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贊見她秀美的面孔漲的通紅,神情飄忽不定,知道是因爲窺見伍伯玉的醜事,不由微微一笑,嘆道,“當年孤王不願你再見他,纔將他送出蒼原洲,押往逐浪洲關押……”
逐浪洲?
甘以羅挑眉。心中有疑惑,也就將方纔的尷尬忘記。
端木贊見她眸中露出疑問,便道,“逐浪洲與紫波洲一樣,是沽原族的領地。三年前,沽原族老族長阿普身故,遺命次子夾谷阿越繼位。長子阿靖長哥不服,起兵奪位,沽原族內亂……”
甘以羅微微點頭,說道,“那時,我們正在摩空山避暑。”那一瞬間,心中悄悄掠過寥子懷的影子,心中暗酸,心道,“那樣的人物,竟然要在那摩空山,囚禁一生嗎?”
端木贊想到的,卻是那段閒瑕日子與她的共遊之樂,脣間掠過一抹笑意,微微點頭,說道,“就是那次!孤王率幾十人輕騎趕往逐浪洲,見到老族長的遺書,便力主阿越繼位,哪知阿靖不服,竟然率兵圍困。”
“沽原族兩派幾次激戰,已經傷了元氣。孤王無法,只得派人就近向流雲洲調兵,纔將沽原族的叛亂平服。也就是那一役,宮萬城在誅殺阿靖之時,見到了伍伯玉。”
甘以羅淡道,“於是,你便順水推舟,將伍伯玉送給了宮萬城?”微微皺眉,心中有些瞭然。宮萬城將伍伯玉帶回流雲洲,沒想到也被申屠晴瞧上,伍伯玉周旋在兩夫婦間,竟然能圓轉如意,也是件奇事。
端木贊聽她語氣冷淡,不由微微一窒,垂首向她注視,小心道,“以羅,你……怨孤王?”
甘以羅抿脣,自個兒也不知道此刻複雜的心情,究竟是什麼?
見她不語,端木贊心中微酸,低聲道,“當年,他……他已經是夾谷阿靖的男寵,夾谷阿靖伏誅,孤王,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安置他。”
甘以羅擡起頭,冷冽眸光向他直視,冷道,“縱然他那時就已淪爲男寵,也是你將他交給夾谷阿靖罷?”
端木贊忙道,“孤王五年前赴紫波洲尋你,才第一次見到夾谷兄弟,又哪裡知道阿靖是斷袖。況且,當初孤王只是命阿普族長將他關押,並沒有說過別的!”
甘以羅默然。端木贊行事,雖然暴虐,但他向來說一是一,自己做過的事,斷斷不會否認。
端木贊垂眸,悄悄查看懷中女子的神色。今日,她知道了伍伯玉如此不堪的一面,不知道,心裡是不是終於可以放下?
而甘以羅的腦中,卻閃過當年意氣風發、心懷天下的新科狀元,不禁輕輕嘆了口氣,心中,是對他滿滿的歉意。
如果,不是自己招他爲駙馬,如果,不是自己帶他出徵,如果,不是自己棋差一着敗給端木贊,他也就不會被擒,不會遇上夾谷阿靖,淪爲男寵吧?
而……
想到今天看到的一幕,甘以羅又微微搖頭。
伍伯玉周旋在申屠晴夫婦之間,竟然如魚得水,遊刃有餘,並沒有被逼無奈的樣子……
微微皺眉,甘以羅輕嘆一聲,搖頭道,“此事,本宮不願再提,不要再說了!”將端木贊推開,自個兒回屋歇息。
端木贊見她神情寥落,心底不安,忙跟了進來,見她已躺回牀上,便在她身邊臥下,喚道,“以羅!”
甘以羅闔眸,默然不應。
端木贊無奈,張臂攬她入懷,俯首在她脣上輕吻,低聲道,“以羅,你與伍伯玉有緣無份,不要再念着他罷。這些年,孤王如何待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況且,又有了無缺、無忌,就安心做孤王的王妃,不是很好?等打下裳孜國,孤王便立你爲後!”
甘以羅身子微掙,脫出他的懷抱,轉身面向裡側臥,淡道,“無缺、無忌本宮自然會照應,只是那北戎王后,本宮不稀罕!”
端木贊被她冷漠的話一激,不覺心頭怒起,一拉將她拉回,吼道,“甘以羅,你……你沒有心肝嗎?孤王如此待你,你竟然無動於衷!”
冷冽雙眸,向他漠然注視,甘以羅淡淡道,“端木贊,你的好,我甘以羅從來沒有要過!”
“你……”端木贊氣結,忍不住揚眉冷笑,說道,“是嗎?你不要孤王的好,那就得受着孤王的不好!”一手將她拖過,俯身壓上。
甘以羅身子一顫,驀然間,腦中閃過伍伯玉所繪的春宮圖,伍伯玉與申屠晴夫婦的糾纏……
心裡一陣噁心,胃中一陣翻攪,甘以羅一把推開端木贊,俯身牀沿,一陣乾嘔。
端木贊一驚,一腔怒火頓時無影無蹤,手忙腳亂在她肩背輕拍,問道,“以羅,你……你這樣子多久了?是不是……是不是又有了?”
想到這裡,心中又喜又悔,說道,“方纔孤王一時情急,實在無意傷你,你……你別往心裡去!”想了想,又起身下牀,說道,“孤王去傳太醫!”
“不必!”甘以羅皺眉,微微搖頭,淡道,“本宮沒有懷孕!”慢慢倒身躺回,闔上眸,無力道,“你……不要再碰我就好!”
端木贊身子一僵,凝目向牀上女子注視,心中,頓時酸澀無比。
原以爲,經過今天的事,她會將伍伯玉放下,安心跟着自己,卻沒有想到,她反而這樣厭惡自己的觸碰。
而,如今不比當年,對她,自己竟然輕不得重不得,哪裡還敢勉強?
離開流雲洲,端木贊並不急着趕回蒼原洲,而是一路緩行,帶着甘以羅縱覽大漠風光,足足半個月,纔回到王城。
剛剛踏進承露殿大門,就見兩個小小的身影向這裡飛撲而來。“孃親!”端木無缺尖聲大叫,一把抱住甘以羅雙腿,仰起小臉兒,滿臉都是喜色,說道,“孃親,你可回來了,無缺好想你!”
“是嗎?”甘以羅俯身攬住兒子小小的身子,柔聲道,“孃親也想無缺呢!”這一瞬間,滿心都是溫軟,擡起頭,望向另一個兒子。
端木無忌隨着哥哥奔來,卻在十餘步之外站住,一張小臉兒上皆是漠然,一雙眼睛卻也流露出熱切。
甘以羅瞧的好笑,喚道,“無忌,你不想孃親嗎?”向他張開空着的手臂。
端木無忌略一遲疑,慢慢上前,任由甘以羅攬入懷中,微一點頭,說道,“想!”說的倒有些敷衍。
端木贊瞧的眼熱,俯身問道,“無缺,無忌,怎麼不想父王?”
“想!”端木無缺點頭,揚起一張笑臉,向他望去。
端木贊大喜,忙蹲下身,張開手臂,等着擁兒子入懷,卻見端木無缺兩條小小手臂緊緊抱住甘以羅的脖子,小小聲道,
“更想孃親!”
端木贊一怔,一時間哭笑不得。
正在這時,只聽門外奴僕回道,“王上,有戰報!”
端木讚揚眉,見甘以羅留神,便道,“傳這裡來!”
奴僕應命而去,隔了片刻,帶着一名侍衛進來,將一封戰報送上,說道,“王上,我北戎軍已破裳孜國三城,直逼王都!”
甘以羅暗吃一驚,不覺起身,向端木贊手中的戰報望去。
端木贊展開看了一回,點頭道,“不錯!”轉手遞到她手上。
甘以羅微一遲疑,實在敵不過心裡的好奇,接過展開一瞧,見戰報上寫着。奇木率八千死士爲先鋒,趕到邊關三天,就攻關破城,侵入裳孜國境內。
隨後,習橫率五萬精兵趕到,與邊疆駐守的葛瞻圖、牟章匯兵一處,揮軍直進,一連奪下裳孜國三城。
甘以羅暗暗心驚,瞧那戰報下的落款,竟然是七天前的戰況。這麼說來,端木讚揚言要三個月攻下裳孜王城,竟然不是一句虛言?
三個月後,整個大漠又再陷入一片孤寒,狂風肆虐,道路不通,千里人絕。
也就在這個時候,鷂鷹傳來邊關戰報,北戎大軍一路勢如破竹,已攻下裳孜王城,活捉裳孜王整個王族。
端木贊得報,即刻召集羣臣議事。
北戎自從建國,除了邑婁一戰,從來沒有這樣的大勝,衆臣聞報,不禁羣相祝賀。
有老誠持重的,提議與裳孜國議和撤兵,年少武將,卻個個摩拳擦掌,要赴裳孜國內大肆劫掠一番再行撤兵,一如十二年前的邑婁國。
一時間,朝堂上兩派爭執,各不相讓。
端木贊默聽良久,搖頭道,“我們備戰五年,纔有今日的戰績,如今裳孜王被俘,又何必議和?何況,出兵之前,孤王已有嚴令,攻入裳孜國,任何人不得攪擾裳孜百姓,更不許劫掠。”
聽他一說,朝堂上頓時安靜下來,隔了半晌,纔有人道,“不許劫掠,又爲何耗損舉國兵力?這如何向各族勇士交待?”
端木贊微微一笑,昂然道,“十二年前,我北戎國是一盤散沙,國貧力弱,大勝之後,無力固守,只能速速退兵。如今,裳孜國一破,諸國再無人能與我北戎軍相抗,裳孜國千里江山,歸我北戎所有,又何必劫掠?”
羣臣聽他竟然是要吞併整個裳孜國,都是倒吸一口涼氣,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裳孜國自從滅了邑婁國之後,無論兵力、財富還是國土,都是諸國中第一大國。此時王都雖破,但王都之後,仍有半壁江山,端木贊此令一下,兵連禍結,沒有十年,恐怕怕難以平定。
端木贊見羣臣不語,早已瞧出衆人心中的顧慮,不由仰天笑道,“你們只道我北戎國人少力弱,可是今日之前,你們可曾料到,我北戎軍僅以三月之期,便攻破裳孜國王城,生擒整個王族嗎?”
羣臣一聽,不禁暗暗點頭,齊齊拜伏在地,揚聲道,“我王英明神勇,天下無敵!”
端木贊微微擺手,笑道,“神勇也倒罷了,天下無敵卻不敢當!”
心知這場大勝,大半是奇木那八千死士之功,也不挑明,說道,“擬旨,命習橫駐守裳孜國,剷除裳孜軍餘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