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淳厚疾馳兩日,返回最後奪取的一座大城時,只見城門打開,一匹戰馬緩緩而出,淡笑道,“九王爺,孤王恭候多時了!”
“端木贊?”劉淳厚失聲驚喊,這一瞬間,只覺得天旋地轉,顫聲道,“你……你不是在侗聶嗎?”
來人,竟然是前幾日才奪下侗聶王城的北戎王端木贊!侗聶王城到這裡,三千里路程,他縱然控馬之術天下無雙,又豈能短短几日之內趕到?
而在他身後,一騎騎戰馬慢慢隨出,兩騎……四騎……六騎……
雙雙而出,分列在他兩側,馬上騎士青一色的黑衣,面容冷肅,腰懸長劍,正是自己這一路而來,不斷滋擾大軍的黑衫死士。
端木贊微微勾脣,淡道,“又有誰說,攻下侗聶王城的,是孤王本人?”
“不是你……”劉淳厚臉色蒼白,低聲自語,一瞬間,只覺得手足冰涼,難以置信的搖頭,說道,“怎麼會?怎麼會這樣?本王不信!不信!”
“不信?”端木贊冷笑,淡淡道,“孤王早已詔示天下,郎潯九王劉淳厚屢次謀害孤王王妃,孤王必親自取你首級!”口中說話,一手在腿下一探,已經長刀在握,雙腿力夾馬腹,單人匹馬,向着數萬大軍疾衝而來。
他盛名之下,劉淳厚哪敢接戰,將牙一咬,調轉馬頭,揚聲喊道,“退,快退!”縱馬疾馳,當先落荒而逃。一瞬間,郎潯兵馬又再亂哄哄調頭,不辯路途的倉皇而逃。
端木讚揚聲長笑,喝道,“追!”催動跨下馬,緊追不捨。而在四百名親兵之後,一千精兵跟隨,都是縱騎疾趕。
劉淳厚回頭瞧見,才知道端木贊竟然只帶着一千精兵,就將自己的數萬人馬驚退,不禁又悔又恨。只是敗如山倒,一旦潰敗,再難收拾,劉淳厚連聲呼喝,竟然無人應命,只能咬緊牙關,縱馬疾馳,只盼前一座關城,像之前的幾座城池一樣,輕易被他拿下!
又是一整日的狂奔,郎潯兵馬早已人困馬乏,更有兵卒再也顧不上死活,撲倒在地,呼呼直喘,任憑旁人如何呼喝,再也不肯爬起。
劉淳厚立在馬上,眼見這等情形,心底一陣寒涼。
不要說後有追兵,就算是沒有,以這樣的兵馬,又如何去奪人城池?
正在此時,只見身側一名參將向前一指,驚聲喊道,“王爺,你看!”
劉淳厚一驚,擡頭望去,只見塵土飛揚的官道上,一隊人馬齊整,慢慢向這裡行來,而當先的大旗上,寫着“皇甫”兩個大字。
“皇甫?”劉淳厚心頭突的一跳,凝目望去,只見當先領兵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頓時鬆了口氣,冷笑道,“本王還道是皇甫敬楊那個老兒,原來是個黃毛小子!”狠狠咬牙,揚聲喝道,“整隊,迎敵!”
衆郎潯兵卒聞命,只有少數人踉蹌站起,大多數只是擡了擡頭,又再砰然躺下。
劉淳厚大怒,手中佩劍疾揮,鮮血飛濺,已將身旁一名兵卒斬於馬下,揚聲道,“違抗軍令,殺無赦!”
血雨灑落,濺上近處兵卒的頭臉,衆兵卒齊驚,忙向同伴招呼,掙扎着爬起,卻只能撐着兵刃,搖搖晃晃的勉強站穩。
這片刻功夫,前邊的人馬已經走到近處,領兵少年揮手命停,向劉淳厚微微一笑,說道
,“九王爺到我大朔,本世子有失遠迎!”
劉淳厚聽這聲音,不禁一驚,疑道,“你是……”這個聲音,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皇甫巖微微一笑,淡淡道,“皇甫巖!”探手入袖,二指驟出,一柄飛刀向劉淳厚面門疾射。
劉淳厚身子一側,劈手一把接住,低頭一看,不由臉色微變,咬牙道,“是你?”
一年前,就是這柄飛刀,屢屢出手,暗助甘以羅,令他的刺殺功敗垂成。要不然,甘以羅一除,郎潯豈會有今日之敗?
皇甫巖淡笑,說道,“不錯,是我!大朔靖王世子,皇甫巖!北戎雪狼公主駙馬,皇甫巖!”馬上拱手,說道,“郎潯九王爺,幸會!”
北戎駙馬……
劉淳厚暗暗心驚,這纔想到,北戎最後一路兵馬出兵,就是新封的駙馬,也就是大朔朝的靖王世子,自己在急切間,竟然忘記。
心頭驚覺,劉淳厚急忙向他身後望去,但見齊齊整整的千餘人馬,竟然是北戎軍的服色,一顆心,頓時沉入谷底。
此時旁的將士也留意到,不禁有人譁然大喊,“是北戎軍,北戎的兵馬……”
“北戎”二字,像一道魔咒,遠遠的傳了出去,所到之處,頓時一片驚亂。
劉淳厚勉強定神,咬牙道,“北戎軍怕什麼,他們只有千人,難不成,我們五萬大軍,還怕他不成!”手中長劍挺出,向皇甫巖一指,喝道,“不想死的,隨本王衝!”
“衝”字剛剛出口,還沒等他催馬,皇甫巖已揚聲長笑,說道,“千餘人嗎?九王爺,你道我大朔兵馬當真如此不濟?”
長笑聲中,只聽到遠處突然喊殺聲震天,曠野上,烏亞亞、密麻麻一片,大朔大軍如潮水般殺來,輔天蓋地,難以瞧出究竟有多少。
正在此時,只後遠處馬蹄聲響,不疾不緩自後而來。有兵卒倉皇報道,“王爺,北……北戎王追來了!”
“滾!”劉淳厚怒吼,手中佩劍疾刺,頓時將那兵卒刺了一個透明窟窿,怒聲道,“擾亂軍心者,殺!”
只是短短片刻,他已連斬兩人,衆將士頓時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
正在此時,只聽遠遠的,沉厚的聲音慢慢響起,說道,“郎潯劉淳厚倒行逆施,多行不義,我端木贊今日必然要將他誅殺,郎潯將士若肯歸降,孤王絕不枉殺!”
雖然隔着五萬大軍,遙遙數裡,可是那沉厚的聲音絲毫不見揚聲高喊,淡然而言,彷彿在所有的人身邊,令整個大軍,聽的清清楚楚。
郎潯衆將士聞言,不禁面面相覷,更有一些,已悄悄後退,慢慢離開隊列。
劉淳厚臉色早已慘白如紙,厲聲喝道,“誰敢?”一轉頭,只見一名將領正向左側行去,一聲怒喝,長劍力貫而出,頓時將那人釘在地下。
那將領掙扎幾下,雙眸不甘的大張,卻已經說不出話來。
劉淳厚身畔,另一名將領大驚,顫聲道,“王爺,陳將軍……陳將軍不過是……不過是去約束將士……”
一時間,齊刷刷的目光全部望向劉淳厚,驚懼中,帶着質疑和不信。一個替他約束部下的將軍,就這樣憑白死在他的劍下,往日,帶着他們征戰的王爺,此一刻,竟然變的如此陌生。
此時,端
木贊已經率兵緩緩而來,將一千精兵留在郎潯大軍之後,自己只帶着四百親兵,穿過郎潯大軍,緩騎向劉淳厚而來,淡道,“劉淳厚,你身爲一軍統率,擅殺部屬,孤王倒要瞧瞧,今日,還有何人肯爲你賣命?”
劉淳厚勒馬倒退,目光向郎潯兵馬望去,但見一雙雙望來的眼睛,都含着不信和質疑。
劉淳厚搖頭,嘶聲道,“本王是王爺,執掌郎潯兵馬,你們是郎潯的將士,本當爲本王一戰,起來!都起來,殺!殺啊!”
可是,除去身畔少數的幾名親兵,挺劍擋在他的身前,郎潯其餘將士都是面面相覷,大多側過頭去。有少數手握兵器,臉上現出猶豫,可是當望到劉淳厚身側,那撲倒的屍體,都是暗自咬牙,垂下頭去。
這個世上,或者有尊卑貴賤,可是,尋常兵卒,也是娘生父母養的,也只有一條性命,又有誰不貪生怕死?又有誰,必定要爲旁人而死?
或者,爲了郎潯,爲了自己成長的家園,爲了家中的父母親人,他們縱然已疲累不堪,還願與北戎、與大朔一戰。可是,眼前這位叫囂的王爺,已經無法令他們信任,爲他而戰,是如此的不值!
劉淳厚眼見平日如臂使指的大軍,這一刻,竟然再也無人聽他號令,不由臉色蒼白如死,怒聲道,“你們膽敢背叛本王,該死!全部該死!”一把從馬鞍下取出大戟,揮戟向身側的一名將領劈去。
那將領早在他劍刺副將之時,就已在暗暗戒備,此刻見他大戟砸到,身子頓時倒翻,向一側避開,大聲喝道,“九王爺,末將何罪?”
劉淳厚咬牙,絕望之下,額角青筋崩現,喝道,“你意圖謀返,其罪當誅!”手中長戟疾揮,向那將領趕去。
那將領大驚,見他來的極快,無瑕躲避,忙挺兵刃奮力疾擋,大聲吼道,“九王爺,我張箭隨你出生入死,這生死關頭,你竟然殺我!”大吼聲中,“當”的一聲,兵刃相交,那將領虎口頓時震裂。
劉淳厚是郎潯第一猛將,素有戰神之稱,其功夫可想而知。張箭一擋之下,兩條手臂頓時被震的痠麻,眼見劉淳厚第二招殺到,大驚之下,拋下兵刃,就地一個翻滾,躲開他隨後一擊。
只這一下,衆將士頓時大譁,近身的將士紛紛握緊兵刃,緊盯劉淳厚,生怕他突然向自己攻擊。
哪知劉淳厚一擊之後,突然身子疾轉,手中大戟脫手力擲,夾着勁風向端木贊襲去。跟着身形疾起,手中寒光乍現,一柄匕首緊握手中,如鳥投林,向端木贊電射而至。
奇變橫生,衆人都是一呆,還沒有反應,只聽端木贊大聲讚道,“來的好!”身子微側,橫刀斜出,格開飛來的大戟,跟着身形倒翻,避開劉淳厚拼力一擊,揚聲笑道,“好!九王爺果然名不虛傳!”長笑聲中,身子凌空倒縱,飛腳向劉淳厚直踢。
原來,劉淳厚雖然卑劣,可是終究不是一個蠢人,眼看衆叛親離,腦中念頭電閃,只有突施奇襲,擊殺端木贊,才能在郎潯軍中重拾威信,令人相信,他之前所殺的幾人,不過是他的瞞天過海之計。所以,攻向那將領的兩招雖然勢猛,卻並沒有出盡全力。
只是他此計雖好,奈何遇到的卻是端木贊,只見端木贊高大的身形矯捷騰挪,電光火石間,不守只攻,竟然十幾招連出。
(本章完)