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橫略一思忖,吃驚道,“大漠封路,我軍退無可退,豈不是束手待斃?”
奇木點頭,說道,“不錯,將軍知道這個道理,旁的將士豈會不知?既然沒有退路,就只能勝、不能敗!”
習橫聽的連連點頭,說道,“不能退,只能進,這是陷絕地而後生啊!我大漠兒郎本就神勇,如此一來,將士們更加奮勇殺敵,要想不勝,恐怕也難!”
說着向奇木一豎大拇指,讚道,“好計!果然是好計!只要邊關一破,我大漠男兒自會長驅直入,直搗郎潯王城!”
奇木斜他一眼,悠然一笑,說道,“習將軍就不怕,葛將軍再立大功,封賞時越到將軍前頭?”
如今牟章反叛被擒,上將軍一職空懸,習橫是左將軍,葛瞻圖是右將軍,左爲大,葛瞻圖在習橫之下。若是葛瞻圖再立軍功,恐怕就會補上將軍缺,越到習橫之上。
習橫一心只想着沙場殺敵的快意,哪裡想到此節?聞言不禁一怔,跟着怫然不悅,惱道,“丞相當我習橫是牟章那樣的小人?”
奇木見他兩道刀眉立起,忙起身向他一禮,說道,“奇木以小人之心度將軍之腹,還望將軍莫怪!”
習橫側眸橫他一眼,無奈搖頭,說道,“丞相雖然武藝不凡,終究不是武將,不知道上陣殺敵強過封侯拜爵的痛快!”
奇木見他緩了顏色,慢慢直起身子,點頭道,“是!是!將軍說的是!”轉話道,“邊關開戰,總要命人送封奏報給王上,順便恭祝王上喜得小公主!”當即輔開筆墨,親筆書寫奏章。
習橫在一旁瞧着,忍不住道,“你和王上說,習橫請戰,哪怕是給葛將軍做副手!”
奇木笑起,搖頭道,“將軍就算要請戰,也要在明年大漠上路開之後!”話雖如此,終究是在末尾加上一句。
端木贊接到奏章,不由搖頭笑道,“這個習橫,這才幾天沒和人動手,就耐不住性子!”
甘以羅抿脣,說道,“裳孜一戰,你憋了他整整六年,如今郎潯一戰,你又要憋他多久?”
端木贊朗笑,說道,“郎潯不比裳孜,要打下郎潯,用不着習將軍!”轉身望向牆上羊皮地圖,大手撫過起伏的北戎大漠,掠過城闕林立的裳孜國土,手掌微微一頓,在圖上輕拍,說道,“這裡!”
甘以羅微微一驚,說道,“酉碭?”
裳孜國一滅,酉碭國就是除北戎之外的第一大國。而酉碭國地處北戎東南,和原來的裳孜國國土之間,一邊隔着南紹的一片國土,一邊隔着郎潯的一片國土,並不相鄰。
如今,裳孜國國土雖然歸了北戎,但是要想攻打酉碭,不是取道南紹,就是取道郎潯。
“嗯,酉碭!”端木贊點頭,說道,“那奚樂武功奇高,既然是酉碭人,要圖出身,在酉碭怎麼會不受重用,要跑去郎潯爲劉淳厚效命?孤王是想,這其間,必有些原故!”
甘以羅微微點頭,皺眉道,“或者因爲什麼原故,被酉碭不容呢?”
端木贊點頭,說道,“也不是不可能,只是,若他根本是酉碭派往郎潯的人呢?”
甘以羅聞言,心頭暗驚,說道,“若奚樂是酉碭和郎潯之間的聯繫,那麼他和牟章……”
端木贊點頭,說道,“恐怕也不無關係!”
甘以羅想到奪城那天的
兇險,不由暗暗咬牙,說道,“當初,在裳孜行宮,旁國的殺手都是去刺殺你北戎王,偏偏劉淳厚找上了我,看來,並不是偶然撞上!”
“那倒未必!”端木贊搖頭,說道,“那時奚樂已經效命劉淳厚,若那天他們立意殺你,又豈會不讓奚樂出手?”
甘以羅微微點頭,說道,“那麼說,是無意撞上?”
端木贊點頭,又微微搖頭,說道,“那裡雖然出了圍場,可是離行宮還是極近,劉淳厚會在那裡出現,恐怕就是探到你經常出去策馬馳騁,所以去查看地形,哪知道就撞到了你,忍不住動手。”
甘以羅聽他分析入理,不禁輕輕點頭,輕嘆一聲,說道,“天下皆知,我甘以羅是在沙場上被你所俘,裳孜國又是被北戎大軍所滅,當真不知道,劉淳厚爲什麼非除我不可?”
“傻丫頭!”端木贊笑起,大掌在她發頂輕揉,說道,“你被孤王所擒雖然是實,可是事隔七年,會有多少變數?更何況,一出大漠,不知多少探子的眼睛盯着,豈會不知道你做了我北戎王妃?”
甘以羅皺眉,說道,“那又如何,難道殺了我一個北戎王妃,就能阻擋北戎王雄霸天下的野心?”
“野心?”端木讚揚眉重複。
甘以羅抿脣一笑,搖頭道,“雄心也好,野心也罷,又豈會爲了一個甘以羅有所改變?”
端木贊向她凝望片刻,微微點頭,鷹眸中眸光驟冷,淡道,“若那一日他刺殺成功,自然會有所改變。因爲……孤王會立即提兵,攻打郎潯,而且……北戎王妃既逝,又有誰能擋得住孤王屠城?”
“贊!”甘以羅驚呼,一顆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屠城?他竟然想到過屠城嗎?爲了她甘以羅一人?
端木贊看到她眸中的驚怯,收臂將她攬緊,輕聲道,“以羅,孤王不能想,如果沒有了你,孤王會怎麼樣?或者,從此當真變成殺人狂魔,也說不定!”
低沉穩定的語氣,卻掩不去胸口那稍微的顫抖。
是啊!裳孜行宮外的刺殺,南紹王的陷害,北戎王城內的伏擊……只要有一次得逞,這世上,從此再沒有甘以羅,那他端木贊,又會成了什麼樣的人?
感覺到他的顫抖,甘以羅心中一疼,反手抱住他的腰身,輕聲道,“贊,有你在,怎麼會沒有以羅?”
不是嗎?多少次生死懸於一線,都是他及時趕到,拼盡一切將她救回,有他在,她又有何懼?
一時間,而人相擁而坐,感覺着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心跳,心底一片踏實平穩。
有她,真好!
有他,真好!
轉眼間,匆匆又是兩個月,大漠上風沙不止,氣侯更是陷入一片孤寒,這個時候,邊城戰關再傳,葛瞻圖大軍破關而入,深入郎潯國境內。劉淳厚節節敗退,卻雖敗不亂,每一關、每一城都要拼力死守。
端木贊微微皺眉,鷹眸中不禁露出些讚賞,點頭道,“這個劉淳厚,果然名不虛傳,大敗之後,竟然還能保持軍心不亂,也算是位難得的將才!”
甘以羅取戰報瞧過,皺眉道,“瞧這情形,攻城越來越艱難,倒不如暫時休兵!”
端木贊微微搖頭,說道,“若不能一鼓作氣,必然會影響士氣!”手指在案上輕叩,說道,“再等等罷,葛瞻圖不是魯莽之人,
若不能勝,不會輕易損折兵力!”
“嗯!”甘以羅輕輕點頭。
這一等,又是兩個月,戰報再傳,卻是劉淳厚在望城死守,葛瞻圖揮兵連攻十幾日,都難以攻下,一時間,征戰進入膠着狀態。
端木贊聞報,微微揚眉,讚道,“這劉淳厚,當真是不簡單!孤王倒想會他一會!”
甘以羅擡眸向他一望,笑道,“可惜,總要再過兩個月,大漠上才能路開,你這大漠之王,也無可奈何。”
端木贊輕輕一嘆,過來在她身側躺倒,說道,“看來,你說的遷都,孤王不得不多做考量了!”
甘以羅淺淺一笑,也不答話,只是起身向羊皮地圖去,說道,“郎潯地勢多山,本就易守難攻,那望城是郎潯王城的一處屏障,要想攻城,恐怕只能智取!”
說着話,纖纖細指在圖上輕撫,目光停在望城一點,凝神細想。
端木贊瞧見,一躍而起,過來擁她入懷,低聲道,“你生產之後,身子始終不好,又費這心思做什麼?”
甘以羅輕輕搖頭,卻不說話,只是眸光定定,望着羊皮地圖,剛纔還輕鬆的神情,漸漸變的凝重,喃喃道,“似乎有什麼地方,我們忽略了!”
“什麼?”端木贊微怔,也轉頭去瞧地圖,說道,“望城建在一道極寬的峽谷之間,面向裳孜這一方,兩側山坡又建有石砌的長牆,長牆上留有垛口,可以隱伏弓箭手,葛瞻圖的幾次強攻,就是被這裡的弓箭手擊退。”
甘以羅微微搖頭,說道,“不,不是這個!”清透的眸光,在地圖上寸寸輕移,入目處,勾畫的,都是高山險峰。
劉淳厚……
甘以羅腦中,閃出那張劍眉朗目,滿臉英氣的容顏,不由悚然一驚,一掌按上地圖上的望城,失聲道,“贊,快!快命葛將軍退兵!”
“什麼?”端木贊一怔。
甘以羅急急回頭,一張俏臉已有些泛白,說道,“劉淳厚雖然手段毒辣,但是從他的言談武功來瞧,並不是一個一昧動用心機的小人。他能被郎潯國稱爲戰神,必然有他的道理!”
端木贊疑道,“你是說,怕他據望城反擊?”
甘以羅微微搖頭,說道,“你看!”反身指着地圖,從郎潯邊關一路向望城慢慢指去,說道,“郎潯多山,這邊關一帶山脈奇險,劉淳厚最初必然是想據關死守。”
端木贊點頭,說道,“嗯,葛瞻圖破關一役,打的十分辛苦!”
甘以羅道,“只是從邊關到望城之間,雖然有幾座大城,卻都是建在羣山合抱間,城外地勢較爲平坦,並沒有天險可守!”
端木贊輕輕點頭,說道,“你是說,望城是破關之後的第一處天險……”話說半句,突然停住,輕吸一口涼氣,說道,“這一路上,每一城每一關他都擺出死守的姿態,可是破城之後,郎潯將士幾乎都能全身而退……”
說到這裡,不禁回頭與甘以羅對視。二人默然一瞬,同時點頭,說道,“劉淳厚佯敗!”
佯敗,自然是爲了尋機反擊,那麼,他反擊的地方,自然就是望城!
甘以羅轉頭望回地圖,慢慢道,“北戎兵馬雖強,但是一向只在大漠戈壁作戰,擅於攻城,卻不擅守城。大漠戈壁都是地勢開闊,又風詭雲變,而這望城四周,卻是險山峻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