一根刺一樣,甚是憋屈。雖然他外表精明冷淡,但其實他是個很心軟的人。
溫言那樣的表現讓他很不痛快,好像他真的做錯事情一樣,他真恨不得這個公主能帶人過來打他一頓,或者乾脆治他的罪好了,總比這種不上不下的態度要好。
言滕飛也準備轉身離去,但是在跨出門口時,突然回頭朝着愣神的秋其彬說道:“秋先生真是個口是心非的人啊。”
秋其彬回過神來,皺眉看着言滕飛。
言滕飛嘲笑般的回了一眼,慢慢說道:“若是秋先生真如自己所說的那麼心如止水,不願再理世事的話,又爲何遠離家鄉,不去真正的隱居之地,卻偏偏在蘭都邊緣的小湖之上做掩耳盜鈴之狀呢?”
言滕飛看着秋其彬越來越不自在的臉,輕笑道:“既然無法放下,何不與公主合作,即能展現你的才幹,又能實現你的抱負,何苦整日龜縮在這裡糾結自身,你這樣對得起自己一身的本事嗎?”
秋其彬聽到這裡只能咬牙切齒的回道:“我是絕不會與她合作的。”
言滕飛沒想到這人這麼靈頑不靈,當下也不再多說,看到溫言已經走上了竹橋,只好趕緊跟了過去。
直到兩人上了馬車離開了小湖的範圍,秋其彬才走了出來,靜靜的站在門口眺望遠方。剛剛心中被言滕飛激起來的怒氣已經全部轉成了不甘之氣。
他不甘心一直在這裡,他不甘心看着香雪國初代國君建立的國家逐漸落寞。他很清楚香雪國自上一任皇帝駕崩後,溫氏皇族已經後繼無人,香雪國本身的弊端逐漸顯現。
朝廷表明平靜,實則混亂不堪。惡官,貪官,糊塗官逐漸多了起來。因爲這一任皇帝性子偏軟,所以香雪國的外面漸漸開始蠢蠢欲動,以前被先帝打壓怕了的附屬國們也不再安分守己。
可以說現在香雪國的情勢不太好,表情穩定,實則內憂外患不斷,一個不小心就是一個王朝被顛覆的命運,所以秋其彬其實一直都想要明哲保身,就如很多真正的有才之士那樣隱居起來,本該如此。
但是他不甘心啊,所以剛剛言滕飛是說中了他的心意,他即放不下,又拿不起。
秋其彬轉頭看了看回廊上的香雪蘭,那雪白的花朵在風中搖動着,好像再跟他招手一樣。
秋其彬不自覺的想起溫言,真的……可以相信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