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瞻圖奉端木贊嚴命,並不追擊,只在蒼茫羣山中,搜尋兩位王子的蹤跡,卻一無所獲。當一次又一次搜遍所有山谷巖洞,再也無處可尋時,葛瞻圖只得傳訊漠納,揮師回都。
聽着葛瞻圖的稟報,端木贊濃眉微鎖,良久不語。
奇木皺眉道,“瞧牟章山中的所作所爲,竟然是有意牽制大軍,難道……二位王子竟然不在蒼原洲?”微微一頓,向漠納問道,“牟章逃入大漠,往何處去了?”
漠納搖頭,說道,“前兩日還有他的蹤跡,像是要往平湛洲去,可是前日一場大風,就失去了消息。”
葛瞻圖心中焦躁,說道,“王上,明日,微臣率兵趕去平湛洲瞧瞧!”
端木贊微微擺手,說道,“不急,還是喚向異來,看能不能找出什麼端睨!”吩咐奇木傳令,將向異召入宮中。
向異身爲叛軍降將,歸降之後,雖然旁的將士並沒有排擠,自個兒心裡卻憋着股勁,一心想要立功。此時聽端木贊一問,自然將牟章的所言所行和盤托出。
他只知道,半年前,昔日的尚書令倪平,青衣小帽,隻身一人,突然造訪,二人深談一夜,第二日一早倪平悄然離去。
其後,牟章發佈招討令,說端木贊竊取王位,排除異己,任用親信,自己決意起兵,“以正王室”!
第一個,就是聯絡當年的右將軍檀畢卿,以爲臂助。招討令發出第五日,便正式起兵,一路疾攻王城。
奇木凝神思索,問道,“攻下王城後,將軍不在他身邊?不知兩位王子藏在何處?”
向異微微搖頭,苦笑道,“末將連忠孝……連端木恭身在王城都不知道,兩位王子之事,竟然從不曾聽牟章提起。”微微一停,嘆氣道,“沒想到,我追隨他十餘年,他卻……”微微咬牙,眸中現出一抹頹喪。
十幾年的時間,多少回出生入死,一直以爲,那個率領自己上陣殺敵的將軍,早已生死可託,哪知……
不但牟章對他撒下彌天大謊,對他也從來沒有信任。這一瞬間,向異只覺這十幾年的流血生涯,竟然空過。
奇木瞧出他的心思,在他肩頭重重一拍,說道,“縱然牟章撒下彌天大謊,總會留下蛛絲馬跡,如今,我們幾人已挖空心思,也無從查找,只盼你能尋出些端睨。”
向異微微點頭,心知兩位王子身系王嗣大事,也不再多說,俯首凝思,說道,“牟章聯絡檀畢卿,說是仍奉端木恭爲王,檀畢卿的女兒爲後……”
微微一停,說道,“聽說,檀畢卿的女兒前幾年議了門親事,後來還沒有過門,未婚夫婿就一病而死。隔了一年,又議一門,成親當日,新姑爺馬驚,竟然摔死。從那之後,謠言四起,說檀小姐本是王后之命,尋常人娶不得,再也無人敢問,所以,到今年已年滿十八,仍然養在家中。”
端木贊微微挑眉,說道,“有這樣的奇事,孤王竟不曾聽說過。”
葛瞻圖見話題移到檀小姐身上,急道,“向將軍,你只要想牟章的言行,推測兩位王子藏在哪裡就是,哪個做王后,又不是檀畢清死幾個姑爺就能定
的!”
向異點頭,說道,“是末將一時走嘴!”將話題轉回,又再說道,“後來聽說,牟章與宮中一個……一個侍衛,喚做……喚做……”眉峰攏起,凝神思索。
端木贊和奇木對望一眼,齊聲道,“左連?”
向異手掌一揮,“啪”的一聲,在案上重重擊了一掌,大聲道,“不錯,是喚左連,說是與他……”話說半句,悚然驚覺,忙倒身跪倒,說道,“王上,末將一時無狀,請王上降罪!”
端木贊擺手道,“你身爲武人,拍個案子算什麼?”一手將他拉起,問道,“那左連是牟章的內應,早已被我們擒獲,現在押在牢裡,只是他所知有限。”
“嗯!”向異微微點頭,說道,“說是左連暗中聯絡了太后,要裡應外合,一力扶忠孝王……不!不!是端木恭登基。我們起兵之時,就曾說道,已將端木恭從泔沁洲接出,送往行宮安置!”
聽到這裡,端木贊心中豁然一亮,擡頭望向奇木,大聲道,“孤王知道了!”
與此同時,奇木也是雙手一拍,說道,“原來如此!”
二人後半句話還沒有說出,就聽門口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摩空山、摩雲嶺、行宮,我們沒有搜過!”
四人回頭,只見甘以羅一襲藍衫,正倚門而立,嬌美面容略顯蒼白,一雙清透的眸子,卻閃出一抹睿智。
“以羅!”端木贊忙趕過來,低聲怨道,“你身子剛好,又出來做什麼?還站在那風口上!”扶着她向殿內來,向葛瞻圖道,“外頭風大,關上門罷!”
甘以羅淡笑,說道,“哪裡就那麼嬌貴?”也不推拒,由他扶着在椅中慢慢坐下。
奇木笑道,“王妃心思靈敏,見機極快,奇木佩服!”說着話,上前躬身行禮。
葛瞻圖去將殿門掩上,回身給甘以羅見過禮,又向奇木和端木贊各望一眼,問道,“方纔,王上和丞相所想的,與王妃所說的一樣?”
端木贊笑道,“你想想,這蒼原洲,我們漏了何處?”
葛瞻圖點頭,說道,“確實不曾搜過行宮,也沒有去過摩空山,只是……只是……”
側頭思索片刻,搖頭道,“那摩空山雖大,卻並沒有藏兵之處,而那行宮,又極易被人發覺,怕是……怕是……”要說這三個人想錯,向甘以羅瞥去一眼,終於沒有說出來。
向異官職低微,又一向在牟章麾下,從來沒有見過甘以羅。此時聽到三人的稱呼,端木贊又是一臉的呵寵,才知道眼前這一臉病容,嬌嬌怯怯的女子,竟然就是北戎王妃,不禁大爲詫異。呆怔片刻,才上前單膝跪倒,說道,“末將向異,拜見王妃!”
甘以羅微微一笑,說道,“你就是向將軍?快起罷!”
向異起身,忍不住擡眸向她望來一眼,心底暗暗納悶。眼前女子,就算不是一臉病容,那副嬌弱身子,又哪裡能和八年前率兵出征,接連在北戎軍手中奪回三座城池的南紹公主聯繫起來。
甘以羅一顆心盡數牽在兩個失蹤的愛子身上,哪裡留意到他詫異的目光?
待他起身,向葛瞻圖瞧去一眼,笑道,“葛將軍以爲,倪平等人擒了無缺、無忌,生怕我們找到,必定會遠遠的尋隱蔽處躲藏,卻不想,行宮距王城百餘里,正是進可攻,退可守,況且,越是在眼皮子底下
,越容易被人忽視。”
略略沉吟,纖眉微皺,說道,“只是那摩空山山勢兇險,行宮又是建在高處,千軍萬馬搜去,反而不便!”
奇木道,“要不然,微臣先派幾個親兵易裝前去,待探察確切,再商議對策!”
端木贊微微搖頭,說道,“當年訓練死士,爲的是攻城掠地、結陣殺敵。山間搜索,卻不是他們所長……”
向異聽他二人商議,微一猶豫,說道,“王上,若是……若是王上信得過末將,末將願單騎前往摩空山,一探虛實。”
端木贊一怔,還不等應,奇木便拍手道,“素聞向將軍蹺勇,又出身軍旅,這探察之事,應當可爲。”
端木贊微微點頭,說道,“行宮不大,向將軍一會兒將行宮的構造圖看過再去,查找起來,會事半功倍。只是……”濃眉微鎖,說道,“只有向將軍一個人,恐怕缺了照應。”
向異忙道,“向異投誠,牟章未必知道,若是被人知覺,只說是兵敗逃出,無處去尋牟將軍,徑直來投端木恭就是!”
甘以羅笑道,“這樣虛虛實實,倒也矇混得過去,只是……”眸光在向異身上稍轉,沉吟道,“若果然失手,卻沒有人報訊!”
一個月前,向異投誠,她從端木贊口中得知,此人雖然蹺勇,卻性子耿直,並沒有多少計謀,要不然,也不會被牟章哄騙這麼久。
向異默然片刻,亢聲道,“向異投誠,並非貪生怕死,日後,自然是跟定了王上,若是……若是失手,一死而已,宮中的事,絕不會吐露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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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木嗤的一笑,在他肩頭重重一拍,說道,“向將軍多心,王妃之意,是怕向將軍失手,無人馳回求援,白白損折一員良將。”
聽他一點,向異面孔頓時漲的通紅,向甘以羅躬身道,“向異無狀,請王妃莫怪。”
甘以羅微微擺手,說道,“無妨!將軍不必多慮。”纖眉微攏,嘆道,“其實,此事本宮親自去最好,只是……”
話還沒有說完,端木贊忙將話截住,說道,“你身子纔好,如何再能勞碌奔波?”擡頭向奇木望去,說道,“若論武功智計,奇木先生倒是最好的人選,只是,裳孜國一役,你大顯神威,恐怕叛軍無人不識了罷!”
奇木苦笑道,“被人認出來倒也罷了,只怕那樣一來,反而連累了向將軍,不好行事。”微微轉念,突然將手一拍,笑道,“王上,另有一人可用!”語氣頓時高昂,顯的極爲歡喜。
在場衆人,都是精神一振,齊齊向他注目,端木贊問道,“何人?”
奇木笑道,“此人替王上練兵一十三年,怎麼王上竟將他忘了?”
端木贊恍然大悟,笑道,“孤王果然糊塗!”問道,“萬城已經回到王城?”
奇木笑道,“那日樞密院的三千親兵回朝,就是萬城親自領兵!”轉頭望向向異,笑道,“萬城與向將軍在城下一番激戰,還望向將軍不要記恨纔好!”
一個月前,向異率兵攻打王城,在王城外,與萬城率領的三千親兵一戰,全軍覆沒,他自己被萬城親手所擒。向異聽說是此人,微覺尷尬,說道,“如此勇將,向某願意一交。”
端木贊笑道,“那就將你也撥入樞密院,奇木麾下可好?”口中說笑,轉頭命葛瞻圖傳萬城進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