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菡紗這一趴就趴了快半個月，骨頭都快散架了，要不是赫連翊制止，她早兩天就下地了。
試着走了兩步，沒什麼感覺，又在赫連翊面前轉了兩圈，“沒事了。”
“好了傷疤忘了疼。”
管你怎麼說，反正她是趴了半個月快發黴了，現在得出去溜達一圈，“我要上街了，你去不去？”
赫連翊搖頭，“我待會去一趟軍營。”
齊菡紗想了一下，“我也去。”正好好久也沒去了。
赫連翊欣然同意，“那就走吧。”
她願意去，他倒是更放心。
走在去往軍營的路上，齊菡紗冷不防就想到了去年大約也是這個時候，赫連翊突然要出征，她還跑過來送他，弄得跟生離死別一樣，搞了挺大一個陣仗。
“你說今年爲什麼沒下雪啊？”
“爲什麼要下雪？”赫連翊不太明白她對下雪這件事爲什麼有着這麼濃厚的興趣。
“瑞雪兆豐年啊，下雪不好麼？”
“不下雪，仍然會豐收。”依赫連翊看來，下雪也只是方便她在雪地裡打滾而已。
齊菡紗不樂意地哼了兩句，“那不一定哦。”
沒想到，一語成讖。
不到夏日，就有許多城鎮有了水源枯竭的現象，尤其是一些偏遠的，沒有江河流域的地方。
早在初春開始忙種的時候，就有許多秧苗沒有存活下來，只是當時沒人意識到問題所在，等到即將入夏，有的土地都已經開始皸裂。
就連皇城也好不到哪裡去，即便城外有一條小河流域，河面也已經下降了不少，只是還沒有到枯竭的地步。
像這樣的天災，自然是弄得人心惶惶，城中百姓都開始談論起此事來。
齊菡紗也成天愁眉苦臉的，她自然不會覺得是因爲她烏鴉嘴一說一個準，但旱災確實是挺愁人的。
她是長在南方的玉米之鄉的，也不在什麼戰亂國家，也還算幸運，雪災洪災全都沒有經歷過，只每次聽到報道說又死了多少多少人，沒想到如今落到自己頭上了。
這兩天赫連翊都回來得比較晚，大概又是去商量事情去了。在將軍府裡，她都吩咐他們用水節約一點了弄不好哪天連水都喝不上了。
然後她又出去轉了一圈，打探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時值七月初，旱災也已經鬧起來兩三個月了，有的地方已經涌出了一批災民，就連皇城也不能倖免。
最初的時候，少有幾個災民前來也並未被阻攔，等到人數漸漸多起來之後，大約是爲了避免城內治安混亂，便禁止了進城。
有人誇讚這樣的做法，但也有人謾罵不人道。
一路走過來，齊菡紗就聽到了各種各樣的呼聲。燒烤攤子她也早就讓餘暉撤掉了，暫時不營業，之前賺的錢已經夠他花的了。
餘暉反倒又成了將軍府的常客，不請自來，還免費幹活。
那點小心思，她早就瞭然於胸，只是沒有故意點出來，這種事靠他自己努力，她倒是不反對的。
整個集市逛下來，也就還剩下路邊的兩個茶攤和一些賣雜貨的，尤其是賣瓜果蔬菜的已經甚少見到，就算有，價錢也是漲了好幾倍。就連宴鴻樓這樣的大酒樓，都已經關門了。
整個街道略顯蕭瑟。
等她會去的時候，赫連翊也已經回來了，只是片刻之後，後像是要匆忙出去。
“你去哪兒啊？”
“皇上已經下令，開倉放糧，我派人去安排一下，你乖乖待在家裡。”
齊菡紗張了張嘴，眼瞅着他已經開始往外走了，幾乎沒經過什麼思考，直接就跟了上去。
赫連翊纔出了門，就發現她跟在後頭，回過身來，“還不快點。”
“哦。”齊菡紗蹦了兩下，並排走在了赫連翊旁邊。
齊菡紗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所謂的糧倉，可不比自己家裡那幾鬥米而已，像個大廠房似的，幾排小山尖，堆得比人還高一倍。
可她覺得似乎這也不夠吧。
“這得運往全國各地麼？”
“各地有各地的糧倉，皇上已經下旨，各個城鎮很快也會相繼放糧，目前還不需要調運，而是先把皇城外的災民安頓好。”
“哦。”看着赫連翊一邊和她解釋着，一邊有條不絮地做着其他安排，遊刃有餘，一點也不顯得慌亂。
“那要放進城內了麼？”
“人數較多，還不能放進城裡。”赫連翊大約也知道她在擔心什麼，“我會調派兵力過來，替他們搭建臨時住所。”
調兵的另一個目的，也是爲了防止混亂，以便隨時鎮壓，自然，這個就不需要告訴她了。
同赫連翊一起拉着幾車米到達城外的時候，那裡已經架起好幾口大鍋了，鍋裡的水也在翻滾着。
米一到，直接就開始往鍋裡倒，洗不洗這個問題，已經沒人關心了。
齊菡紗看到起碼是百多號人，大多是衣衫襤褸，一身髒兮兮的，都是眼睛放光似的盯着這邊。
幸好旁邊整整齊齊地站着幾列士兵，氣勢上就已經壓倒了一片。
齊菡紗正在幫着傳碗，這個是她提出來的，現在缺的是糧食和水源，不缺鍋碗瓢盆，考慮到有的人萬一沒有碗，豈不是要拿手來接麼。
晃眼間看到對面一個扎着兩個辮子的小女孩正盯着這邊，順着她的視線一看，是旁邊籠子裡放着的大白饅頭。
齊菡紗伸手先拿了一個，準備過去先給她，卻一下子被拉住了。
回過頭來，赫連翊對着她搖了搖頭，“會引起混亂，等着一會兒一起排隊發放。”
齊菡紗一下子就聽進去了，放了手，只是有些詫異，赫連翊是一直盯着她的麼，怎麼就知道她想幹什麼呢。
等粥全部熬好，隊伍也已經排起了長龍。
齊菡紗看到之前的那個小女孩就站在第四個位置，而她前面，是三個看起來比她更小的孩子。
說真的，她頓時有些想哭，一是覺得這麼小的孩子，太可憐了，另外一方面，明顯是其他人讓着他們的，老弱婦孺基本上都是排在前面的，看起來情況好一些的，都主動去了後面。
之前她還詫異，爲什麼他們遲遲不排隊，沒想到竟是這麼有序。
看着這一雙雙黑漆漆的手，伸出來端粥拿滿頭，齊菡紗也沒覺得髒。
最後還剩下的一些，也全都分給了他們，仍然是很和諧的分食場面。
大約看出了赫連翊是這裡的領頭人，有幾個相對健壯一些的人走了過來，“大人，爲什麼不能放我們進城，其實我們一些人可以進城幹活來養活自己家的老人和小孩的。”
赫連翊也將這幾人打量了一番，倒是沒有懷疑他們的話，之前就見着這其中有人用食時，照顧着老人的。
他也沒有正面回答，“已經替你們搭建了臨時住所，食宿雖然簡陋，但聊勝於無，你們可以安心安頓下來，先照顧好老人和孩子，其他的容後再說。”
說話間，城內匆匆跑出來一人，湊到赫連翊耳邊不知說了什麼。
齊菡紗看到赫連翊似乎臉色一變，但又很快恢復過來，“一會兒你跟着他們一起進來，不要亂跑，知道麼？”
“嗯，知道了。”小學生一般，乖乖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